凤瑶推开族中禁地的石门时，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石门轴发出“吱呀”的沉响，像是在叹息这三百年的沉寂。
石室深处的青铜灯盏在她灵力催动下亮起。
昏黄光晕漫过层层叠叠的古籍，在石壁上投下摇晃的书影。
这里封存着凤凰一族最隐秘的记忆。
架上的竹简泛着陈旧的蜡光，空气中弥漫着樟木与时光交织的沉郁气息。
她要找的《太古器录》压在最底层。
绢布封面早已脆如枯叶，边缘被虫蛀得只剩蛛网状的残丝。
凤瑶屏住呼吸，用灵力托着书卷缓缓展开。
指尖划过记载“天枢七器”的章节时，突然顿住。
“镇渊剑”条目旁的朱砂批注，墨迹已渗入绢布肌理。
细看之下，笔触间还残留着淡淡的灵力波动：
“龙头覆顶，邪祟辟易，藏于断魂渊下，伴古龙眠。”
“天龙头盔……”凤瑶喃喃自语。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猛地抬头，撞在身后的书架上。
古籍哗啦啦坠落，扬起的灰尘呛得她剧烈咳嗽。
三百年前的传说竟真有实证。
若能找到这头盔，或许真能彻底封印深渊裂隙。
她匆忙将批注拓在羊皮纸上。
连族中长老的呼喊都未曾回头。
指尖的凤凰令烫得惊人，像是在催促她奔赴一场宿命。
三日后，凤瑶带着拓下的批注赶到土城。
裙摆上还沾着穿越黑风岭时被毒藤划破的血痕。
伤口处凝结的血痂已与布料粘连。
她在土地庙找到正修补神像的林萧。
将羊皮纸拍在他沾满泥浆的手心。
声音因急促的喘息而发颤：“断魂渊……天龙头盔在断魂渊！”
林萧展开羊皮纸，朱砂字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当“断魂渊”三个字刺入眼帘时，他握着瓦刀的手猛地收紧。
指节泛白——那是黑风岭最恐怖的绝地。
崖壁常年覆盖着能腐蚀灵力的“化灵雾”。
三百年间，凡踏入者无一生还。
有传闻说，曾有星盟高手率队探渊。
最后只从渊底飘上来几片染血的衣袂。
“你确定？”叶柔凑过来看。
指尖刚触到“断魂渊”三字，突然像被烙铁烫到般缩回手。
指尖已泛起淡淡的青灰：“这字……带着邪气，能噬灵。”
凤瑶从怀中掏出块琥珀。
里面封存着一缕金色的凤凰真火，火舌在琥珀中微微跳动。
“我族古籍记载，断魂渊底沉睡着太古古龙的骸骨。”
“头盔就嵌在龙骨眉心。要取头盔，需闯三重险关。”
“——迷雾阵、噬灵沼、龙骨桥。”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琥珀边缘。
“据说迷雾阵会幻化出心底最恐惧的幻象。”
“稍有不慎就会被困在阵中，永世沉沦。”
“前几日我族有个后辈误闯阵边。”
“醒来后疯疯癫癫，嘴里只反复喊着‘别过来’。”四人踏入黑风岭腹地时，暮色已沉。
刚过望月崖，周遭的树木突然开始扭曲。
枝丫像鬼爪般伸向天空，树皮上浮现出模糊的人脸，似笑非笑。
熟悉的路径在转身间彻底消失。
雾气从地面蒸腾而起，白得像牛乳，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能见度不足三尺，连镇渊剑的金光都被折解得支离破碎。
“小心，是迷雾阵！”凤瑶迅速捏碎琥珀。
凤凰真火化作金色光团悬在众人头顶，勉强驱散周遭的浓雾。
可光团范围有限，雾气如同活物。
不断往光团边缘涌来，碰撞处发出“滋滋”的声响。
像是有无数细针在刺探防线。
林萧握紧镇渊剑，剑身的金光与凤凰真火交相辉映。
却依旧挡不住雾气中渗出的幻象——
他看到土城被邪气吞没，百姓在火海中哀嚎。
而自己握着剑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丫丫被黑雾卷走。
那孩子伸出的小手在他眼前一寸寸消散。
“不！”他猛地挥剑劈砍，却只斩碎一片虚空。
手腕撞上旁边的古树，划出深深的血口。
“别信！”叶柔的声音带着灵力的震颤。
她挥出逍遥扇，扇风斩碎林萧眼前的幻象。
扇骨却因用力过猛而崩出裂纹：“这是阵术在勾起心魔！”
可话音刚落，叶柔自己却突然僵住，扇柄从手中滑落。
她看到了死去的师父，白衣染血，正站在雾中质问她：
“为何要放弃天枢阁的使命？为何让亡灵术染上邪气？”
师父的指尖点向她的眉心，带着刺骨的寒意。
叶柔下意识地后退，脚已踩在悬崖边缘的碎石上。
碎石簌簌滚落，坠入不见底的深渊。
凤瑶的凤凰真火越来越暗淡，她的脸色苍白如纸。
雾气中，她看到了凤凰一族的祠堂。
列祖列宗的牌位纷纷倒塌。
族中长辈指着她骂“叛徒”。
说她引外人染指族中秘辛，要将她绑在火刑柱上焚烧。
“我没有……”她下意识地辩解。
脚下却被藤蔓缠住，那些藤蔓泛着青黑色，带着细密的倒刺。
顺着脚踝往上攀爬，勒得她几乎窒息。
皮肤被刺出的血珠刚渗出就被藤蔓吸干。
“凤瑶！”林萧见状，挥剑斩断藤蔓。
镇渊剑的金光劈开一条通路，剑气扫过之处，雾气剧烈翻腾。
“醒醒！这些都是假的！”
他冲到凤瑶身边，用剑背拍向她的脸颊。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凤瑶一个激灵。
凤凰真火瞬间暴涨，将周身藤蔓烧成灰烬。
空气中弥漫开焦臭的味道。
她喘着粗气，看向林萧的眼神带着后怕：“谢……谢谢。”
可迷雾并未善罢甘休。
雾气中突然传来无数凄厉的哭喊。
像是无数冤魂在哀嚎，有老人的叹息，有孩童的啼哭。
还有战士临死前的嘶吼。
诺雪的噬魂法杖剧烈震颤。
杖顶的骷髅头发出刺耳的尖啸。
这些声音太熟悉了，是当年她未能护住的村落百姓。
他们的魂魄在雾中凝成虚影，伸出枯瘦的手抓向她的衣襟：
“为何不救我们？为何见死不救？”
“诺雪！”林萧将镇渊剑塞进她手中。
“握紧！用灵力催动，这些声音伤不了你！”
诺雪颤抖着握住剑身。
金光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那些哭喊声果然弱了下去。
虚影在金光中渐渐透明。
四人背靠背站成一圈。
林萧的镇渊剑、凤瑶的凤凰真火。
叶柔召出的骷髅卫兵、诺雪的炼狱之火。
形成四方防护，在浓雾中艰难支撑。
骷髅兵的骨甲不断被雾气侵蚀，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每分每秒都有亡灵在消散，又被叶柔咬牙召出新的填补。
不知过了多久，当东方泛起鱼肚白。
第一缕阳光刺破迷雾时，四人才发现。
他们在原地打转了整整一夜。
脚下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染红。
那是他们在幻象中挣扎时，不慎划伤自己留下的血痕。
深浅不一的伤口在晨光中泛着狰狞的红。
迷雾阵终于在天光中散去。
露出身后深不见底的悬崖，崖边还残留着他们昨夜踩落的碎石。
四人瘫坐在地，灵力耗损大半。
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这才……第一关。”凤瑶苦笑一声，咳出一口血沫。
血珠落在手背上，迅速被干燥的皮肤吸收。
“后面的噬灵沼和龙骨桥，怕是更难走。”
林萧望着前方被晨雾笼罩的噬灵沼。
沼面上泛着诡异的银光，隐约能看到底下翻滚的黑影。
他握紧了手中的镇渊剑。
剑身在晨光中闪着冷冽的光。
仿佛在说：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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