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魂阵的黑雾比迷雾阵更稠。
像化不开的墨汁，沾在皮肤上有种黏腻的沉重感。
林萧四人刚踏入石林，身后的来路就被浓雾封死。
回头望去，只有翻滚的黑浪，连石碑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跟着我走。”林萧举起镇渊剑。
剑身的金光在黑雾中撑开半丈见方的空间。
“石碑上的地图说，阵眼在石林中心。”
“沿途有三处刻着‘魂’字的石柱，是路标。”
脚下的地面泛着青灰色，踩上去像踩在朽骨上。
发出“咯吱”的轻响。
四周的石笋形状狰狞。
有的像扭曲的人手，有的像张开的巨口。
石面上布满细密的纹路，在金光下隐约流转。
像是某种活物的血管。
走了不到百步，凤瑶突然停住脚步。
脸色煞白地盯着左侧的石柱。
那石柱上刻着模糊的人脸，眉眼竟与她族中长老一模一样。
正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叛徒……你可知族规处置？”
“别信！”林萧挥剑劈向石柱。
金光撞上石面，人脸瞬间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啸。
化作无数黑丝钻进雾中。
凤瑶猛地回神，冷汗浸透了后背。
刚才那瞬间，她竟真的想跪下来受罚。
叶柔的情况也没好多少。
她身边的黑雾渐渐凝成个白衣修士的身影。
正是她已故的师父，手里捏着枚天枢阁的令牌。
“拿着它，退出去，别再碰亡灵术，为师就原谅你。”
“假的……”叶柔攥紧逍遥扇，指节泛白。
“师父不会逼我做选择。”
可那身影实在太像，连说话时眼角的细纹都分毫不差。
她的脚步还是慢了半拍。
就在这时，诺雪的噬魂法杖突然发出尖啸。
杖顶的鬼火暴涨，照亮了前方的岔路。
那里的石缝中伸出无数只枯手，正抓向叶柔的脚踝。
而她竟毫无察觉，还在盯着师父的幻影发呆。
“叶柔！”诺雪冲过去，用火苗燎向那些枯手。
枯手遇火缩回石缝，留下焦黑的痕迹。
叶柔这才惊醒，看着脚边的石缝。
后怕地后退几步，“谢了……”
四人不敢再分心，背靠背聚在一起。
由林萧在前开路，诺雪断后。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
黑雾中的幻象越来越多。
时而化作亲人的哭嚎，时而传来同伴的呼救。
甚至能闻到土城饭菜的香气，听到丫丫唱的童谣。
诱得人只想转身往回跑。
“是‘勾魂音’。”凤瑶用凤凰真火灼烧自己的耳垂。
疼痛让她保持清醒，“这雾能模仿记忆里的声音，勾起执念。”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林萧的声音从雾中传来：
“凤瑶，你先走，我断后。”
凤瑶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咬牙道：“假的！”
“林萧不会丢下我们！”
她指尖弹出火星，烧向声音来源处。
黑雾中果然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烧中了。
走到第一处刻着“魂”字的石柱前，众人已是满头冷汗。
那石柱比人还高，“魂”字是用朱砂写的。
笔画间渗着黑血般的液体，顺着石纹往下流。
在地面汇成个小小的血池。
“不对劲。”林萧盯着血池。
里面的液体竟在倒映他们的影子，可影子的动作却与本体不同。
他的影子正举剑刺向凤瑶的影子，而凤瑶的影子在哭着求饶。
“别看！”林萧捂住凤瑶的眼睛。
“这是‘镜魂术’，看久了会被影子反噬。”
他挥剑砍向血池，金光落下，血池突然沸腾。
冒出无数张痛苦的人脸，凄厉地尖叫着。
穿过第一处路标后，黑雾中开始出现实体的攻击。
不是冰棱也不是蛇，而是些半透明的“魂体”。
人形却没有五官，手里拿着锈迹斑斑的兵器。
触到人的皮肤，就会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像是被吸走了部分魂魄。
“是被困在阵里的冤魂。”叶柔认出这东西。
“它们没有自主意识，只会攻击活物。”
她召出骷髅兵抵挡，可魂体穿过亡灵的身体。
根本不受影响，反而能吸收亡灵的阴气，变得越来越凝实。
“用火焰！”诺雪的炼狱之火是魂体的克星。
她在众人周围布下火圈，魂体一靠近就被烧成黑灰。
可这火圈消耗灵力极大，没一会儿。
她的脸色就白了下去，火圈的范围也越来越小。
林萧见状，将镇渊剑的金光分了些给诺雪。
“撑住，到第二处路标就安全了。”
他的灵力本就所剩不多，分出去后。
周身的金光顿时黯淡，一道魂体趁机从侧面袭来。
擦过他的胳膊。
一阵剧痛传来，林萧感觉胳膊像是被冻住了。
连抬起来都费劲，更可怕的是。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个念头：“放下剑吧，这么累，不值得……”
“林萧！”凤瑶用凤凰真火烫了他胳膊一下。
剧痛驱散了那念头。
林萧猛地甩头，看着胳膊上淡黑色的印记。
那是魂体留下的“蚀魂印”，会慢慢侵蚀意志。
第二处“魂”字石柱比第一处更诡异。
石柱周围散落着些白骨，像是有人在这里被分食了。
石面上的“魂”字不是刻的，而是用某种生物的筋腱拼的。
随着雾气流动微微晃动，像在呼吸。
“这里有镇魂珠的气息。”诺雪的法杖指向石柱顶端。
那里的黑雾最淡，隐约能看到点微光，“但……”
她的话音被一阵狂笑打断。
黑雾中缓缓走出个巨大的魂体，有三丈多高。
五官是用无数细小的魂体拼凑的，手里拿着柄骨斧。
斧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碎肉。
“又来送魂的了……”它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
震得人耳膜生疼。
“是阵灵！”叶柔脸色剧变。
“困魂阵的核心守护，杀不死，只能暂时击退！”
阵灵的骨斧劈下来时，林萧举剑去挡。
金光与骨斧碰撞，他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
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虎口被震得流血。
那骨斧上的邪气竟能压制镇渊剑的金光！
“散开！”林萧大喊着，将三人往旁边推开。
骨斧砸在他们刚才站的地方，石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无数黑丝从缝中涌出，缠向众人的脚踝。
凤瑶的凤凰真火、诺雪的炼狱之火、叶柔的亡灵骨盾。
三人合力才勉强挡住黑丝。
可阵灵的攻击接踵而至。
骨斧挥出的劲风带着强烈的蚀魂之力。
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每呼吸一口都像吸入了针。
林萧看准阵灵的破绽，忍着胳膊的剧痛。
将剩余的灵力全部灌注到镇渊剑中。
金光凝成道光箭，射向阵灵胸口。
那里的魂体最稀疏，是唯一的弱点。
“嗷！”阵灵发出震耳的痛呼。
胸口被炸开个大洞，无数小魂体从洞里飘散出来。
它愤怒地挥舞骨斧，却因为胸口的伤，动作慢了半拍。
“走！”林萧抓住机会，拽着众人冲向石柱后的岔路。
阵灵在身后嘶吼，却没有追来。
似乎被某种力量束缚在石柱周围。
跑出很远，直到听不到嘶吼声。
四人才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
林萧的胳膊已经完全黑了，蚀魂印顺着经脉往上蔓延。
离心脏只剩寸许。
叶柔和凤瑶轮流用灵力压制，才勉强稳住。
“第二处路标……”诺雪望着来时的方向。
黑雾在那里翻滚，隐约能看到骨斧的影子。
“离阵眼还有一半路。”
林萧靠在石笋上，看着胳膊上的黑印。
苦笑一声：“这才到半路，就快撑不住了。”
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黑雾中的幻象趁机钻进来。
这次是土城被邪气淹没的画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
“别睡！”凤瑶狠狠掐了他一把。
“想想丫丫的麦子，想想苏璃他们！”
提到土城，林萧的眼神清明了些。
他挣扎着起身，将镇渊剑插在地上当支撑。
“休息片刻，继续走。”
黑雾中，第三处“魂”字石柱的影子在缓缓靠近。
比前两处更加阴森，石顶上隐约有红光闪烁。
像是某种生物的眼睛。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刚才被击退的阵灵。
正拖着骨斧，一步一步跟在后面。
骨斧与地面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寂静的石林中格外刺耳。
困魂阵的真正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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