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青阳城的巷弄里就飘起了豆浆的香气。
林萧将巡查牌别在腰间,镇渊剑的剑穗垂在衣襟下,随着脚步轻轻晃动。
凤瑶裹了件稍厚的外衫,指尖凝着层薄霜——她的精魄尚未完全恢复,晨起总有些畏寒。
“城西老巷在那边。”叶柔展开从张老伯那里借来的青阳城舆图。
指尖点在右下角一片密集的线条上:“你看这布局,横平竖直像棋盘。
正是玄甲军旧营的规制,后来改成民居,才添了这些歪歪扭扭的小巷。”
诺雪的噬魂法杖斜背在身后,杖顶鬼火被布套罩着,只透出点微弱的光。
“法杖说,妖气就在舆图标红的地方,那是片废弃的校场。”
四人穿过晨雾弥漫的街市,越往城西走,房屋越显老旧。
墙皮斑驳得露出里面的夯土,檐角挂着的蛛网沾着露水,像一串串细碎的水晶。
巷子里很少见到行人,偶尔有扇门“吱呀”打开,探出张苍老的脸。
见了他们又慌忙缩回去,关门前还能听见低低的絮语。
“这里的人……好像很怕生。”凤瑶拢了拢外衫,声音压得很低。
“是不是丢孩子的事,让大家都慌了?”
林萧的目光扫过巷壁,那里有几道浅浅的刻痕。
像是小孩子用石子划的,歪歪扭扭地通向巷子深处。
“跟着这些刻痕走。”他放慢脚步,镇渊剑在鞘中微微震颤。
“定魂玉有反应,前面有东西。”
刻痕尽头是扇朱漆剥落的木门,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牌匾。
依稀能认出“玄甲营”三个字。推开木门时,一股铁锈与尘土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里长满了齐腰深的蒿草,正中央立着座半塌的演武台。
台基上的裂缝里钻出几株野菊,开得金灿灿的。
“这就是废弃的校场?”叶柔拨开挡路的蒿草。
脚下踢到个生锈的头盔,滚了几圈停在演武台边:“看着不像有妖气的样子。”
诺雪取下法杖上的布套,鬼火“腾”地窜起半尺高,直指演武台西侧。
“在那!”
众人绕过演武台,才发现西侧的蒿草底下,藏着道通往地下的石阶。
阶口被块大青石堵着,石缝里渗出些黑色的粘液。
与葬剑冢邪祟身上的粘液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淡了许多。
“妖气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林萧用剑鞘拨开粘液。
指尖沾了点凑到鼻前,一股淡淡的腥气里,竟混着奶香:“还有小孩子的味道。”
叶柔试着推动青石,纹丝不动。“这石头至少有千斤重,得用阵法。”
她蹲在地上画阵图,指尖的藤蔓顺着纹路游走:“‘裂石阵’,需要四个人一起催动。”
凤瑶站到阵眼东侧,指尖凝结出冰棱。
诺雪站在西侧,噬魂法杖插入阵图边缘。
林萧与叶柔分别站在南北,灵力顺着藤蔓注入阵图。
随着叶柔一声低喝,阵图亮起青光,大青石发出“咔嚓”的碎裂声。
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底下黑黢黢的通道。
通道里飘出更浓的腥气,还夹杂着微弱的孩童哭声。
“孩子们可能在下面!”林萧率先往下走,镇渊剑的光芒劈开黑暗。
照亮了陡峭的石阶,阶壁上刻着玄甲军的军徽,与灭邪台见到的一模一样。
下到通道底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间宽敞的石室。
石壁上嵌着的油灯早已熄灭,只有镇渊剑的光芒在空气中浮动。
石室中央立着个巨大的铁笼,笼子里缩着三个孩子。
最大的不过七八岁,最小的看起来才刚会走路,都吓得瑟瑟发抖,见到光亮却不敢抬头。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凤瑶放柔声音,慢慢靠近铁笼。
指尖的冰棱化作温水,滴进孩子干裂的嘴唇里:“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最大的孩子怯生生地抬起头,指着石室角落:“是……是个穿黑衣服的叔叔。
把我们抓来的,他说……要给‘大人’当点心。”
顺着孩子指的方向,众人看到角落的阴影里,蹲着个模糊的身影。
背对着他们,正用指甲刮着石壁,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身影穿着件破烂的黑袍,露在外面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
周身缠绕着淡淡的黑气——正是诺雪感应到的妖气。
“是你把孩子抓来的?”林萧握紧镇渊剑,光芒照在黑袍人身上。
对方却毫无反应,依旧机械地刮着石壁。
叶柔突然注意到黑袍人的脚下,散落着些锈蚀的甲片。
上面刻着玄甲军的徽记:“他……他穿的是玄甲军的残甲!”
黑袍人猛地回头,露出张被黑气笼罩的脸,五官扭曲得看不清模样。
只有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红光:“食物……我的食物……”
他嘶吼着扑向铁笼,指甲长得像鹰爪,泛着乌光。
林萧挥剑格挡,两相交锋的瞬间,黑袍人身上的黑气被金光震得溃散不少。
露出底下的残甲——那残甲的胸口处,刻着个“李”字。
“是玄甲军的士兵!”叶柔惊呼,“他被邪气附身了!”
黑袍人显然比葬剑冢的普通邪祟聪明,见硬拼不过。
突然转身冲向石室东侧的暗门,黑气在他身后凝聚成几只触手,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想跑!”凤瑶指尖的冰锥齐发,冻住了触手的根部。
诺雪的鬼火趁机窜上黑袍人的后背,烧得他发出痛苦的惨叫。
林萧趁机斩断触手,冲到暗门前时,却发现黑袍人已经消失在门后。
只留下一串带着粘液的脚印,通向更深的黑暗。
暗门的石壁上,刻着几行字:“余孽未清,营垒永固,待君归……”
“余孽?”林萧摸着刻痕,突然想起镇岳将军的话。
“难道邪祟不止被封印在灭邪台?这里还有漏网之鱼?”
叶柔打开铁笼,将孩子们一个个抱出来。
最大的孩子指着暗门,小声说:“那个叔叔……每天都要从这里进去。
说要给‘大人’送养料。”
“大人?”凤瑶的心沉了下去,“难道还有更厉害的邪祟?”
诺雪的法杖突然剧烈震颤,杖顶鬼火前所未有的明亮。
“法杖说,暗门后面是玄甲军的地下粮仓,后来改成了囚牢。
专门关押被邪祟附身的士兵……”
林萧看向三个惊魂未定的孩子,又看了看通往黑暗的暗门。
他知道,这地下囚牢里藏着的,恐怕不只是一个被附身的玄甲军士兵。
而那个所谓的“大人”,才是真正的麻烦。
“先把孩子们送出去,交给张老伯。”他将镇渊剑的光芒调亮。
“然后,我们再回来。”
叶柔和凤瑶点点头,抱起孩子往石阶走去。
诺雪的噬魂法杖指向暗门,鬼火在黑暗中摇曳,像在为他们探路。
林萧望着暗门后深不见底的黑暗,握紧了手中的剑。
看来,青阳城的平静,真的被撕开了道口子,而他们必须亲手把这口子缝上。
地下石室的油灯不知被谁点燃了一盏。
昏黄的光映着空荡荡的铁笼,墙上的玄甲军军徽在光线下若隐若现。
像一双双沉默的眼睛,注视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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