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满的歌声再深一度,等还名之火燎至人心最暗角落,等那孩子自己察觉——她为何所唤之人皆穿红肚兜、左足生痣、用陶碗喝米粥?
雨势愈狂,电光劈开天穹的一瞬,顾一白看见葛兰抱着一只破碗奔入还名亭。
老妇的身影已消失在风雨中,仿佛从未存在。
而葛兰的手指正颤抖着抚过碗底泥垢,三个字浮现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李小满。
不是名字巧合,是命运回环。
顾一白闭目,指尖轻触袖中断金蝶残翅。
罗淑英临死前送来的执念骤然升温,一段模糊记忆涌入脑海:三十年前,清源村曾有一对双生女婴降生,其一夭折,其二被定为“无名者”投入地穴,成为维系宗族气运的“替命桩”——而那具所谓“夭折”尸首,实则是另一名贫户弃婴调包。
也就是说……
真正的小满,本该死在祠堂地下。
而现在行走世间的小满,才是那个被换出去的“活祭品”。
可她为何能唤醒他人记忆?又为何体内蕴藏“无名之力”?
答案只有一种——她在地底活了下来,并吞下了第一枚“引心签”的原型:一块刻满失传咒文的骨片。
那是命名之母最初的哀歌,也是所有被抹去之人的集体悲鸣。
闪电再闪,照亮湖边孤影。
小满仍站在雨中,仰望着陈哑婆石像。
雨水顺她稚嫩的脸颊滑落,却在触及唇角时微微停顿——像是某种意识在尝试哭泣,却又忘了泪的流向。
她的竹篓静静伏在脚边,几枚蓝阿公给的“引心签”悄然渗出血露,不是因靠近亲人,而是……来自脚下。
一下,又一下。
微弱的敲击声从祠堂方向传来,穿过积水的地砖缝隙,顺着地下水脉,轻轻撞进每个人的心口。
有人来找我了吗?
顾一白睁眼,眸中寒焰跳动。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怒哥:“去,把羽根里的图……交给阿朵。但告诉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雷声吞没,“别信第一个呼救的声音。真正的囚徒,从不开口。”
风卷残雨,雏鸟振翅而去。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那口破陶碗静静躺在案上,碗底三字边缘,竟缓缓爬出一丝极细的红线,如活虫般向登记册蠕动——仿佛某个早已不在的名字,正试图把自己写进这个世界。
那红线爬得极慢,像是一根刚喝饱了血的血管,在粗糙的纸面上拖出一道蜿蜒的湿痕。
顾一白收回视线,转身隐入湖畔废弃的磨坊。
这里早已荒废,巨大的石磨盘半埋在淤泥里,上面长满了青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谷物发霉的酸腐气,正好掩盖炼器的硫磺味。
他随手布下一道隔音障,从怀中取出那枚“心叩子”残核。
残核一离体,周围的气温陡降。
顾一白双指并拢,指尖燃起一簇苍白的灵火,轻轻点在残核中央。
“嗡——”
残核剧烈震颤,投射出一幅虚幻的光影图景。
并非平日所见的山川地理,而是一张错综复杂的地下脉络图。
这哪里是清源村的地基,分明是一张巨大的捕食网。
九个暗红色的光点分布在祠堂地下的不同方位,彼此间以黑气相连,正如九枚钉子,死死钉在龙脉的咽喉处。
“九子困龙局。”顾一白瞳孔微缩。
这并非简单的囚禁。
每一个红点,代表一个地窖;每一个地窖里,都锁着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那些连接地脉的黑气,实则是深埋地底的铁链,日夜不停地从这些替命童身上抽取精魄,顺着管道输送至阵法核心——那里,有一团混沌不明的东西正在搏动。
要想喂饱这个核心,需要极其特殊的祭品。
顾一白的手指在光影中快速推演。
前八个红点光芒暗淡,显示精气已近枯竭。
唯有代表“生门”的第九个位置,目前尚且空置,但那黑气已如触手般探出,只等猎物入瓮。
按照“九阴承重体”的命格推算,这最后一个补位者,必须生于极阴之时,且曾历经死劫而不死。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背着竹篓、只会唱半截歌的小女孩。
小满。
若是没有记名会的横空出世,若是没有这场轰轰烈烈的“还名”运动,按照既定的轨迹,小满将在三天后的“霜降”之日,被某种看似合理的理由带走——或许是染病隔离,或许是亲戚收养,然后悄无声息地填入那第九个地窖。
窗外传来几声短促的拍翅声。
一只浑身湿透的金色雏鸟从破窗缝里挤了进来,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
怒哥抖了抖毛,甩出一串水珠,嘴里吐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硬壳。
那是蜈蚣的甲壳,边缘锋利如刀,带着浓烈的腥臊味。
“十里松林?”顾一白捻起甲壳闻了闻,“七尺长的蜕壳……那个吴龙耐不住寂寞了。”
局势比预想的更乱。
内有罗淑英暗藏祸心,外有妖将虎视眈眈,底下还埋着九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顾一白没说话,转身走到一口废弃的铁锅前。
锅里正煮着一汪沸腾的青铜液。
他从袖中摸出蓝阿公给的那几枚“引心签”,毫不犹豫地扔了进去。
发丝燃烧的焦味瞬间腾起,紧接着被金属的炽热吞没。
他双手结印,灵力如锤,不断敲打着那团融合了人发与青铜的液体。
片刻后,三枚细长如针、通体幽蓝的钉子成型。
“拿着。”顾一白将冷却后的“锁鸣钉”抛给怒哥,“藏在羽毛底下。”
怒哥用眼神询问:又要我去当苦力?
“这次不是送信。”顾一白蹲下身,视线与这只小鸡精齐平,“你要被抓。”
怒哥的眼皮跳了一下。
“去祠堂附近晃悠,让那些地师弟子抓住你。他们会把你关进柴房,那里有一根通往地下的通风木管。”顾一白指了指那三枚钉子,“把这东西钉进去。这钉子是用小满的头发炼的,能吸纳哭声。只要钉进去,我就能听见地底下到底哪一层还有活气。”
怒哥不满地“叽”了一声,似是在抱怨这任务太过憋屈,但还是乖乖将钉子塞进翅膀下的绒毛里,转身冲进雨幕。
还名亭外,雨势渐小,但气氛却愈发压抑。
罗淑英今日换了一身庄重的道袍,领着两名年轻弟子站在誓墙前。
她面带微笑,对着几位前来询问进度的村民拱手道:“诸位放心,为了防止妖邪趁虚而入,干扰各位寻亲,地师门特意加强了安保。”
她一挥手,两名弟子便在亭子四周插上了令旗,又在角落里点燃了几支儿臂粗的藏香。
那香气极其特殊,初闻清淡,吸入肺腑后却觉得脑子昏沉,连舌头都有些发木。
秦九娘正坐在角落里整理名册,鼻翼微微扇动。
盲人的嗅觉远比常人灵敏,在那看似安神的檀香味下,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苦涩——那是“迷魂苔”混着“舌闭散”的味道。
这哪里是防妖邪,分明是为了封住人的嘴。
若是吸入多了这种香,人的声带会麻痹,思维会迟钝。
到时候,就算小满再唱那首能唤醒记忆的歌,旁人也无法产生共鸣,更无法开口回应。
秦九娘不动声色,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悄悄抓了一把香炉边落下的香灰,攥在手心里。
她必须把这东西带回去查验清楚。
就在这时,一阵喧闹声从侧面传来。
“抓住了!这野鸡又来偷吃供品!”
一名地师弟子拎着怒哥的翅膀,骂骂咧咧地走过来。
怒哥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演得比真鸡还像。
罗淑英瞥了一眼,厌恶地皱眉:“扔进柴房关起来,别让它惊扰了先祖英灵。”
柴房阴暗潮湿,充斥着霉味。
怒哥被扔进去后,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
他贴着墙根听了听,确认门外脚步声远去,才轻手轻脚地跳到那根手腕粗的通风木管旁。
木管直通地下,隐约传来风声。
怒哥歪着脑袋,喙尖轻轻啄开地板的一条缝隙。
极其微弱的声音顺着缝隙飘上来。
不是风声,是抽泣声。
断断续续,像是被捂在被子里哭,压抑到了极点。
他迅速从翅膀下取出那枚幽蓝的锁鸣钉,找准木管内壁的一个结节,狠狠啄了下去!
“笃。”
声音轻微,如同叩门。
刹那间,整根木管微微一颤,发出只有特定频率才能捕捉的蜂鸣。
地底深处,那个抽泣声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传来了三声沉闷的咳嗽。
咳……咳……咳。
怒哥眼睛一亮。
三声,这是顾一白教过的暗号。
那是第九层下面的回应!
他迅速记下这一刻的时辰和频率。
就在此时,柴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条缝。
怒哥反应极快,瞬间缩回墙角,把头埋进翅膀里,瑟瑟发抖,活像一只被吓破胆的小鸡崽。
来人只是看了一眼,便重新锁上了门。
磨坊内,顾一白面前的地脉图猛地亮起一个光点。
“第五层,男童,五岁,右腿残疾。”他看着那枚锁鸣钉传回的波动,声音冰冷,“第九个‘承负者’还没进去,原来的第九个位置,关的是上一轮剩下的废棋。”
局势已经很清楚了。
想要破这九子困龙局,暴力拆解只会引爆地脉。
唯一的办法,是在阴气交汇之时,用同样频率的声音去对冲铁链的震动。
三天后,子时。
那是最佳的时机。
只要集齐两名以上的“承负者”,站在特定的生门位置同时吟唱,就能短暂切断地脉与铁链的连接,给救人留出一炷香的空隙。
顾一白刚要收起地脉图,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
“砰”的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撞开。
秦九娘满身泥水地扑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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