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龙椅上铺着雪白的狐裘，林越端坐其上时，十二旒冕冠的玉珠轻轻晃动，映得他眼底的纹路愈发深沉。殿外的钟鼓敲过三响，万国来朝的使臣按国之远近排列，最远的拂菻国使者捧着镶金的礼盒，近前的高句丽王子躬身行礼时，腰间的玉带几乎触到地面——这是人间统一后的第三个年头，四海臣服，连极北的雪国也遣来了公主和亲。
“众卿平身。”林越的声音透过殿内的回声装置传向殿外，连广场上待命的禁军都听得清晰。他抬手示意礼部尚书宣读国书，目光却掠过阶下那片黑压压的头颅，落在最前排的西域诸国使者身上——三年前，他们还在沙漠里与大启军对峙，如今却捧着驼绒地毯来贺，毯面上绣的“天朝上国”四个字，针脚比贡品还细密。
国书读到“四海归一，万民归心”时，林越指尖轻叩龙椅扶手。案头的密报上写着江南新修的运河已通航，粮船从余杭到洛阳只需七日；北疆的马场繁育出了新的战马，日行千里，比当年匈奴的汗血宝马更胜一筹；岭南的蔗糖作坊收了今年第一波糖霜，太监正用银勺舀了少许，呈到他面前的玉碟里。
“甜度正好。”林越尝了尝，看向工部尚书，“让岭南都护府再扩五十座作坊，明年朕要看到糖霜出现在西域的市集上——用糖霜换他们的良马，比用刀兵划算。”
工部尚书躬身应是，阶下的西域使者立刻上前一步，双手奉上一柄镶嵌着红宝石的弯刀：“陛下，我等愿以三千匹良马换岭南糖霜，每匹马可抵十斤，如何？”
林越笑了，冕冠的玉珠随他的动作轻颤：“十斤太少，十五斤。再加五百匹母马，朕便让江南的织工去教你们织锦，你们的地毯虽好，却不如云锦防潮。”
使者忙不迭应承，额头的汗珠落在金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们怎敢讨价还价？去年拒不臣服的漠北部落，如今已沦为牧马的奴隶，这便是统一的代价——顺者予利，逆者消亡。
退朝后，林越换了身常服，玄色锦袍上用金线绣着山河图案，缓步走向御花园。新落成的观星台正建在园中央，台高百尺，能俯瞰整个皇城。他拾级而上时，内侍正捧着各地呈上来的户籍册，“陛下，今年新增人口两百万，江南的亩产又提了三成，幽州的铁矿出了新的淬炼法，兵器硬度比从前高了一倍。”
林越接过户籍册，指尖划过“江南”二字。那里曾是最桀骜的反抗势力盘踞地，如今却成了赋税最重的粮仓。他想起三年前率军渡江时，战船撞碎在焦山的礁石上，血染江水，如今焦山已改建成水师学堂，少年们在那里学习新的航海术，课本上印着的“大启疆域图”，把从前的分裂之地都圈成了明黄色。
“皇后在哪？”他忽然问。
“娘娘在织造局，正看新织的‘一统山河锦’。”内侍答道。
林越走向织造局时，远远就听见机杼声。皇后正站在织机前，看着织工们将五色丝线织入锦缎，锦面上，黄河、长江如两条玉带贯穿东西，南北的山川丘陵用金线勾勒，最边缘处，连极南的琼崖、极北的冰原都清晰可见。
“你看这锦如何？”皇后转身，发间的珍珠步摇映着锦缎的光泽，“各州县都来求，说要挂在文庙的正堂，让学子们看看陛下一统的江山。”
林越抚过锦面，丝线的触感细腻顺滑：“把漠北的羊毛混进去，再织一批。告诉那边的牧民，只要安分放牧，他们的羊毛就能换来江南的丝绸，不必再靠抢掠为生。”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宫墙之外，“让钦天监把新测的疆域图刻在观星台的地砖上，要让后人知道，这人间，曾是这般模样。”
暮色降临时，观星台的地砖上已刻好了初版疆域图。林越站在台顶，看着皇城渐次亮起的灯火，远处的市井传来商贩收摊的吆喝，近处的太液池里，画舫上的歌女正唱着新谱的曲子，歌词里满是“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的太平景象。
内侍捧着西域进贡的葡萄酿过来，林越却摆了摆手，取过江南送来的米酒：“就喝这个，当年在江南打仗时，士兵们就靠这个暖身子。”他饮了一口，酒液带着微酸的回甘，“告诉户部，明年开科取士，要让南北的学子同场考试，录取名额按人口分，漠北和岭南也得有读书人进朝堂。”
“陛下是想……”皇后试探着问。
“打下来的江山，要用人心来守。”林越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冕冠早已摘下，露出鬓角新添的白发，“刀剑能统一土地，却不能统一人心。让他们读书，让他们做官，让他们觉得自己也是这江山的一份子，才是真正的统一。”
夜风吹过观星台，地砖上的疆域图泛着冷光。林越伸手抚摸着“漠北”二字，那里的牧民明年就能收到朝廷派去的农技官，教他们在草原上种耐寒的作物；他又摸到“岭南”，那里的蔗糖将通过新修的运河运往北疆，换回来的战马会配上幽州新炼的马蹄铁，踏遍更遥远的土地。
这便是统一的人间——不再有“你们”与“我们”，只有“大启”；不再有烽火连天的关隘，只有穿梭南北的商队；连孩子们课本上的地图，都不再是破碎的色块，而是完整的明黄，上面印着同一个国号，同一个君主的年号。
林越走下观星台时，宫墙上的灯笼已连成了长龙。他知道，这人间的统一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要让黄河不再决堤，要让北疆不再有冻饿的牧民，要让岭南的孩童也能读到《论语》，要让这明黄色的疆域图，在百年后依旧清晰，依旧完整。
这，才是他作为人间之主，真正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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