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李丽租住的地方，天色已近黄昏。冷风吹在脸上，带来的不是振奋，而是更深的凝重。医院方面被堵死，房东这里只有证词，缺乏一击致命的实物证据。
奔波一天，收获甚微。两人找了一家靠近火车站、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旅馆，开了个简陋的双人间住下。
房间狭小，墙壁泛黄，只有两张硬板床和一张掉漆的木桌。顾超把行李放下，揉了揉酸胀的腿，看向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零星灯火沉默不语的姜澜。
“姜主任，明天……我们还去医院吗？”顾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不确定。
姜澜转过身，昏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轮廓分明却难掩倦色。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去。再去找那个小护士，或者换别的科室打听。既然有人记得，就说明不是铁板一块。只要找到一丝缝隙，就能撬开。”
他的目光落在顾超年轻却难掩失落的脸上，顿了顿，补充道：“先吃饭，休息。事情没那么容易，但也没到放弃的时候。”
顾超看着姜澜即使在困境中依然挺拔的身影和不见动摇的眼神，心里的那点迷茫瞬间被驱散了。他用力点头：“嗯！明天再去！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
尽管前路依旧被浓雾笼罩，但至少，他们还没有停下脚步。希望，或许就藏在明天某个不经意的瞬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顾超就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姜澜还在睡，呼吸均匀，但眉宇间似乎还凝结着一丝疲惫。
顾超看了他一会儿，小心地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拿起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面装着他精心准备的一套用雪花膏瓶子分装好的自制护肤品——润肤水、保湿霜和一点点可以用来提气色的淡色唇膏。这是他昨晚就计划好的。
他根据昨天模糊的印象，估摸着医院护士交接班的时间，早早等在了通往区人民医院那条必经的小路上。清晨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他不停地跺着脚，哈着白气，眼睛紧紧盯着路口。
终于，在稀稀拉拉的行人中，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昨天那个欲言又止的年轻小护士，正裹着厚厚的棉袄，低着头匆匆往医院赶。
顾超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挂上他最拿手的、人畜无害的灿烂笑容，快步迎了上去：“护士姐姐！好巧啊，又碰到您了！”
小护士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抬头见是顾超，认出是昨天打听事的外地人，眼神立刻带上了一丝警惕和疏离，脚步不停：“你……你有什么事吗？我赶着上班。”
顾超连忙侧身跟着她，一边走一边从布包里掏出那个用干净手帕包好的雪花膏瓶子套装，双手递过去，语气真诚又带着点不好意思：“护士姐姐，没别的事。昨天看您脸色有点干，我们老家那边冬天风大，我自个儿瞎琢磨着做了点擦脸的东西，挺滋润的，不值什么钱，您别嫌弃，拿着用用看？”
小护士愣了一下，看着递到面前那几个擦得干干净净的小瓶子，又看看顾超那张满是诚恳、看不出任何恶意的年轻脸庞，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爱美是女孩子的天性，尤其是在这干燥寒冷的北方，一套听起来是“自个儿琢磨”的护肤品，带着点新奇和手作的温度，很难让人直接拒绝。
“这……这怎么好意思……”她嘴上推辞着，眼神却忍不住往瓶子上瞟。
“哎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超顺势把东西塞到她手里，动作自然又不显唐突，“就是点甘油、蜂蜜啥的兑的，绝对温和！这个水洗完脸拍一拍，这个霜厚涂，特别锁水！还有这个，”他指着那个装着淡粉色膏体的小圆盒，“嘴唇干了抹一点，有点颜色，气色好！”
他语速轻快，介绍得简单明了，像个热情推销自家产品的小老板，丝毫没有提昨天的事情。
小护士捏着手里微凉的瓶子，感受着眼前少年纯粹的善意，紧绷的神情缓和了不少，甚至微微笑了一下：“谢谢你啊，小同志。你们……是昨天来找人的？”
见她主动提起，顾超心里一喜，但面上不露声色，依旧是一副单纯热心的模样：“是啊，找我表妹。她之前在这儿生了孩子，后来跟妹夫闹矛盾，一个人回老家了，东西都没拿全。我姑妈不放心，非让我们来看看，问问情况。” 他再次强调了“闹矛盾”和“不放心”，将调查动机合理化。
小护士看了看四周，上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对顾超说：“你表妹……是不是叫李丽？”
顾超心脏猛地一跳，用力点头：“对！护士姐姐您记得她？”
“有点印象。”小护士的声音更低了，语速加快，“她当时是自己来的，疼得厉害，还是我帮着推进产房的。生了个男孩，挺健康的。但是……”她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后来发生的事情有点怪。”
“怎么怪了？”顾超屏住呼吸。
“孩子出生第二天，有个戴眼镜的男人来了，说是孩子爸爸，办手续。”小护士回忆着，“但他好像……不怎么关心产妇，一直围着孩子转，还特意去问了出生记录的事情。后来，没过两天，就有人来……好像是医院上头的人，来我们科室，把李丽那床的生产记录原件调走了，说是要复核什么。再后来……我就没再见过你表妹和孩子了。”
戴眼镜的男人！调走生产记录原件！
这两个信息如同惊雷在顾超脑海中炸响！这几乎直接印证了李丽的说法——于磊在孩子出生后出现，并且很可能动用关系篡改或拿走了关键的原始证据！
“调走记录的是谁？您还记得吗？”顾超急切地追问。
小护士慌忙摇头：“那我可不知道，是上面的人，我们小护士哪敢问。我就偶尔听护士长嘀咕过一句，说什么‘赵科长打过招呼’……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我得走了，要迟到了！”
她说完，像是怕惹上麻烦，抱着顾超给的护肤品，低着头匆匆跑向了医院大门。
顾超站在原地，清晨的冷风仿佛都带上了热度。他用力握了握拳，强压下内心的激动。
赵科长？这很可能就是赵家在卫生系统内部的关系网关键人物！
他转身，快步向小旅馆跑去，他要立刻把这个重要的线索告诉姜澜！他们的方向没有错，终于撬开了一道至关重要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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