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江南的雨总带着股缠人的湿意。
临安城外的“醉春风”酒肆里,沈砚之刚将第三杯黄酒倒进喉咙,窗棂外就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声响。他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指腹摩挲过杯沿的裂纹——这杯子跟了他三年,就像他腰间那柄断了三寸剑尖的铁剑,都是当年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念想。
“店家,切二斤酱牛肉,再来一坛女儿红!”
粗犷的嗓音撞进耳朵时,沈砚之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门口那伙人身上。为首的汉子穿着玄色劲装,腰间佩着柄鲨鱼皮鞘的弯刀,左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正是三年前血洗“落云派”的元凶之一,如今“黑风寨”的二当家,周虎。
酒肆里的客人瞬间安静下来,有胆小的已经悄悄往门口挪。周虎显然习惯了这种敬畏,他扫了眼满堂的人,最后目光定格在沈砚之身上——不为别的,只因为沈砚之面前摆着三空杯,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看见他这伙凶神恶煞的人。
“小子,倒是有几分胆色。”周虎迈开步子走过去,靴底碾过地上的花生壳,发出刺耳的声响,“看你这穷酸样,也喝得起黄酒?不如把你这破剑押给我,换两文钱买个馒头?”
这话一出,旁边立刻有人低笑。沈砚之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神很淡,像江南的烟雨,落在周虎脸上时却带着点冷意:“我的剑,斩过豺狼,也斩过败类,不押馒头。”
周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盯着沈砚之腰间的断剑,突然眯起眼睛:“你这剑……倒是像极了当年落云派那个姓沈的小子用的‘流云剑’。怎么,你是他的徒弟?”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缓缓握住了剑柄。那柄铁剑锈迹斑斑,剑柄上的缠绳早已磨得露出棉线,可他握剑的姿势却稳得惊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怎么,还想跟老子动手?”周虎嗤笑一声,身后的四个喽啰立刻围了上来,手按在腰间的兵器上。酒肆老板吓得缩在柜台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砚之缓缓站起身,他个子不算高,身形也偏瘦,站在人高马大的周虎面前,竟像株迎着风的翠竹,看着弱,却透着股折不弯的劲。“三年前,落云派山门前,你斩了我师父的右手,又挑断了我大师兄的脚筋。”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今日在这里遇上,也算天意。”
周虎脸色一变,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你是沈砚之!你居然没死!”
话音未落,沈砚之已经动了。他的动作不快,却比江南的春雨还利落,腰间的断剑出鞘时,只发出一声轻吟,像是久睡的猛虎终于睁开了眼。周虎反应极快,弯刀立刻出鞘,寒光直逼沈砚之的胸口。
酒肆里的客人尖叫着往外跑,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沈砚之不闪不避,手腕一翻,断剑竟贴着弯刀的刀刃滑了过去,剑尖直指周虎的手腕。周虎没想到他的剑招如此刁钻,慌忙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手腕被剑尖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找死!”周虎又惊又怒,弯刀舞得虎虎生风,刀风扫过桌面,酒杯碗碟碎了一地。沈砚之却像片落叶般在刀影里穿梭,断剑虽短,却每一次都刺在周虎的破绽处——这些破绽,是他三年来在梦里练了无数次的,师父的剑谱,大师兄的指点,都刻在他的骨子里。
旁边的喽啰见状,立刻挥着刀冲上来。沈砚之眼角余光一扫,左脚往后一退,避开身后的刀,同时断剑回挑,剑尖精准地刺中那喽啰的手腕,兵器“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另一个喽啰从侧面袭来,沈砚之借力转身,膝盖顶在他的小腹上,那喽啰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抽搐。
不过片刻,四个喽啰就全被放倒。周虎看着沈砚之,眼神里满是忌惮,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虚晃一刀,转身就往门口跑。沈砚之怎么会给他机会,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如箭般追上去,断剑直指他的后心。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飞来一支弩箭,直逼沈砚之的太阳穴。沈砚之不得不侧身避开,弩箭“钉”的一声射进柱子里,箭尾还在微微颤动。周虎趁机翻身上马,朝着城外的方向狂奔而去,只留下一句狠话:“沈砚之,你等着!黑风寨不会放过你的!”
沈砚之站在门口,看着周虎远去的背影,握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他知道,今天这一架,算是彻底把黑风寨得罪了,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雨还在下,打湿了他的衣角。酒肆老板颤巍巍地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小……小哥,你快走吧,黑风寨的人很快就会来的。”
沈砚之接过布,擦了擦断剑上的血,重新插进剑鞘。他从怀里摸出几文钱放在桌上,那是他仅剩的盘缠。“多谢店家。”他说完,转身走进了雨幕里。
雨丝落在脸上,有点凉。沈砚之抬头望向远处的青山,那里曾是落云派的方向,如今只剩下一片荒芜。他握紧腰间的断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黑风寨的寨主,为师父和师兄们报仇,把落云派的招牌,重新立起来。
远处的树林里,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收回了手中的弩,她看着沈砚之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转身消失在树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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