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痕站在营地边缘，左手按在冰隼的羽翼根部，指节因长时间维持警戒而泛白。风从北方卷来，带着雪线以上的寒意，拂过他披风下摆结霜的纹路。他没有回头，但耳廓微动，捕捉到身后林婉儿翻身时压断枯枝的轻响——她并未真正入睡。
雷鸣靠在一块岩壁阴影里，雷狼伏在他脚边，鼻息低沉却未入深眠。两人一兽早已习惯在胜利后的夜晚保持半醒，如同野兽本能地嗅到风暴前的静电。林婉儿的火狐忽然竖起耳朵，尾尖轻轻一抖，却没有发出任何警示。
一道影子贴着营地外围的矮树移动，步伐轻得几乎与夜风同步。那人并未隐藏身形到极致，反而在距离篝火残烬十步处停下，任由微光映出半张覆着灰布的脸。
夜无痕抬手，三根手指在空中划过特定弧度。雷鸣无声起身，掌心凝聚起一丝电弧；林婉儿则将手搭在火狐背上，随时准备点燃尾焰。唯有晨曦灵蝶仍在云璃肩头闭合双翼，仿佛对来者毫无反应。
“我知道你们在。”来人声音沙哑，像是久未开口，“我只求见云璃一人。”
夜无痕未答，右手缓缓拔出半寸剑刃，寒气顺着地面蔓延，在枯草上凝出细霜。那人从怀中取出一块黑石，举过头顶。石面刻着断裂的符文，边缘磨损严重，但中央一道螺旋纹路清晰可见。
云璃睁开了眼。
她坐起身时，披风滑落在地，肩头的晨曦灵蝶双翼骤然展开，银光如涟漪般扩散，轻轻扫过那块黑石。蝶翼震颤频率突变，发出极细微的嗡鸣，像是与某种遥远的存在产生了共振。
“这符文……”她低声道，“和我们在风暴谷废墟里发现的一样。”
林婉儿皱眉：“那地方早就被联盟封死了，谁还能进去？”
“不是进去。”夜无痕盯着来人，“是有人从里面出来了。”
雷鸣上前一步：“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这不是陷阱？暗影那边最喜欢玩这套——先放点真线索，等我们钻进去再一锅端。”
来人沉默片刻，将黑石轻轻放在地上，退后三步。“我不求你们信我，只求你们听一句实话。”他声音压得更低，“北方雪域，‘雪域之眼’地下三层，基因熔炉已经重启。他们开始批量制造融合幻兽了。”
云璃瞳孔微缩。
她指尖触上黑石，一股冰冷的波动顺着皮肤渗入经络，脑海中瞬间闪现画面：幽闭的金属走廊、泛着绿光的培养舱、扭曲的兽形轮廓在液体中抽搐。那是她在风暴谷深处见过的实验记录残片，曾被她亲手封存进记忆封印。
“熔炉重启需要大量纯净光核。”她抬头，“你们……动了晨曦族的圣物？”
来人摇头：“不是我们。是他们自己挖出来的。就在十日前，极光裂谷塌陷，露出了埋藏千年的核心祭坛。”
晨曦灵蝶突然振翅飞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翅尖洒下的光尘竟自动聚成一个残缺符号，与黑石上的符文完美契合。云璃呼吸一滞。
“它认得这个信号。”她声音发紧，“这不是伪造的。”
林婉儿咬唇：“可就算情报是真的，我们也刚打完一场生死战。灵力没恢复，幻兽也耗得厉害。现在出发，等于送死。”
“等恢复，就来不及了。”夜无痕终于开口，“熔炉一旦稳定运行，第一批融合体将在七日内完成觉醒。到时候，不只是我们，整个北境防线都会被撕开。”
雷鸣握紧拳头：“那也得先确认位置。雪域那么大，谁知道‘雪域之眼’在哪儿？”
“我知道。”云璃站起身，手中黑石已被她握得发烫，“当年风暴谷的文献提过，‘雪域之眼’是古代光核反应堆的主控室，只有携带晨曦血脉的幻兽才能定位入口。灵蝶……它感应到了。”
晨曦灵蝶飞回她肩头，翅膜微微起伏，散发出不同于以往的冷色调微光。那不是治愈之光，而是预警的寒辉。
林婉儿看着她：“你是说，我们要绕过联盟，私自行动？一旦被发现，就是违令。”
“联盟已经被渗透。”来人突然说，“你们以为风暴谷为什么会被封？不是为了保护遗迹，是为了掩盖内部叛徒的痕迹。我之所以不敢露脸，是因为我的身份早就被标记为‘清除目标’。”
营地陷入死寂。
火堆最后一缕火星熄灭，余烬被风卷起，飘向漆黑的天幕。云璃低头看着手中的黑石，符文边缘开始渗出极淡的血丝状纹路——那是古老契约被激活的征兆，唯有持有者濒死或立下血誓时才会显现。
她想起雷鸣被实验体撕裂手臂的那夜，想起林婉儿为掩护她而坠入酸液池的瞬间，想起夜无痕独自断后，肩胛骨插着三根毒刺仍不肯后退半步。
“他们不会等我们上报。”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冰面，“也不会给我们时间恢复。”
夜无痕看着她，眼中寒霜渐退，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沉静的决意。
“什么时候走？”他问。
“天亮前。”她说，“不点火，不带补给，只带武器和幻兽。我们必须在消息扩散前抵达第一处中转站。”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扶着火狐站直：“我跟你们去。”
雷鸣咧嘴一笑：“你以为我会让你们两个女人抢头功？”
来人缓缓后退：“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
他转身欲走，云璃忽然出声：“等等。”
那人停步，未回头。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她问。
风穿过树林，吹动他的灰布面罩。良久，他抬起左手，露出手腕内侧一道陈旧的烙印——形状是一只被锁链缠绕的蝶。
“因为我也曾是试验品。”他说，“而她是唯一一个，让我活下来的光。”
他消失在林影间，如同从未出现。
云璃低头，晨曦灵蝶的翅尖轻轻搭上她手背，那抹冷光缓缓渗入皮肤，化作一道隐秘的脉络。她将黑石收进贴身衣袋，触感依旧滚烫。
“收拾东西。”她对三人说，“我们还有三个时辰。”
夜无痕解下披风，重新系紧剑鞘。雷鸣拍了拍雷狼的头，后者低吼一声，爪下地面裂开细纹。林婉儿从腰间取下最后一瓶恢复药剂，仰头饮尽，空瓶被她随手抛入灰烬。
云璃望向北方天际，那里尚未泛白，却已隐隐浮现出极光般的淡绿光晕。
她的手指抚过肩头蝶翼，低声问：“你准备好了吗？”
晨曦灵蝶双翼微振，洒下一粒光尘，落在她掌心，瞬间凝成一个微型罗盘，指针直指北方。
她握紧拳头，光尘在指缝间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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