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冰冷的话语如同一把淬了寒霜的利刃,深深刺入秦尘的意识核心。
那段被强行显影的记忆,每一个画面都像烙铁,灼烧着他的灵魂。
凌苍的苦苦哀求,秦九霄那睥睨众生、视情感为刍狗的冷漠,都化作无形的枷锁,试图将他与那个冷酷无情的雷尊彻底捆绑。
“我不是他。”秦尘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识海的震荡让他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我继承了他的力量,他的记忆,但我走的路,由我自己决定。”
“决定?”白衣少年发出一声凄厉的笑,笑声中充满了被背叛千年的怨愤与不甘,“你的决定就是将我再次囚禁,当成你修复力量的炉鼎?别自欺欺人了!你和他,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傲慢!”
他的情绪失控,周遭的银白雾霭剧烈翻涌,那棵唯一的枯树枝丫狂舞,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与此同时,识海边缘的裂痕中,那些闻到灵魂虚弱气息的记忆蛀虫更加疯狂了。
它们如同黑色的潮水,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大口啃噬着构成秦尘记忆世界的符文壁垒。
金紫雷霆构筑的宫殿群开始出现不祥的晃动,雷光也变得明暗不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流光撕裂雷暴,硬生生闯入了这片破碎的天地!
苏清漪的身影凝实,她衣袂飘飘,宛如浊世青莲,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她无视了那足以撕碎神魂的金紫雷霆,每一步都踏得无比沉稳,径直走到那白衣少年面前。
狂暴的雷弧在她身侧炸开,却无法撼动她分毫。
“你说他是暴君,可现在的秦尘,会为一个地位卑微的侍女的名字,在万人面前痛哭流涕!”苏清漪的声音清冷如泉水,却带着振聋发聩的力量,一字一句敲在少年的心上,“他会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不惜透支生命本源,差点身死道消!如果这就是你口中的恶,那天底下便再无善念可言!”
白衣少年脸上的讥讽与怨毒瞬间凝固,他怔怔地望着苏清依,那些话语,像是投进他死寂心湖的石子,激起了他从未有过的涟漪。
苏清漪一步上前,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你以为你追求的是自由吗?不,你只是被封印了太久,失去了信任他人的能力!你需要的不是离开,是真正的信任!而他……”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柔和而坚定,“他也需要你,需要一个完整的自己。”
就在此时,一股冰冷至极的危机感,伴随着墨四十九焦急万分的意念,穿透了现实与识海的壁垒,狠狠撞入苏清漪的神识之中!
“凰九幽动用了封神冰棺!她要废掉秦尘的雷核!”
苏清漪脸色骤变,猛然回头,望向那依旧在与少年对峙的秦尘主意识,厉声喝道:“秦尘!快醒醒!你再不做出选择,等待你的不是识海崩溃,而是最爱你的人,亲手毁掉你拼了命才换回来的一切!”
这声呐喊如同一道惊雷,在秦尘混乱的意识中轰然炸响!
最爱的人……亲手毁掉……
他浑身剧震,猛地抬头,不再看那段灼人的记忆,也不再看周围肆虐的蛀虫,而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白衣少年,那个既是他,又不是他的存在。
“你说得对。”秦尘的声音低沉下来,却蕴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曾经自私、冷酷,为了登顶可以滥杀无辜。我的手上,沾满了洗不清的鲜血。但我现在明白了——”
他的眼神变得清澈而坦然,仿佛拨开了千年的迷雾。
“真正的强大,不是让自己变得没有软肋,而是明知身后有万丈深渊,有无数珍视的软肋,还敢挺起胸膛,去为他们守护出一片天!”
话音未落,秦尘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没有催动吞噬祖雷去吞噬少年,也没有用雷尊的意志去强行镇压,而是伸出自己的手,猛地撕开了自己神魂化身的胸膛!
没有鲜血,只有最本源的魂光与雷霆之力交织,心脏的位置,正是那枚双生雷核的虚影。
他竟是将自己最核心、最不设防的本源,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少年的面前!
他将那只沾染着魂光的手,穿过雷霆,毅然决然地伸向白衣少年。
“我不需要一个只会服从命令的工具,更不需要一个为了成全我而牺牲的祭品。”秦尘的目光炽热如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要的,是一个能在我犯错时点醒我,能和我争吵,能和我并肩,甚至能指着我鼻子骂我蠢的兄弟!”
“你若不信,那就进来——我们一起,管好这副身子!”
白衣少年彻底呆住了。
他凝视着秦尘撕裂的胸膛,凝视着那只伸到他面前、淌着魂光的手掌,那双银白色的眸子里,千年的冰封与怨恨,在这一刻寸寸碎裂。
兄弟……
他等了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良久,在记忆蛀虫即将突破最后防线的瞬间,在外界封神冰棺的寒气已经触及秦尘肌肤的刹那,少年终于缓缓抬起了手,与秦尘那只淌血的手,紧紧相握。
轰——!
双生雷核仿佛沉睡万年的神明苏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金紫与银白两种截然不同的雷霆之力不再对立排斥,而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轰然旋转,交融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巨大风暴!
银紫色的风暴席卷了整片破碎的识海,那些疯狂的记忆蛀虫在这股融合了至阳至刚与至纯至善的毁灭性能量面前,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瞬间蒸发得干干净净!
裂开的天空开始愈合,破碎的宫殿重新耸立,枯萎的树木竟也生出了嫩绿的新芽。
现实世界,黑楼的密室中。
一直紧闭双眼的秦尘,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一刹,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左瞳,是霸道绝伦的金紫色,仿佛蕴藏着一片雷霆神域;而他的右瞳,却是皎洁如月的银白色,清冷而纯粹。
两道目光首次同步闪动,却又泾渭分明,最终化作深不见底的混沌。
他缓缓坐起身,无视了凰九幽手中那口散发着无尽寒气的封神冰棺,只是低声呢喃,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另一个人说:
“从今往后……我们同听一个心跳。”
话音刚落,黑楼观测台内,负责监控神降阵列的黑衣女子猛地站起,看着仪器上疯狂飙升的能量读数,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警告!目标神魂融合进度突破临界点!能量反应远超预估!神降窗口……被强行提前启动——倒计时,只剩七日!”
秦尘缓缓闭上眼,感受着识海内前所未有的平静,与那一道同源而生的崭新意志。
外界的喧嚣与忧虑仿佛都隔了一层这一夜,注定漫长。
而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降临在这座刚刚经历过生死时速的雷狱之城时,新的命运齿轮,已然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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