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湖水面炸开一人高的浪头，秦尘破开水幕跃出时，发梢还滴着银蓝色的雷液。
他胸前那道盘踞心口的雷纹褪去了三分灼目金光，却像被擦去了蒙尘的铜镜，露出底下流转着暗金纹路的雷胎熔炉——那是血饲雷炉真正觉醒的印记。
“无知！”母源意识的怒喝震得整片雷湖翻涌，她的声音不再是先前的慈爱呢喃，倒像被剥去外皮的金属刮擦，“没有我输送的雷力，你连站半柱香都难！”话音未落，湖面突然凝结成万丈雷浪，每一滴雷光里都裹着前世雷帝残念的虚影，足足九百零七道！
他们披甲执剑，面容与秦尘有七分相似，却眼瞳泛着死灰色，齐声咆哮：“跪下！你本是我们的一员！”
秦尘仰头看向那片由雷霆与残念组成的乌云，风卷着雷屑扑在他脸上。
他伸手接住一片劈下的紫霄神雷残片，指腹轻轻一碾，雷芒便如碎雪般消散。
“你们不是雷帝。”他的声音比雷浪更冷，“不过是被母源意识困在雷纹里的奴隶。”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残念已挥剑劈来。
秦尘足尖一点，风行天罡雷在脚下炸响，身影如离弦之箭穿梭于残念之间。
这一次他没动用最强的紫霄神雷，反而引动幻蜃心魔雷——淡紫色的雷雾裹住最近的三道残念，瞬间在他们识海投下幻象：左边的残念看见右边的同伴举剑刺向自己后心，右边的残念则看见中间的同伴正撕裂他的雷核。
“叛徒！”左边残念暴喝，手中雷剑刺穿中间残念的胸膛。
中间残念的雷核炸裂时，反噬的雷力如钢针般扎进左边残念识海，他踉跄后退，脸上浮现出与凡人无异的痛苦。
右边残念趁机补上一剑，却被秦尘提前布下的戊土麒麟雷壁挡住，雷剑撞在土黄色光盾上，迸溅出火星。
“真正的雷帝，不会靠吸食亲人寿命活着。”秦尘在雷浪中穿梭，每说一句话，便有一道残念在自相残杀中崩溃。
他的指尖凝聚着九幽冥雷，每当残念崩溃时，便轻轻一点，将溢出的雷力引向自己——那不是吸收，而是炼化。
那些被母源意识扭曲的血腥记忆涌入识海时，他咬着牙任血泪从眼角滑落：弑父时溅在脸上的血、屠城时婴儿的啼哭、献祭全族时母亲的悲鸣……原来这些所谓“雷帝传承”，不过是母源筛选傀儡的试炼场。
“清漪！”
一声带着血沫的咳嗽撕裂雷浪。
秦尘猛然转头，看见湖岸那座由七十二枚丹鼎组成的阵法正摇摇欲坠。
苏清漪跪坐在阵眼，唇色白得近乎透明，她刚才喷在鼎上的鲜血正顺着丹纹往下淌，每一滴都像在剜她的命。
冰鸾卫的极寒之力如千万把冰锥，正从四面八方挤压阵法，最外围的三枚丹鼎已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主上撑不住了！”负责护法的青袍修士嘶喊着祭出护心镜，却被冰鸾卫首领凰九幽的冰刃洞穿胸口。
鲜血溅在苏清漪脸上，她颤抖着抬起手，想要修复丹鼎，却连结印的力气都没了。
“主人……”
一道极轻的声音钻进秦尘识海。
他浑身剧震，雷浪在身侧炸开却浑然不觉——那是小雅的声音。
他望向封魂阵所在的方向，只见那团原本蜷缩如幼兽的意识体正缓缓舒展，眼中恐惧尽去，只剩平静。
她的指尖触上归心妪留下的油灯，灯芯上的火苗突然剧烈跳动，像在做最后的挣扎。
“婆婆说，没有娘的孩子最懂家……”小雅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嫩，却异常清晰，“我现在懂了。”油灯“啪”地熄灭，她的意识如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却在消散前凝聚成一道微光，“这次换我……照亮你回家的路。”
那道微光穿透层层雷障，直入秦尘识海。
他膝盖一弯几乎栽倒，眼角的血泪瞬间决堤——这是小雅用最后灵识为他点燃的引路灯。
识海中，原本蜷缩成球的寿烛童突然站起，他举起手中那截只剩三寸长的命烛，狠狠插进自己心口！
“寿烛童！”秦尘喉间发出破碎的嘶吼。
三年寿元如潮水般蒸发，命烛“轰”地燃烧成赤金色火焰，点燃了血饲雷炉。
雷胎熔炉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不再吞噬生命力，反而将转化出的雷能如火山喷发般灌遍四肢百骸！
“你敢！”母源意识的尖叫里终于带上了慌乱。
她的身影在雷浪中显化，不再是慈祥的妇人，而是由无数扭曲雷纹组成的怪物，“鸿蒙雷未醒，你根本承受不住十二雷共鸣——”
“我承受不住？”秦尘仰头大笑，声音里裹着风雷之威，震得整片海域翻涌。
他双手结印，十二道玄雷在识海同时亮起：紫霄神雷的毁灭、太乙青木雷的生机、庚金白虎雷的锋锐……最后，那道沉睡的鸿蒙本源雷竟主动浮现，与其他十一雷缠绕成螺旋。
他能清晰感觉到，这次不是雷纹在驱使他，而是他在驾驭雷纹！
“你说我是神子？”秦尘一步步走向湖心，每踏一步，脚下的岩石便被雷焰熔成琉璃，“可我妈死的时候，有人叫她神妃吗？没人！她只是个想让孩子平安长大的女人！”他举起手掌，十二雷在掌心旋转融合，最终凝成一道混沌色的雷霆螺旋，“我不是你选中的继承者——”
“我是那个被你害死的女人的儿子！”
母源意识的怪物形态剧烈扭曲，它想逃，却被十二雷螺旋锁住了所有退路。
“你会死的！”它发出最后的尖叫，“鸿蒙雷会撕碎你的灵魂——”
秦尘嘴角扬起决绝的笑，掌心雷旋猛然压下。
刹那间，整片雷湖被混沌雷芒笼罩，连时间都仿佛停滞。
而在这停滞的刹那，远方海面飘来一道苍老而慈悲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在每个人心里响起：“归心灯灭，游子当归……”
雷芒散尽时，雷湖中心出现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湖水正疯狂灌入洞中，发出呜咽般的轰鸣。
秦尘单膝跪地，胸口雷纹亮得刺眼，十二道玄雷的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
他抬起头，看见苏清漪正踉跄着向他跑来，发间珠钗散落，却仍护着怀中那截未灭的命烛。
而在更远处的南洋海域，某个被雷雾笼罩的深渊突然震动。
海底的雷眼裂开蛛网状的裂痕，黑色的雷液正顺着裂痕渗出，将周围的海水染成诡异的紫黑色——仿佛有什么存在，正从沉睡中被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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