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承载着无尽怨憎与思念的归心蛾,在秦尘掌心微微振翅,散发出幽蓝微光,如同一颗坠入深渊的星辰。
它不再躁动,而是以一种恒定的频率,牵引着秦尘的神识,指向那片被世人称为禁区的东玄域最深处。
风在耳边呼啸,卷起破碎的法则之力,形成无形的刀刃,切割着空间。
秦尘的身影在雷光中穿梭,每一步都踏碎一片虚空,眼神却始终锁定着前方那只脆弱而坚定的飞蛾。
不知穿行了多久,当四周的混沌都开始变得粘稠,连光线都无法穿透时,一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翠绿,悍然撕裂了这片永恒的黑暗。
那是一棵树。
一棵根本不应该存在于此世的参天建木。
它太大了,大到秦尘的灵识都无法窥其全貌,仿佛是撑起这片天地的脊梁。
树冠没入无尽的云巅雷海,每一片叶子都如同一方小世界,闪烁着生命本源的光辉。
而那粗壮到需要千万人合抱的树干上,遍布着纵横交错的巨大伤痕,每一道都焦黑如墨,深可见骨,其中依然有细碎的雷弧在跳跃,散发着毁灭与新生的矛盾气息。
秦尘的呼吸猛然一滞。
那些雷痕,形态各异,却给他一种触目惊心的熟悉感。
他的识海中,那些缺失的记忆碎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与树干上的某一道伤痕遥相呼应,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他仿佛看到了一场跨越万古的雷罚,而自己,正是那执雷罚天之人,亦是那被雷罚毁灭之物。
本该在此守护神木的守树人,早已不见踪影,连一丝气息都未曾留下。
在这片死寂得令人心慌的树根之下,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
那是一个通体如寒冰雕琢的童子,正是哭冰童。
它没有理会秦尘的到来,只是专注地抱着一块泛着幽绿光泽的晶石,伸出冰晶般的舌头,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
“吧嗒。”
一滴冰冷的泪珠从它眼角滑落,砸在晶石上,瞬间凝结成霜。
就在这时,哭冰童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抽搐起来,双目空洞地望向秦尘,口中发出的,却不再是它自己那阴冷的声音,而是一种稚嫩、怯懦,却又无比清晰的童音。
“她说……你会忘了她……但她不会忘。”
秦尘心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分明是小雅幼年时的声音!
那段被尘封在记忆最深处,他以为早已遗忘的过往,瞬间被这诡异的一幕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未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整棵参天建木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
亿万片树叶齐齐震颤,洒落如梦似幻的荧光雨露。
这些光点在空中汇聚,没有落地,而是在建木巨大的树干前,凝聚成一条璀璨的光径,径直通往树干深处那团浓郁得化不开的生命核心。
掌心的归心蛾似乎感受到了那股同源的气息,发出一声急切的嗡鸣,振翅便要先行飞入。
嗡——
一声闷响,归心蛾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狠狠弹了回来。
光径前方,虚空中缓缓浮现出几个扭曲而古老的文字,带着一股天道般的威严。
“欲取神木髓,先过三问心。”
冰冷的声音仿佛直接在秦尘的灵魂中响起,紧接着,第一个问题轰然落下。
“第一问:你为何修雷?”
秦尘眼中厉色一闪,这个问题,他曾问过自己无数次。
他毫不犹豫,声音如金石交击:“为手中之刃足够锋利,为脊梁足够挺拔,为这天地再无人能让我跪下!为不再任人宰割!”
话音落下,建木巍然不动,光径毫无变化。
冷漠的天道之音再次响起。
“第二问:你为何寻宝?”
秦尘沉默了片刻。
他想起了师父,想起了林天,想起了身边一个个为他付出的人。
他的目光柔和了一瞬,随即变得坚定:“为守护,为弥补。为我身边之人,能活得比我更久,更好。”
然而,建木依旧无动于衷,仿佛他的答案,依旧触及不到真正的核心。
紧张的气氛开始弥漫,秦尘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他知道,最后一问,将是真正的关键。
果然,那宏大的声音带着一股洞穿人心的力量,第三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向他灵魂最脆弱的地方。
“第三问:你敢不敢承认——你怕失去小雅?”
“轰隆!”
秦尘的身躯剧烈一震,识海中,那枚代表着他内心最深处恐惧的“怯之心雷符”,在此刻轰然震动,几乎要碎裂开来!
这个字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夜,在破旧的柴房里,她用自己冰冷的小手,笨拙地捂着他冻僵的双手,哈出微弱的白气。
他想起在秦家后院,那条浸了水的皮鞭落下时,她毫不犹豫地张开瘦弱的臂膀,挡在他身前,闷哼一声,血花飞溅。
他想起她默默承受着诅咒的反噬,身体日渐虚弱,却总是在他面前强颜欢笑,说自己只是有点累。
那些点点滴滴,那些被他刻意压抑、不敢去触碰的画面,此刻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伪装和坚强。
喉头剧烈地滚动着,一股灼热的酸楚直冲眼眶,他双目赤红,终于无法再压抑,对着苍天古木,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
“我怕!我怕到连梦里都不敢见到她完整的模样!我怕我这满身雷霆,到头来连她一根发丝都护不住!”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棵建木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轰鸣!
那条原本平静的光径,骤然爆发出万丈豪光,所有屏障瞬间消散!
就在秦尘准备踏入的一刹那,他身后的虚空猛然扭曲,一道阴冷怨毒的气息暴涌而出。
断教妪的身影从中显现,她浑身浴血,肩胛骨处还残留着一个恐怖的伤口,显然是刚刚摆脱了某种追杀。
她一见到开启的光径,眼中立刻露出疯狂的嫉妒与毁灭欲,举起手中那柄破败的骨锤,便要朝着光径狠狠砸下!
“小畜生,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然而,她的锤子还未落下,一道迅疾如电的青银色雷链,毫无征兆地从秦尘的体内爆射而出!
这道雷链充满了灵性与愤怒,精准无比地再次贯穿了断教妪的肩胛,带起一蓬黑色的血雾!
这是小雅的残魂,第一次在没有秦尘催动的情况下,主动出手!
秦尘心中一颤,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光径之中。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秘境。
秘境中央,一滴拳头大小的翠绿色髓液正静静悬浮着,散发着让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磅礴生机。
可在那滴神木髓的外面,却缠绕着无数根纤细无比的银丝。
那些银丝上流转着微弱的光芒,气息竟与小雅手腕上那串铃铛同源!
就在他注视着那些银丝的瞬间,识海中的怯之心雷符骤然大亮,一道被死死封印的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轰然炸开。
画面中,是一片混沌的情感炼狱,名为“怯之情狱”。
少年时的他,孤苦无依,心中的怯懦、孤独与不甘,在这片炼狱中日夜翻腾。
终于有一天,这些极致的情感诞生出了一缕执念。
那缕执念,是这片炼狱中诞生的第一缕灵智,她目睹着少年秦尘所承受的一切,心中动了无法言喻的怜悯。
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自愿剥离了自己的本源,化为人形,来到了他的身边,成为了那个名叫小雅的侍女。
所谓的“救”,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赎罪”。
她本就是他情劫的一部分,她的出现,是为了渡他,也是为了渡自己。
秦尘的身体僵硬了,他怔怔地看着那滴被银丝包裹的髓液,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就在他伸手,想要取下那滴髓液时,建木那沧桑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警告:“取此髓,可愈他人之伤,可补他人之魂。但若施术者心中存有半分‘舍弃’之念,以此髓救人,受术者终将在未来,背离你的道路,化为你的死敌。”
这警告,直指人心最深处的权衡与计算。
然而,秦尘听后,却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谁说,我要舍弃?”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反手并指如刀,猛地引动体内的都天神火雷!
炽热的紫红雷炎轰然燃起,没有攻向任何敌人,而是狠狠地焚烧向自己的右臂经脉!
滋啦——
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经脉在神火雷的灼烧下寸寸焦黑,但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要用这极致的痛楚,来坚定自己那颗绝无动摇的决心!
“我秦尘此生,只求念头通达!小雅因我而生,便由我来护!”
怒吼声中,他忍着剧痛,催动吞噬祖雷,焦黑的右掌化作一个深邃的漩涡,朝着那滴神木髓猛然抓去!
整滴髓液连同那些银丝,被他强行纳入掌心。
刹那间,他体内主掌杀伐的庚金白虎雷,与神木髓那蓬勃的生命精华轰然交融。
极致的锋锐之中,竟不可思议地生出了一股斩断凋零、破而后立的无上生机!
整棵建木都为之剧烈震颤,仿佛在为他的选择而动容。
一道低沉的低语,在整片空间中回荡。
“护一人者,得万雷敬。”
几乎在同一时刻,遥远得无法计量的南洋海域,在那片隔绝万法的禁忌之海深处,三光神水的最底层,一双紧闭了无数万年的眼眸,缓缓地,睁开了一线。
秦尘收回了焦黑却蕴含着恐怖生机的右掌,掌心的归心蛾完成了它的使命,光芒渐渐黯淡。
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已经拿到了救治小雅的关键之物,接下来,就是要找到她被镇压的肉身。
那只虚弱的归心蛾,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心意,轻轻扇动翅膀,掉转方向,朝着一个方位,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嗡鸣。
它所指引的方向,并非来时的路,而是一片更为深邃、更为古老的无尽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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