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光苔结穗时
光苔的生长速度快得惊人。不过半月,年轮碑上的新旧刻痕已被绿绒毯裹成个圆滚滚的球,紫花谢了又开,结出串米粒大的穗,风一吹就簌簌落金粉,沾得人满身都是。小姑娘每天早上都要数穗子的数量,数到后来自己都笑了:“衡生爷爷,它们长得比我刻玉还快呢!”
衡生总笑着捋胡子:“这是急着给你攒‘光粉’呢。”他说光苔穗磨成的粉能让刻痕更亮,“当年你师傅刻断三把刀,就是靠这粉养着玉,最后那圈才接上老痕的。”
这话让小姑娘来了劲,每天守着光苔穗等成熟。蚀宇看她踮脚够高处的穗子,会不动声色地把她往肩头一托,掌心稳得像块老玉。“左边那串最饱满。”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带着星麦饼的暖香——早上烤饼时,他总多烤张甜的,偷偷塞给她。
光苔穗刚泛黄,矿镐班教师就背着竹篓来了,篓里装着新做的筛粉木框。“得趁露水没干时采,粉才细。”她教小姑娘捏住穗柄轻轻拽,“别用劲,穗子脆得很,一捏就碎成金粉了。”
果然,指尖刚碰到穗子,就有金粉簌簌往下掉,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像撒了把碎星。小姑娘学得认真,指甲缝里都沾着粉,连蚀宇帮她托着篓子的手腕上,都蹭了点金,像枚会发光的镯痕。
“够了够了。”衡生拄着拐杖过来,看着半篓穗子直点头,“这些能磨出小半碗粉,够你刻完那只飞鸟了。”
磨粉的活计落在了蚀宇身上。他在共生炉边支了块青石碾盘,把穗子倒上去,碾棍压下去时,金粉立刻漫开来,混着光苔的清香,像把整个春天磨成了粉。小姑娘蹲在旁边看,发现他碾得极慢,力道却匀得很,石碾过处,穗壳和粉粒分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不快点碾?”她好奇地问。
“光粉怕躁,”蚀宇头也不抬,碾棍转得更稳了,“力道不匀,刻痕会吃不住粉,亮得快,暗得也快。”他忽然停下,用指尖沾了点粉,往她刻了一半的玉鸟翅膀上抹——原本发涩的刻痕瞬间亮了,连翅膀的弧度都显得柔和了些。
“哇!”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
蚀宇看着她的样子,嘴角弯了弯,把沾粉的指尖往她鼻尖点了点:“别光顾着看,等会儿自己抹。”金粉落在她鼻尖,像颗小星子,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低头继续碾粉,耳尖悄悄泛了红。
光粉磨好那天,年轮碑突然“咔”地轻响,光苔裹着的球裂开道缝,露出里面交织的新旧刻痕——像被光粉泡软了,正慢慢往一起粘。衡生说这是“纹丝合缝”的前兆,特意杀了只星麦鸡,用鸡汤拌光粉,抹在裂缝上。
“老法子,”他边抹边笑,“当年你师傅跟我抢最后把光粉,就用这招耍赖,说‘汤里有肉香,刻痕更喜欢’。”
小姑娘看得直乐,偷偷往自己的玉鸟上抹了点带汤的光粉,果然,刻痕亮得更润了,像浸了油。蚀宇假装没看见,却往她的玉料旁多放了块新磨的刻刀——那是他用旧剑改的,刀刃薄得透光,最适合刻翅膀的弧线。
夜里,年轮碑的裂缝突然渗出光,把周围的星麦树都染成了金绿色。小姑娘被光惊醒,披衣跑到碑前,发现裂缝里钻出根细藤,藤尖缠着片新叶,叶面上的纹路,竟和她玉鸟翅膀的刻痕一模一样。
“蚀宇哥哥!”她转身想叫人,却撞进个温热的怀抱——蚀宇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身上带着夜露的凉,怀里却揣着块暖玉,是他刚刻好的鸟头,正好能接在她的玉鸟脖子上。
“别喊,”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合纹时最怕吵。”他把玉鸟头放在她手里,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掌心,像被光粉烫了下,猛地缩了回去。
小姑娘却没注意,只顾着把鸟头往玉鸟上拼——严丝合缝!刻痕里的光粉同时亮起,把两只手的影子投在年轮碑上,像只展翅的大鸟。裂缝里的细藤突然疯长,顺着碑壁往上爬,在顶端开出朵半透明的花,花心裹着颗光珠,像被无数刻痕的光喂大的。
“是‘合纹珠’!”衡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笑,“丫头,这珠你得收着,能养玉,也能……养人。”
光珠落在小姑娘手心时,温温的像块小太阳。她低头看珠,又抬头看蚀宇,发现他耳尖的红还没褪,月光下,他碾光粉时沾在袖口的金粉,正随着呼吸轻轻晃,像藏了只振翅的光鸟。
接下来的日子,刻玉变得顺手多了。光粉养着刻痕,合纹珠暖着玉料,蚀宇的指点也越来越“懒”——有时只在她刻错时“嗯”一声,有时干脆坐在旁边看星麦树,等她自己反应过来。但小姑娘知道,他一直在,像年轮碑上的老圈,稳稳托着她这圈新痕。
矿镐班教师来送新烤的星麦饼时,笑着打趣:“以前是蚀宇追着你改刻痕,现在是你追着他问‘这样对不对’,这叫什么?哦,叫‘反哺’!”
小姑娘脸一红,偷偷看蚀宇,发现他正把块烤焦的饼往嘴里塞——那是她烤坏的,他总说“焦的香”。光苔穗的金粉还在他袖口闪,混着饼香漫过来,让她突然觉得,所谓合纹,不止是刻痕接得上,更是日子缠得住——你碾粉时我守着,我刻错时你等着,连烤坏的饼,都有人笑着咽下去。
这天傍晚,最后一刀落下时,玉鸟的尾羽正好接住光苔最后一缕金粉。小姑娘捧着刻完的玉鸟,突然发现它翅膀的弧度、尾羽的歪度,竟和年轮碑上那只光鸟一模一样。蚀宇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鸟眼——那里嵌着颗小光珠,是他用合纹珠磨的。
“刻活了。”他说,声音里有藏不住的笑意。
玉鸟似乎真的活了,在暮色里轻轻晃了晃,翅膀上的刻痕流淌着光,像要从玉上飞出来。远处的年轮碑突然发出嗡鸣,光苔穗的金粉漫天飞起,绕着玉鸟转了三圈,最后凝成道光链,一头连着玉,一头拴在碑上,像给新旧刻痕系了条永远解不开的绳。
衡生说得对,这绳叫“传承”。小姑娘摸着光链,突然懂了:所谓长大,就是从“被老圈托着”,到“能托着新痕”,而最暖的,是托着托着,就和身边的人,缠成了彼此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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