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堂的核查风波,在姜逸有理有据的解释和丹霞峰无形的压力下,暂时平息。刘执事虽心有不甘,但上报之后,并未收到进一步追究的指令,此事便不了了之。然而,姜逸心中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他消耗的资源、展现出的“异常”能力,必然已引起更高层面的关注。
他加快了步伐。一方面,继续优化“灵石能源转化核心”,尝试用不同比例的催化材料(如掺杂微量“共鸣金箔”粉末)和改良反应器结构(增加多孔陶瓷隔膜以提高气固接触面积),将能量转化效率从可怜的2%艰难地提升到了4.5%。虽然进步缓慢,但输出灵力流的稳定性有了明显改善,已能勉强独立支撑mK-II型控火阵盘的低功耗运行,这是一个重要的里程碑。
另一方面,他兑现了之前的想法,将“辅助控火阵”的简化版设计图(仅包含基础的温度传感和比例控制环节,隐去了积分、微分算法和自适应功能)和制作要点,整理成一份详尽的玉简,通过陈铭呈交给了丹霞长老。这份“技术输出”既是对长老庇护的投桃报李,也是一次试探,看看宗门传统势力对这类“奇技淫巧”的接受度。
数日后,陈铭带来丹霞长老的回音。长老对姜逸的“分享”表示赞赏,认为其思路新颖,对稳定低阶丹药成丹率或有助益,已命丹霞峰下符阵堂依图试制,验证效果。但同时,陈铭也隐晦地提醒姜逸,宗门内对此看法不一,尤其是以“玄骨上人”为首的一派,对此类偏离传统“感悟天道”的技艺颇为不屑,让姜逸近期行事需更加谨慎。
“玄骨上人……”姜逸记下了这个名字。这是流云宗内一位资历极老、修为高深(金丹后期)的长老,掌管戒律堂部分事务,性格古板严厉,崇尚苦修和天赋,对丹器符阵等“外道”向来轻视。其门下弟子也多以战力强横着称,对丹霞峰这类“技术流”素无好感。刘执事似乎就与玄骨一脉走得颇近。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就在姜逸将主要精力投入到研发“自动投料装置”(解决流水线瓶颈)时,一个平常的午后,他正在调试一个利用小型旋风符阵驱动的螺旋送料器原型,丹房外忽然传来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
这股威压并非刻意释放,却如同实质的山岳,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丹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姜逸瞬间感到呼吸一窒,体内灵力运转滞涩,手中的零件差点掉落。这绝非筑基期修士所能拥有的气息!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迅速收起关键的研究设备和图纸,只留下正在运行的三个丹炉和显眼的mK-II控火阵盘。整理了一下衣袍,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石门。
门外,站着一位黑袍老者。
老者身形瘦高,面容枯槁,仿佛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眼窝深陷,但一双眸子却亮得吓人,如同两盏幽火,目光扫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并未穿着长老服饰,但那身修为和气质,已昭示其身份尊崇。正是玄骨上人!
在玄骨上人身侧后方,半步之遥,恭敬地站着面色肃然的刘执事,此刻他低眉顺目,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倨傲。
“弟子姜逸,拜见上人,刘执事。”姜逸躬身行礼,心跳不由加速。金丹后期修士的亲临,压力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玄骨上人并未立刻开口,那双幽火般的眸子,如同最精密的扫描法器,缓缓扫过姜逸全身,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姜逸感到一股冰冷的神识之力拂过自己的身体,甚至试图探入识海!他心中大惊,全力收敛心神,默默运转系统辅助稳定精神波动,同时将绝大部分意识沉入系统空间,只留下最基本的应对本能。
那神识在姜逸体表盘旋数息,似乎察觉到一丝异样(系统的屏蔽效果),但并未强行突破,最终缓缓收回。玄骨上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古井无波。
“你便是姜逸?”玄骨上人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金石摩擦,不带丝毫感情,“听闻你炼丹之术别具一格,甚至捣鼓出些新奇玩意儿,引动丹霞师弟青睐?”
“弟子惶恐。”姜逸保持躬身姿态,“弟子资质驽钝,只是勤能补拙,尝试些笨办法,偶得丹霞长老垂青,实属侥幸。”
“笨办法?”玄骨上人嘴角扯动,似笑非笑,目光转向丹房内并排的三个丹炉和那闪烁着符文的控火阵盘,“三个丹炉齐开,以符阵控火,这可不是什么笨办法。看来,你走的并非感悟药性、沟通天地的正统丹道,而是倚重外物、机巧取胜的歧路。”
话语中的贬斥之意,毫不掩饰。
姜逸心中凛然,知道这是对方在定调子,将他归入“不务正业”的范畴。他不能直接反驳,但也不能默认。
“回上人,弟子以为,丹道之目的,在于成丹助修。无论何种方法,若能提升成丹率与品质,减少药材浪费,便是可行之路。符阵控火,可使火候精准,减少人为差错,或许……亦可视为一种工具,辅助丹修更好地感悟药性变化之规律。”他措辞谨慎,将符阵定位为“辅助工具”,试图弱化其“取代传统”的颠覆性。
“工具?辅助?”玄骨上人冷哼一声,“过于依赖外物,只会钝化自身灵觉,阻碍与天地灵气的交感!长此以往,纵然能炼得几炉丹药,于大道修行又有何益?不过是舍本逐末!”
他一步踏入丹房,无视那自动运行的控火阵盘,径直走到一个丹炉前,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在尚有余温的炉壁上。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炉内原本平稳的药力流转,陡然变得紊乱起来,温度曲线在系统监测中瞬间失控般飙升!
“你看!”玄骨上人声音转厉,“你这符阵,看似精准,实则僵化死板!炉内药性瞬息万变,岂是区区死物所能尽掌?真正的丹道大师,心念所至,火候自成,如臂使指,方能应对万千变化!你这玩意儿,遇到真正复杂的药性冲突或外界干扰,顷刻便崩!”
他这是在用实际行动演示“传统微操”的优越性,并点出自动化系统的潜在缺陷——缺乏应对突发情况的智能和灵活性。
姜逸心中暗惊,玄骨上人随手一点,就能干扰炉内灵压,导致控温失效,这份对灵力细致入微的掌控力,确实恐怖。这也确实是他目前自动化系统的短板:v0.1版的药性冲突预警算法还无法实时干预。
但他并未被吓倒,反而从中看到了改进的方向。他恭敬回应:“上人明鉴,弟子此法确有许多不足,尚在摸索阶段。上人所言药性变化之妙,弟子深以为然。弟子研发此阵,并非要取代丹修之灵觉,而是希望能将丹修从重复繁琐的控火中解放出来,更能专注于感悟药性融合之精微。至于应对变化,正是弟子下一步努力之方向。”
他承认不足,但强调了工具的“解放生产力”和“辅助专注”的正面意义,并将对方的批评转化为未来的研发目标。
玄骨上人盯着姜逸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虚伪或狡辩,但只看到一片平静和坦诚(得益于系统对情绪的控制)。他沉默片刻,忽然转移了话题,语气莫测:“听说,你对药材本源,有异于常人的洞察之力?”
姜逸心中一紧,知道重头戏来了!这才是玄骨上人亲自前来的真正目的!他可能对符阵之类的外物不屑一顾,但对这种直指本源的能力,不可能不好奇甚至忌惮!
“弟子不敢当。”姜逸连忙低头,“只是平日处理药材时,多留心观察其形态、质地、灵气流转,偶有些许浅见,当不得‘洞察’二字。”
“是吗?”玄骨上人从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截干枯扭曲、颜色暗紫、散发着淡淡腥气的根茎,其表面布满诡异的纹路,灵气波动晦涩难明。“此物名为‘蚀心藤’,极为罕见,其药性猛烈且复杂,寻常丹修难以驾驭。你且看看,此物可能入药?如何入药?”
这是一个直接的考校,也是一个危险的陷阱!若姜逸说不出了所以然,便是徒有虚名;若说得清晰透彻,则坐实了他身怀异术;若胡乱回答,更会授人以柄!
刘执事在一旁,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等着看好戏。
姜逸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藏拙了,必须展现出足够价值,才能度过此关。他双手接过那截蚀心藤,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种不舒服的气息。
“系统,最高优先级!深度扫描此物!分子结构解析!药性模拟推演!风险评估!”他在心中急令。
【收到!启动极限扫描模式!消耗储备能量……】
【目标:蚀心藤(百年份,已干枯)。】
【分子结构解析中……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神经毒性生物碱(蚀心碱),结构不稳定,易与多种金属离子结合生成剧毒络合物!】
【灵力节点分析:核心处有异常能量淤积,疑似受过阴煞之气污染!】
【药性推演:单独使用,毒性剧烈,蚀人心脉。若与‘赤阳金’粉末微量混合,在特定低温(<50c)下,或可中和部分毒性,激发出强烈的‘破障’效果,但风险极高,成功率低于10%!】
【综合评估:高危材料!不建议炼气期弟子接触!】
海量信息瞬间涌入脑海!姜逸心中骇然,这老家伙果然没安好心,拿出如此危险的东西来试探他!
他面上不动声色,仔细“观察”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谨慎:“回上人,此物……弟子若没看错,应是‘蚀心藤’。其性极阴寒,蕴含剧烈毒素,尤其针对心脉神魂,寻常手法难以驾驭,贸然使用,恐有性命之危。”
玄骨上人眼中幽光一闪:“哦?那你可知,如何化解其毒,取其药性?”
姜逸根据系统推演,斟酌字句:“弟子浅见,或可尝试以极阳之物制衡。例如……微量‘赤阳金’粉末,以极低温度缓缓引导,或有一线可能中和毒性,激发出其内蕴的‘破障’之力。但此法凶险万分,对火候和时机要求近乎苛刻,稍有差池,便是剧毒爆发,弟子万万不敢尝试。”
他将方法和风险一并说出,既展示了见识,又表明了态度——我知道,但我能力不足,不敢碰。
玄骨上人听完,久久不语,只是用那深陷的眼窝盯着姜逸,仿佛要将他灵魂看穿。丹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刘执事脸上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显然也没想到姜逸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而且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良久,玄骨上人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干涩,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厉:“眼力尚可。看来,丹霞师弟倒是没看错人。”
他收回蚀心藤,不再看姜逸,转身向丹房外走去,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机巧之物,终是小道。修行之路,根基为重。你好自为之。”
刘执事连忙跟上,临走前复杂地看了姜逸一眼。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姜逸缓缓关上石门,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生死一线的压力!
玄骨上人的试探,看似是针对他的炼丹术和洞察力,实则更深层的目的,是评估他的潜力、威胁程度以及是否值得“掌控”或“清除”。他最后那句“根基为重”,既是警告,或许也隐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认可?或者说,是暂时放他一马的意思?
姜逸不得而知。但他清楚,经过这次直面金丹修士的试探,他算是真正进入了宗门高层的视野。未来的路,将更加险峻。
他握紧了拳头,目光更加坚定。
“机巧之物是小道?那就让我用这‘小道’,走出一条通天大道来!”
“自动投料装置必须加快,流水线要尽快实现半自动化!实力,才是应对一切的根本!”
反派师尊的试探,如同一剂猛烈的催化剂,反而更加坚定了姜逸在科学修仙道路上狂飙突进的决心。风雨愈急,前路漫漫,但他手中的工具和心中的蓝图,已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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