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信息带来的寒意尚未散去，书房内薄荷被咬断的残骸和昏倒在地的林小雨，更如同两记重锤，砸在苏婉摇摇欲坠的控制塔楼上。内部分崩离析，外部法律之网正在收紧。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她精心编织的谎言堡垒，已到了坍塌的边缘。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苏婉的眼神冰冷如手术刀，她跨过地上不省人事的林小雨，仿佛那只是一件碍事的杂物。她径直走向主控台，指纹解锁了最高权限的加密区域。屏幕上弹出猩红色的警告字体：【最终方案：神经架构重置 - 风险等级：毁灭性\/不可逆】。
这是一套她早已准备好、却始终未曾动用的终极协议。其原理并非更深层的压抑，而是通过精心计算的大剂量神经活性抑制剂与定向微电流风暴，强行覆盖并打乱大脑中海马体及前额叶近期的突触连接模式，相当于对短期记忆和部分执行功能进行一场粗暴的“格式化”。目的是抹去所有近期受到的“污染”和“干扰”，让林默的意识回归到一个更“纯净”、更易于控制的原始状态。代价，可能是部分认知功能的永久性损伤，甚至是将他彻底推向植物人状态的深渊。
这是一场赌上一切的豪赌。赢了，她或许能赢得应对外部危机的时间；输了，便是一无所有。
她熟练地配置药剂，将数种不同颜色的溶液吸入特制的注射器中。冰冷的针尖在灯光下泛着寒光。她走到林默身边，他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对即将降临的命运一无所知。苏婉撩开他额前的碎发，找到颈静脉的精确位置，将药剂缓缓推入。
几乎在药剂进入血液的同时，主控台连接的精密微电流阵列启动。无数细微的电极贴片附着在林默的头皮上，开始释放出特定频率和强度的电流脉冲，如同一场无声的、席卷大脑内部的风暴。
重置，开始了。
最初的几分钟，林默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各项生理指标疯狂波动，仿佛在经历一场内部的癫痫。苏婉紧紧盯着屏幕，双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但眼神没有丝毫动摇。这是预期中的“剥离”反应。
抽搐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深度抑制。林默的心率、呼吸、脑电活动，都降至一个濒临生命维持底线的水平。他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在座椅上，连最基本的肌肉张力都几乎消失。屏幕上的脑电波变成了一条近乎平坦的直线，间或夹杂着一些杂乱无章的慢波。这是意识被强行“清空”的迹象。
苏婉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失败了？这就是最终的结局——一具活着的空壳？
然而，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刻，异变陡生。
在那片近乎脑死亡的平坦波线中，毫无征兆地，炸起了一个尖锐、高幅、持续时间异常长的波形！这个波形与之前任何一次反应都不同，它不属于应激，不属于共情，甚至不属于认知处理。它更像是一种……在彻底虚无的深渊边缘，被无法想象的痛苦和外部刺激（重置本身）强行激发出的、生命本能最后的、也是最强烈的呐喊！
7.1秒！
这个异常脑电活动，持续了整整 7.1秒！远远超出了之前任何一次“清醒”的时长！
在这宝贵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7.1秒里，瘫软的林默，身体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他的眼球在紧闭的眼睑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幅度疯狂转动，仿佛在浏览一生中所有的影像。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不再是呜咽或抽气的声音，而是几个极其模糊、却依稀可辨的音节，像是“不……要……”，又像是“光……”。
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的右手！那只之前只能在指令下做出机械动作的手，此刻竟然自主地、用尽全身残存力气般地抬了起来，手指颤抖着指向……指向书房天花板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平日里用于环境监测的、发出微弱绿光的LEd指示灯！
指向光！
这个动作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7.1秒过后，那异常的脑电波如同燃尽的流星，骤然消失。一切生理指标迅速回落，甚至比之前更加低沉、平稳。他重新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梦境都不会有的静止之中。那只抬起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房间里死一般寂静。只有仪器发出平稳的、标志着生命维持的单调滴答声。
苏婉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她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林默确实被“重置”了，他此刻的状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接近她想要的“绝对空白”。那恼人的3.1秒内在波动消失了，所有近期记忆的痕迹似乎都被抹去。
但是，那7.1秒的回光返照，那指向光的手指，那模糊的音节……像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烫在了她的意识里。那是什么？是意识彻底毁灭前最后的闪光？还是被强行抹去的自我，在消亡瞬间发出的、最绝望的抗议？
她低头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她赢得了时间吗？或许。小满和李医生的法律行动需要流程，而她眼前这个“空白”的林默，似乎更能经得起外部的“检查”了——一个深度脑损伤的患者，一个需要严密医疗监护的存在。
但她失去的呢？
她走到林默身边，看着他如同沉睡天使般平静却毫无生气的脸。那7.1秒的指向，像一根刺，扎进了她坚冰般的心。她追求的绝对控制，似乎在这一刻，以一种她从未预料的方式，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惨烈，实现了。
而地上，林小雨依旧昏迷着，嘴角还残留着薄荷的绿色汁液和血丝。
别墅外，夜色深沉。小满或许正在准备最后的材料。法律的车轮开始转动。
苏婉站在寂静的中心，脚下是意识的废墟。下一章，将是这场漫长折磨的终局，还是另一个更黑暗轮回的开始？那7秒的回光，是彻底的熄灭，还是……某种东西在死亡土壤下，埋下的最后一颗、无人知晓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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