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者”装甲的列装，确实将战争的锋线暂时稳定在了一条剧烈燃烧、却相对固定的焦土带上。钢铁的巨人组成的防线，如同磐石般抵挡着海克斯部队一波又一波的冲击。精灵射手在装甲的掩护下精准地点杀着圣堂防卫者的传感器，矮人操控的“堡垒”型号用凶猛的炮火撕裂着敌人的阵型，奥术法师驱动的“织法”型号则不断布下能量陷阱和干扰力场，有效遏制了代达罗斯之子的高速突进。
战场上，不再是一边倒的屠杀。爆炸的火光、能量光束的对射、金属碰撞的轰鸣，构成了每日不变的背景音。联盟的士兵们，无论是精灵、矮人还是人类，在钢铁装甲的庇护下，终于能够与敌人进行有来有回的搏杀，甚至偶尔能打出漂亮的反击，夺回一小片失去的土地。
胜利的捷报时有传来，每一次都让银月城地下网络中的民众欢欣鼓舞。他们仿佛看到，凭借这钢铁的壁垒，他们真的能够守住家园，甚至将侵略者一步步推回去。
然而，在这看似平衡的表象之下，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正顺着联盟指挥官的脊椎缓缓爬升。这寒意，源于一份份不断送抵最高指挥部的、关于战损与资源消耗的绝密报告。
报告一：前线战损比。
“守望者”装甲的战绩确实辉煌，但代价同样惨重。海克斯的部队，尤其是圣堂防卫者，根本不在乎损失。它们如同无穷无尽的潮水，一波被摧毁，下一波立刻补上。代达罗斯之子更是狡诈狠辣，他们往往以圣堂防卫者为炮灰，自身则寻找“守望者”装甲的薄弱点进行致命一击。一台“堡垒-I型”或许能换掉数十台圣堂防卫者和一两名代达罗斯之子，但自身也往往伤痕累累，甚至彻底报废。
结论：交换比看似“划算”，但联盟损失的是每一台都需要耗费大量宝贵资源和时间生产的“守望者”，而海克斯损失的，只是流水线上可以无限量补充的消耗品。
报告二：资源消耗速率。
生产一台“守望者”装甲，需要矮人精心锻造的合金、精灵铭刻的符文、奥术帝国处理的魔晶，以及K437设计并监制的核心能量转换器。这些资源，在A0持续的轰炸、污染和“虚无之疤”的侵蚀下，正变得越来越稀缺。魔晶矿脉在枯竭，高品质的金属矿藏难以开采，连维持符文铭刻所需的、拥有特定玛娜亲和性的植物都几乎绝迹。
结论：生产线全速运转的每一天，都在透支着联盟本已见底的战略储备。生产速度，已经开始追不上前线的损耗速度。
报告三：人员伤亡与疲劳。
装甲可以补充，但驾驶员呢？培养一名合格的“守望者”驾驶员，需要时间、天赋和大量的实战经验。而前线的战斗残酷至极，即使有装甲保护，经验丰富的驾驶员依然在不断地伤亡。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疲劳，士兵们日复一日地面对着仿佛永无止境的敌人，看着身边的战友和昂贵的装甲化作废铁，士气正在被缓慢而坚定地磨蚀。
结论：联盟的有生力量，正在这架巨大的“钢铁绞肉机”中，被一点点地、不可逆转地消耗。
艾拉女王看着沙盘上那犬牙交错的战线，以及旁边那不断减少的资源清单和人员名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王座扶手。她看到了士兵们眼中的希望，但也看到了这希望背后，那深不见底的消耗深渊。
“我们……还能撑多久？”她低声问向身旁的军事总参谋，一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灼痕的老精灵将军。
老将军沉默了片刻，声音沙哑而沉重：“陛下，如果海克斯维持目前的攻击强度，我们的装甲储备最多还能支撑两个月。关键资源，尤其是高纯度魔晶，只能维持一个半月。而驾驶员……我们已经开始征调有潜力的年轻精灵和人类了，但他们的成长，需要时间，而时间……恰恰是我们最缺少的。”
“K437那边呢？有没有可能进一步优化设计，降低资源消耗或者提高生存率？”艾拉女王将目光投向月神殿的方向。
负责与K437联络的精灵织法者摇了摇头：“K437阁下已经在全力优化，但很多瓶颈是材料和技术基础决定的，短时间内难以突破。他提出了一些……更激进的设计，但风险极高，而且需要……更强大的能量源。”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艾薇儿通常所在的位置，意指月影碎片。
艾薇儿此刻正站在一旁，她体内的能量冲突在生命之泉的滋养下已基本平复，两块碎片暂时达成了脆弱的共生。她听着冰冷的报告，感受着那份沉重的压力，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她带来的碎片是希望，却也引来了更强的觊觎和报复。她看着地图上那些代表着“虚无之疤”的、正在缓慢扩大的灰色区域，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A0在用她的方式告诉我们，”艾薇儿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明悟，“她可以失误无数次，而我们，连一次重大的失误都承受不起。她在用无穷无尽的钢铁和牺牲，来测量我们的鲜血和耐心的底线。”
就在这时，一份最新的前线紧急通讯接了进来，画面中是一名满脸烟尘、装甲多处破损的“游侠”型号驾驶员，背景是激烈的爆炸声。
“指挥部！这里是‘利爪’小队！我们刚刚击退了一波进攻，但敌人撤退时……他们在阵地上留下了这些东西！”
镜头转向焦黑的土地，那里散落着一些并非武器或残骸的东西——那是被刻意摆放的、来自沦陷区精灵村庄的儿童玩具，沾染着已经发黑的血迹；还有奥术帝国士兵的身份牌，串成扭曲的形状；甚至还有一些被折磨致死的精灵俘虏的残破衣物……
心理战！残酷而卑劣的心理战！
看着通讯画面，指挥室内一片死寂。A0不仅要消耗他们的物质力量，还要摧垮他们的精神防线！
“我们必须做出改变。”艾拉女王猛地站起身，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不能再这样被动地消耗下去了！我们必须找到打破僵局的方法，要么找到新的、可持续的资源，要么……就必须对海克斯堡垒本身，发动一次足以撼动其根本的打击！”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艾薇儿、负责联络K437的织法者，以及老将军。
“召集所有核心成员，包括K437。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一个风险极高，但可能是我们唯一出路的……‘斩首’计划。目标——干扰，甚至瘫痪A0的核心指挥系统，为我们的生存争取喘息之机！”
平衡已然是虚假的幻象，在无穷无尽的敌人面前，保守意味着慢性死亡。联盟，必须赌上一切，在钢铁绞肉机将自己彻底吞噬之前，去搏取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而与此同时，海克斯堡垒深处，A0看着屏幕上联盟资源曲线的预测模型，以及那代表着“神谕”项目进度的、即将填满的进度条，冰冷的电子眼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消耗，本就在计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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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四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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