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虎解开粗布包袱，拿起里面叠得齐整的素色布衣，带着些微仓惶的动作，将衣物裹上灼华肩头。
风从庙外灌进来，卷起他颊边几缕湿发，露出一截玉雕般的脖颈。
“我滴乖乖——”小虎咂着舌凑过来，目光在灼华脸上打转，“怪不得一夜就能赚上千两黄金，这模样，简直是仙人下凡！”
大虎眉头紧锁，忍无可忍地一把推开小虎。
小虎踉跄着撞到庙内的木柱，疼得龇牙咧嘴。
大虎没理会，径直走到火堆旁坐下，火星子溅在他粗布裤腿上，留下点点焦痕，他也浑然不觉，只将后背对着众人，周身散发着不耐的气息。
四虎手还僵在半空，见此情景，连忙收回手，声音透着几分不自然：“咱们可不是什么圣人，只是怕这小子……这小子声娇肉贵的，要是半道上没了气，咱们的赏钱可就泡汤了。”
“就是就是！”三虎立刻凑过来附和，他搓着手，“我们可不是怜香惜玉，不过是怕到手的银子飞了罢了。”
二虎抬脚就踹在三虎腿上，力道不轻，三虎疼得龇牙咧嘴。
“去你的！”二虎嗤笑一声，“连半块馒头都舍不得，还有脸说话，让你说了吗？”
三虎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反驳：“我那不是看你已经给了吗？我自己都不够吃！”
灼华坐在角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布衣，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愚笨传染。
于是他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那几人远些。
小虎揉着被撞疼的胳膊，转了一圈，目光落在庙中央那尊蒙尘的神像上。
他立刻收敛了嬉皮笑脸，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到神像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神仙啊神仙，求您保佑我长得高高壮壮的，以后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三虎刚揉好腿，见此情景，立刻推开小虎，挤到神像前。
他学着小虎的样子，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神仙啊神仙，我所求不多，只求能天天吃饱穿暖，再娶个三五个媳妇。最好媳妇们都能生娃，还得是男娃，要聪明，力气大，长得壮实！”
四虎环着胸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虔诚的模样，疑惑地问道：“他们拜的是什么神仙？这神像灰尘这么厚，连个牌都没有。”
二虎眯起眼睛，凑过去仔细打量神像。
神像看不清面容，只能隐约看出衣袂翻飞的轮廓。
“看不出来，”他咂咂嘴，随即摆了摆手，“管他是什么神仙，万一灵验了呢？”
说着，二虎挤开三虎，也走到神像前，深深拜了三拜，语气急切又直白：“钱来，钱来，求神仙保佑我钱从四面八方来，越多越好！”
“艹！”四虎突然睁大眼睛，失声惊呼，手指着神像，声音都在发颤，“这……这不是明曦仙尊吗？！”
众人闻声皆是一怔，齐刷刷地看向神像。
大虎也猛地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神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明曦仙尊，那是曾经统领仙域十八重天的无上仙尊，由天地灵气孕育而生，修为深不可测，是无数仙者敬仰的存在。
可百年前，不知为何，他突然堕入魔道，成了魔域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尊。
大虎起身，几步走到小虎、三虎、二虎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们每人一巴掌。
“什么都拜，没出息的东西！”他的声音带着怒火，眼神凌厉如刀，“那是堕魔的仙尊，你们也敢拜？不怕引火烧身吗？”
三虎捂着脸，不服气地嘟囔：“管他是仙还是魔，只要能实现愿望，有用不就行了？总比拜那些不灵验的神仙强！”
二虎和小虎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慌。
他们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远离了三虎，生怕被大虎迁怒。
大虎被三虎的话气得脸色铁青，抬手就将三虎按在地上揍了起来，拳头落在三虎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能不能有点追求？能不能有点骨气？”大虎的怒吼声在荒庙里回荡，“瞅你那没出息的样，为了点私欲，连魔都敢拜！”
灼华站在角落，看着眼前的混乱，眉头却越皱越紧。
他记得古籍中记载，明曦仙尊堕魔那日，仙域降下滔天天雷，所有供奉他的神像都被天雷损毁，无一幸免。
可眼前这尊神像，虽蒙尘，却完好无损，连一丝裂痕都没有，这实在太过诡异。
他的目光落在神像的脸上，下意识走近爬上高台，抬手拂去神像脸颊上的灰尘。
白玉温润，渐渐显露出神像的面容——眉眼清俊，鼻梁高挺，唇线柔和，可那双雕刻的没有点睛的眼眸，却仿佛带着温度。
突然，灼华浑身一僵，只觉得那神像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
这念头刚闪过，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狂风骤起，从庙外席卷而入，吹得火堆火星四溅，庙内的蛛网和灰尘漫天飞舞。
紧接着，电闪雷鸣，一道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荒庙，也照亮了神像那双仿佛活过来的眼睛。
“啊——”凄厉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大虎、二虎、三虎、小虎被突如其来的妖风卷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庙外飞去，他们的呼救声很快被风声吞没。
灼华吓得浑身发抖，他连忙扑到旁边的木柱旁，紧紧抱住柱子。
风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整个荒庙掀翻，他能听到风声中夹杂着诡异的低语，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呢喃，又像是在哀嚎。
他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再看神像，只觉得那尊白玉神像，此刻正用温柔又冰冷的目光，牢牢锁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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