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浊浪暗涌府学畔 金尘慑宵小**
“前朝秘宝，得之可得天下？”
陈观闻言，眸中寒光乍现，旋即化作一片冷冽的平静。这谣言恶毒至极，已非简单私怨，而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成为众矢之的。寻常仇杀，尚有林天正这般人物可以庇护，可一旦牵扯到“前朝”、“天下”这等敏感字眼，即便帝师，也要顾忌三分。
“赵家……影阁……倒是好算计。”陈观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这是逼我要么缩在林老羽翼下寸步难行，要么走出去，落入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燕三娘面露忧色：“主公，如今府城之内，各方势力耳目皆被惊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府学那边，赵家之人活动频繁，恐怕不止散布谣言那么简单。”
陈观微微颔首。府学，乃士子云集、清议所在，也是他作为府试案首必须涉足之地。若在那里被当众发难，或制造事端，对他名声将是沉重打击。
“躲，是躲不掉的。”陈观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朴素的青衫，“既然他们想在府学做文章，那我便去会会他们。正好，也该去府学报备，准备院试了。”
“主公，是否需要我等多派些人手暗中护卫？”燕三娘急道。
“不必。”陈观摆手，“林老别院到府学，乃府城核心区域，光天化日，他们不敢动用弩箭围攻。若只是口舌之争或小辈挑衅，我自有应对之法。人多反而引人注目。”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伤势近乎痊愈，实力稳步提升，更有诸多底牌在身，若连府学这等“文斗”场合都需畏首畏尾，又何谈应对更凶险的局面？
片刻后，陈观独自一人，步履从容地走出了听竹轩，朝着府学的方向行去。
林天正别院位于府城权贵区域，距离府学不算太远。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一派繁华景象。然而，陈观敏锐地察觉到，自他出门起，便有数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从不同方向投射而来，带着审视、好奇，乃至贪婪。
“秘宝”谣言的威力，已然开始发酵。
他恍若未觉，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心中却与诸葛亮飞速交流。
“诸葛兄，看来这府城，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热情’。”
“观兄，此乃阳谋。散播谣言者，意在搅动风云，借刀杀人。我等当下之策，当以静制动，示敌以弱，暗中积蓄力量，寻隙反击。府学之内，当以稳为主，避免授人以柄。”
“明白。”
不多时，一座气势恢宏、透着庄严肃穆之气的建筑群出现在眼前，朱红大门之上，“清河府学”四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有学子往来，或抱书疾行，或三五成群，低声议论。
陈观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他府试案首的名头，加上近日隐约流传的“秘宝”风波，让他瞬间成为焦点。
“看，那人就是陈观？”
“府试案首？听说很年轻啊……”
“哼，案首又如何？听闻其身世不清，还惹上了些不干净的事端。”
“慎言！莫要惹祸上身……”
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陈观面色不变，径直走向府学大门，准备向门房递上名帖，办理入学报备事宜。
然而，他刚走到门前，几个衣着华贵、神色倨傲的年轻学子便有意无意地堵在了门口，为首一人，三角眼，薄嘴唇，正是赵德柱！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陈‘案首’大驾光临啊！”赵德柱阴阳怪气地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能听见，“怎么，不在林帝师别院里躲清静，舍得出来走动了？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他身旁几个跟班也发出嗤笑声，眼神不善地打量着陈观。
陈观脚步不停，仿佛没看见他们一般，继续向前。
赵德柱见他无视自己，脸上挂不住，上前一步，直接挡在陈观身前，压低声音，恶狠狠道：“陈观，别以为有林天正护着你就没事了！告诉你，这府城的水深着呢！识相的，乖乖交出在铃山和黑风坳得到的东西，再跪地求饶，本少爷或许还能让你在府学待得舒服点！”
陈观这才停下脚步，抬眼看向赵德柱，目光平静无波：“好狗不挡道。”
“你！”赵德柱勃然大怒，他在府城横行惯了，何曾被人如此当面羞辱，尤其还是在他视为乡巴佬、眼中钉的陈观面前。他气得脸色涨红，指着陈观鼻子，“姓陈的，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的破落书生！身上还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敢在本少爷面前嚣张！”
他声音陡然拔高，意在吸引更多人注意：“诸位同窗都来看看！这位陈案首，据说身怀重宝，连影阁那样的组织都对他紧追不舍！谁知道他这案首之名，是不是也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得来的？！”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影阁之名，许多学子亦有耳闻，那是游走于黑暗中的恐怖势力。若陈观真与影阁有牵扯，那他的身份和案首的来历，确实引人怀疑。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陈观身上，带着惊疑、审视，甚至幸灾乐祸。
赵德柱见效果达到，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陈观看着他那副嘴脸，忽然笑了。他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赵德柱。”陈观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说我身怀重宝，可有证据？你说我案首之名来路不正，府尊与诸位学官大人，莫非都是瞎子？”
他顿了顿，不等赵德柱反驳，继续道：“至于影阁为何追着我不放……或许，是因为我知道某些人，与影阁勾结，屡次三番谋害本届府试案首，意图不轨呢？”
他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赵德柱！
“你……你血口喷人！”赵德柱被他目光所慑，又听他将勾结影阁的帽子反扣回来，心中一惊，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陈观语气转冷，“我陈观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倒是你，赵德柱，县试作弊被逐，如今又在此造谣生事，污蔑同窗，诽谤学官……这府学风气，就是被你这等害群之马败坏的！”
“你找死！”赵德柱被他揭了老底，彻底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场合，竟猛地伸手朝陈观衣领抓来！他虽文不成，但家中也请过武师教习，有些粗浅功夫在身，这一抓带着风声，显然是含怒出手！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
然而，陈观只是微微侧身，赵德柱这志在必得的一抓便落了空。与此同时，陈观右手在袖中微不可查地一弹。
一缕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金芒，悄无声息地没入赵德柱抓来的那只手臂的袖口之中！
“啊！”
赵德柱只觉得手臂一麻，仿佛被无数细针瞬间刺入，又像是被灼热的铁砂烫了一下，剧痛钻心！他惨叫一声，猛地缩回手，只见袖口处并无明显伤痕，但那剧痛和麻痹感却真实无比，整条右臂都使不上力气，软软垂落下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赵德柱又惊又怒，看着陈观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他根本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陈观负手而立，神情淡漠：“众目睽睽之下，赵公子自己出手不慎，莫非还想讹诈于我？”
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学子，最后落在脸色惨白、冷汗直流的赵德柱身上，语气平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陈某来府学，是为求学问道，准备院试，以期将来报效朝廷，而非与人争勇斗狠。但若有人以为陈某可欺，欲行魍魉伎俩……”
他微微一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那便尽管试试。”
说完，他不再理会捂着手臂、惊惧交加的赵德柱，以及周围一片寂静的众人，迈步从容地走入了府学大门。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外面的学子们才仿佛回过神来，顿时议论纷纷，看向赵德柱的目光充满了古怪与怜悯。赵德柱站在那里，手臂依旧剧痛麻痹，感受着四周的目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在跟班的搀扶下，灰溜溜地迅速离去。
府学大门一侧的拐角处，一名身着普通青衫、气质却颇为沉静的中年文士，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望着陈观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低声自语：
“金煞之气？虽微弱，却凝练纯粹……此子，果然不简单。看来，这府城，要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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