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苍莽山的路,比青石镇的石阶更崎岖。车辙碾过碎石,发出“嘎吱”的声响,阿木坐在马车里,怀里的竹篮轻轻晃动,灵蕴兽蜷在聚灵草旁,偶尔探出头,用黑溜溜的眼睛打量窗外掠过的树影。
“还有两天就能到落星坡,”林辰展开地图,指尖划过蜿蜒的山道,“老掌柜说那里的土壤带着星光,连石头都会发亮。”
沈公子正用布擦拭他的骨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我倒要看看,是星星的碎屑亮,还是我这刀亮。”他瞥了眼竹篮里的灵蕴兽,“小毛球,到了落星坡,可得多采点聚灵草,不然下次遇到中毒的孩子,你可就没力气帮忙了。”
灵蕴兽像是听懂了,对着沈公子龇牙咧嘴,却没真的扑上去,只是叼起聚灵草的叶子晃了晃,像是在炫耀。阿木笑着摸了摸它的头:“别闹,沈公子是担心你。”
马车行至一处山坳,突然停了下来。赶车的老汉勒住缰绳,指着前方的岔路:“前面就是‘分魂岭’,左边通往落星坡,右边是‘迷魂谷’,谷里有瘴气,千万别走错了。”
林辰谢过老汉,正准备让马车往左边走,阿木却突然掀开车帘,眉头微蹙:“不对,左边的路不对劲。”他指着左边岔路的草丛,那里的草叶卷曲发黄,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过,“我爹的册子上说,有瘴气的地方,草木会发蔫,左边的草不对劲,右边的草反而长得精神。”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右边岔路的草丛绿油油的,还开着黄色的小花,透着股生机勃勃的气。沈公子挠了挠头:“难道老汉指错了?”
曾言爻翻着医书,忽然指着一页:“分魂岭的瘴气是‘阴湿瘴’,只聚在背阴处,右边的路朝阳,瘴气存不住,左边背阴,反而容易积瘴气。老汉大概是记反了。”
林辰点头:“阿木说得对,草木不会骗人。咱们走右边。”
马车转向右边的岔路,刚走没多远,就听到左边传来“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是重物滚落的声响。众人心里一紧,赶紧停下车,往左边跑去。
只见左边的山道上,一个采药人摔在坡下,腿骨扭曲成奇怪的角度,身边的药篓翻倒,草药撒了一地,其中就有几株卷曲的断肠草——正是断肠草的瘴气,让周围的草木发蔫。
“是断肠草的瘴气!”林辰赶紧捂住口鼻,“这草的瘴气能让人产生幻觉,他大概是看错了路,摔下去的。”
阿木从竹篮里抱出灵蕴兽,小兽在采药人身边嗅了嗅,用爪子在他的伤口上轻轻踩了踩,原本肿胀的伤口竟渐渐消了些,采药人的呻吟也轻了些。
“它在缓解他的痛苦,”曾言爻惊喜道,“灵蕴兽的灵气能中和瘴气!”
林辰趁机检查伤口:“腿骨断了,得用还阳草接骨,还得尽快离开这里,瘴气闻多了不好。”
沈公子和林辰合力将采药人抬上马车,阿木则小心地收拾起散落的草药,其中几株“还魂草”还有生气,被他用湿布包好,放进竹篮。“这些药还能用,扔了可惜。”
采药人清醒过来后,后怕地说:“都怪我贪心,听说分魂岭有罕见的‘七星草’,就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中了瘴气的招,差点摔死。”
“七星草?”阿木眼睛一亮,“我爹的册子上说,这草能安神,比护魂藤叶还灵,只是只长在有七星连珠的地方,很难找。”
采药人叹了口气:“是啊,我找了三年都没找到。听说落星坡的聚灵草旁边,偶尔会有七星草伴生,你们要是去那里,或许能碰到。”
抵达落星坡时,正值黄昏,夕阳的金辉洒在坡上,让整片山坡都泛着淡淡的银光——这里的土壤果然是银白色的,像是铺满了碾碎的星星,踩在上面软绵绵的,还带着点凉意。
坡上长满了紫色的聚灵草,叶片层层叠叠,顶端的露珠在夕阳下闪着七彩的光,像是镶嵌在草叶上的宝石。灵蕴兽一看到聚灵草,立刻从竹篮里跳出来,欢快地在草丛里打滚,银白色的毛发沾了草叶的露水,更显灵动。
“这里的聚灵草比听松庐的壮实多了,”曾言爻小心地采着草叶,“看来老神仙没骗我们,落星坡的土壤果然养草。”
阿木却注意到聚灵草的缝隙里,长着几株不起眼的小草,叶片上有七个小小的白点,排列得像北斗七星。“是七星草!”他惊喜地喊出声,“采药人说的是真的!”
他小心地挖出七星草,根须上沾着银白色的泥土,带着股清冽的香气。“我爹说,七星草要在月圆之夜采摘,药效才最好,今天正好是十五,太巧了。”
沈公子躺在草地上,看着天边的晚霞:“这地方真不错,比青石镇舒服多了。今晚咱们就在这露营,看看流星。”
夜幕降临时,落星坡的天空格外清澈,星星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密密麻麻的,比别处亮得多。灵蕴兽在聚灵草旁蹦蹦跳跳,偶尔有流星划过,它就会对着天空“吱吱”叫,像是在打招呼。
阿木坐在篝火旁,借着火光,在《迷途草木记》上画下七星草的样子,旁边标注着:“落星坡,伴聚灵草生,叶有七星纹,月圆采之,安神效佳。”他画得格外认真,连叶片上的绒毛都画了出来。
林辰看着他笔下的草药,忽然觉得,这本册子已经不只是记录草木的图谱,更像是他们一路走来的日记——哪里的草带着露水,哪里的药伴着星光,哪里的人需要帮助,都被阿木用笔墨细细记下,带着温度,也带着牵挂。
“你看,”曾言爻指着天空,一颗明亮的流星划过,拖着长长的尾巴,像条银色的带子,“真的有流星!”
众人都抬起头,看着流星消失在天际,心里默默许愿。灵蕴兽也停下脚步,对着流星消失的方向,虔诚地低下头,像是在祈祷。
“它在许愿呢,”阿木笑着说,“大概是想让聚灵草长得再茂盛些。”
夜渐深,篝火渐渐弱下去,灵蕴兽蜷在阿木身边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噜声。阿木把聚灵草的叶子铺在它身上,像是给它盖了层柔软的被子。
“你说,苏老先生为什么要离开听松庐?”曾言爻轻声问,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林辰望着远处的星空:“或许是因为他终于明白,真正的‘续命’,不是靠丹药,而是靠草木的生生不息,靠人心的善意相传。就像这落星坡的聚灵草,就算他不在了,只要土壤还在,星光还在,就会一直长下去。”
阿木在一旁听得认真,手指在《迷途草木记》的空白页上,轻轻写下“生生不息”四个字。他想,父亲留下的不只是一本草木记,更是一份对生命的敬畏——草木会枯荣,人会离别,但只要还有人记得它们的样子,记得它们的好,它们就永远活着。
第二天清晨,他们采了足够的聚灵草和七星草,用银白色的泥土小心地包裹好,放进竹篮。灵蕴兽像是知道要离开,在坡上跑来跑去,最后叼来一株最壮实的聚灵草,放在阿木手里,像是在托付。
“我们还会回来的,”阿木摸了摸它的头,“等你想聚灵草了,我们就再来落星坡。”
下山的路上,他们遇到了昨天那个受伤的采药人,他的腿已经好多了,正拄着拐杖往镇上走。看到他们,他感激地说:“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这条腿就废了。这是我昨天找到的‘回春藤’,能治跌打损伤,送给你们吧。”
阿木接过回春藤,藤身带着淡淡的清香,叶片上还沾着露水。“谢谢您,我们正好用得上。”他从竹篮里拿出一株七星草,“这个给您,能安神,您夜里采药辛苦,用它煎水喝,能睡个好觉。”
采药人接过七星草,眼睛一亮:“这是七星草?我找了三年都没找到!你……你真的送给我?”
“嗯,”阿木点头,“草是用来救人的,放在我这里,不如给更需要的人。”
采药人激动得说不出话,对着阿木连连作揖,眼眶都红了。沈公子在一旁看得直乐:“你这小子,现在越来越像个正经郎中了。”
阿木的脸颊微红,却没反驳,只是把回春藤小心地放进竹篮,和聚灵草、七星草放在一起,像是在呵护着一份份沉甸甸的信任。
回到苍莽山脚下的小镇时,镇上正在赶集,热闹非凡。一个货郎推着车经过,车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草药,其中就有几株干枯的护魂藤叶。
“护魂藤叶怎么卖?”阿木赶紧拦住货郎。
货郎打量了他一眼:“这可是稀罕物,迷途林采的,能安神,一两银子一片。”
阿木皱起眉:“护魂藤叶虽好,却不值这么多钱,你卖得太贵了。”
货郎嗤笑一声:“嫌贵别买!这可是我冒着生命危险采的,少一个子都不卖!”
周围的人围了过来,议论纷纷。一个老太太叹着气:“我家老头子总做噩梦,想买片护魂藤叶,可这价钱……”
阿木心里一动,从竹篮里拿出几片自己晾晒的护魂藤叶,递给老太太:“这个给您,不要钱,回去煎水喝,能安神。”
老太太惊喜地接过:“真的?谢谢你啊小伙子!”
货郎见状,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抢生意!哪有郎中白送药的?”
“我爹说,药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赚钱的,”阿木看着货郎,眼神坚定,“护魂藤长在林子里,是天地给的,我们采它,是借天地的善意,要是用来漫天要价,就对不起这份善意了。”
他的话像块石头,投进人群里,激起了层层涟漪。有人点头附和:“这小伙子说得对!药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
货郎被说得面红耳赤,推着车灰溜溜地走了。老太太拉着阿木的手,非要请他去家里喝杯茶,阿木婉拒了,只是又拿出几片护魂藤叶,分给周围有需要的人。
“你这样,咱们可赚不到钱啊,”沈公子半开玩笑地说,“以后怎么给李婆婆买糖?”
“赚钱不是最重要的,”阿木笑着说,“我爹的册子上写着‘医人先医心’,要是心里只想着钱,药就没灵气了。”
林辰和曾言爻相视一笑,他们知道,阿木已经不仅仅是在记录草木,更是在践行着那些藏在草木背后的道理——善意是会传递的,就像护魂藤的根须,能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连接起无数颗温暖的心。
离开小镇前,他们去药铺补充草药,药铺的掌柜听说了阿木送药的事,对他赞不绝口:“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我这有本《百草图谱》,是我师父留下的,上面有不少你爹册子上没记的草药,送给你吧。”
阿木接过图谱,纸张泛黄,却保存得很好,上面的插画栩栩如生,比他画的细致多了。“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看的。”
掌柜笑着说:“我师父常说,草木是活的,你对它好,它就对你好;人也是活的,你对他好,他也会对你好。你看,你送了别人护魂藤叶,我就送你图谱,这就是缘分。”
阿木把《百草图谱》小心地放进竹篮,和父亲的《迷途草木记》放在一起,两本书的封面轻轻贴合,像是两位未曾谋面的医者,在隔空对话。
马车驶离小镇时,灵蕴兽趴在车窗边,看着渐渐远去的镇子,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告别。阿木翻开《迷途草木记》,在新的一页上写下“苍莽山·落星坡”,然后画了颗小小的流星,旁边写着:“星光会落在土壤里,善意会种进人心里,都会发芽。”
林辰看着他笔下的字迹,越来越流畅,越来越有力量,像是被这片土地的阳光和星光滋养过。他知道,阿木已经不再是那个只敢守着迷途林的少年了,他带着父亲的念想,带着护魂藤的善意,带着灵蕴兽的灵气,正在成为一个真正的医者——不仅能医病,更能医心。
沈公子哼着小曲,用聚灵草的叶子逗灵蕴兽,小兽被逗得直跳,银铃般的叫声混着车轮的“轱辘”声,像首轻快的歌。曾言爻靠在车壁上,翻看着苏老先生的日记,偶尔和林辰讨论几句药方,阳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前路还有很长,还有很多草木等着被记录,很多故事等着被倾听,很多善意等着被传递。但阿木不怕,林辰他们也不怕。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心里装着像落星坡的星光一样的希望,装着像护魂藤一样的温暖,就一定能在这条路上,走出属于自己的、洒满阳光的轨迹。
而那本《迷途草木记》,会继续写下去,一页一页,记下山川湖海,记下草木情深,也记下那些在时光里慢慢发芽、慢慢长大的善意与希望。灵蕴兽的呼噜声,马车的轱辘声,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都在为这本未完的书,轻轻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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