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叔自云端缓缓降下,衣袂在灵风中轻扬,宛如一片坠落的青羽。
当他双足触及洞府前青石板的刹那,四周修士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半步,让出一方天地。青石板上的落叶被灵力激荡,无声地旋开。
他站稳身形,双手抱拳环视众人。目光所及之处,修士们纷纷垂首致意。
“诸位道友。”他的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何某结丹成功,诸位的祝贺与心意,我已悉数收下。”
他微微停顿,扫视众人:“但这些厚礼,还请诸位收回。修道之人,贵在清净。”
人群中响起细微的骚动。几位捧着锦盒的修士面面相觑,最终默默将礼物收回储物袋。
何太叔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继续道:“至于有意拜师者,或是素未谋面的朋友——”
他的声音陡然转沉,“还请就此离去。何某潜心问道,暂无收徒之念,亦无意加入任何宗门世家。”
这话如同冷水入沸油,在人群中激起阵阵涟漪。一个年轻修士忍不住上前半步:“前辈!晚辈慕名而来,愿执弟子礼……”
何太叔轻轻摇头,指尖一缕金丹气息流转,将那修士轻柔地推回人群:“道途漫漫,各有缘法。强求反损道心。”
霎时间,失望之色如潮水般漫过大多数人的面容。有人怅然若失,有人欲言又止,更有人已悄然转身,化作流光远去。
片刻后,不知是谁率先转身,人群终于开始松动。嘈杂的脚步声渐渐响起,由疏至密,修士们或驾起遁光,或施展身法,陆陆续续,如退潮般离开了何太叔的洞府之前。
方才还摩肩接踵的山崖平台,很快便显得空阔起来,只留下些许灵气的残余波动,证明着先前的热闹。
留下的,仅有少数几位与何太叔素有交情的故人,以及几位代表“外事堂”前来例行公事的修士。
对于这些人的上前祝贺,何太叔面色稍霁,虽仍谈不上热络,但总算一一回礼,并将他们代表宗门或家族心意的贺礼收下——这并非妥协,而是维持基本人际往来的必要礼节。
完成使命后,这些外事堂的客卿们也便识趣地相继离去。
最终,喧嚣散尽,洞府前只剩下三道身影:师云礼、尉迟云薇与贺晚沁。
面对这些真正有过交道,何太叔脸上那公式化的淡然终于冰雪消融,嘴角牵起一丝真诚的笑意。
他再次抱拳,语气温和了许多:“三位道友能亲自前来,这份情谊,何某心中非常感激。”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师云礼身上。对于这位出身修仙大族、肩负招揽使命的友人今日前来,他心中早有预料。
不待师云礼开口,何太叔便带着些许歉意,坦然道:“师道友,你我相交一场,我便直言了。你的来意我明白,只是……抱歉,何某散漫惯了,确实没有加入任何势力的打算。”
师云礼听闻此言,尽管在来时路上已反复做过心理准备,此刻亲耳听到这明确的拒绝,心中仍是不由自主地暗叹一声。
但他也深知,似何太叔这般不依仗宗门、全凭自身一步一个脚印艰难踏入结丹之境的修士,哪个不是心志坚毅、胸有丘壑之辈?
他们追求的是无拘无束的大道,又怎肯轻易被一方势力所束缚,将未来绑定?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师云礼迅速收敛了那一丝遗憾,脸上重新浮现洒脱的笑容,郑重抱拳回应:“何前辈,您的选择,在下完全理解。说来惭愧,今日相询,更多是身负家族使命,不得不为。既然已得前辈明示,师某也好回去复命了。”
言罢,师云礼再次向何太叔恭敬一礼,又对一旁的尉迟云薇与贺晚沁点头示意,随后便化作一道清辉,洒脱地御空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天际云层之中。
目送师云礼的遁光消失在天际,何太叔收回目光,转而望向身旁的尉迟云薇与贺晚沁。这一看之下,不禁暗自摇头。
只见二女依旧僵持在原地,虽未动手,但那无声的交锋却比刀剑更为激烈。她们四目相对,视线交汇处,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噼啪作响,激得周遭的灵气都微微紊乱起来。
一股寒意与一阵媚意在空中悄然碰撞,使得两人之间的方寸之地,竟有种势同水火、泾渭分明的紧绷感。
何太叔见状,只得无奈地轻叹一声:“唉……”这声叹息中包含着些许头疼,几分好笑,更有一种置身事外却难以抽身的无力感。
他上前半步,隔在两人气机交锋的中央,温言劝道:“二位仙子,今日是来祝贺何某结丹成功,本是喜庆之事,为何在此斗起气来?实在是不该,不如给何某一个面子……”
他话音未落,两女几乎同时冷哼一声,动作整齐划一地将头别向相反方向,仿佛多看对方一眼都会沾染晦气。
贺晚沁率先开口,她纤纤玉指轻抬,用那柄缀着流苏的华丽小扇优雅地掩住半面,只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媚眼,眼波流转间,声音酥软入骨:“何前辈说的是呢。”
她轻笑一声,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尉迟云薇,“今日妾身便给何前辈这个面子,不与你这等不通世事的小女孩斤斤计较了。” 说着,她故意微微挺了挺饱满的胸脯,那曼妙的曲线在华服下更显惹火,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这一挑衅般的动作,瞬间点燃了导火索。
尉迟云薇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俏脸“唰”地涨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猛地转回头,伸手指着贺晚沁,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你…你你…你这妖女!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气血,对着何太叔抱拳道:“何前辈明鉴!奴家今日前来,一是真心恭贺前辈步入结丹大道,仙途更广;其二,便是顺道收取上次与前辈约定交易的报酬。行事光明正大!”
她语速极快,说完便立刻将矛头再次指向贺晚沁,语带讥讽:“可不像某些人,不请自来,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知心里在打着什么恶心下流的勾当,平白污了何前辈的清修之地!”
话音落下,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又迸溅出几颗火星。
随即,又是两声意味不同的冷哼,她们不仅将头扭开,连整个身子都转向了一边,留给对方一个拒绝沟通的背影,将那无形的战场彻底固化。
一旁的何太叔见这两女仍是针锋相对,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力交瘁。
经历结丹的天人交感,也未曾让他如此劳神。他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尽快结束这场无谓的争斗,好图个清静。
“罢了。”
他心中默念,随即神识微动。只见他腰间储物袋青光一闪,一枚质地温润、灵光内蕴的玉简悄然飞出,稳稳落入他掌中。
何太叔目光在玉简上随意一扫,确认无误后,便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抛。
那玉简化作一道流光,直向尉迟云薇而去。
方才还端着架子、别着身子的尉迟云薇,一见此物,顿时也顾不得与贺晚沁置气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慌忙,手忙脚乱地连忙伸手,小心翼翼地将玉简接在手中,仿佛接住的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此乃何某此次结丹的一些心得体悟,”何太叔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波澜,“虽是一家之言,未必高深,但相信对你家族中的长辈,应能起到些许借鉴之用。”
尉迟云薇闻言,脸上瞬间阴转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欣喜之色。
她将玉简紧紧握在胸前,立刻抱拳,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多谢何前辈!前辈既已信守承诺,奴家也不便在此多作打扰,就此告辞!”
说罢,她目光转向贺晚沁,带着三分得意、七分挑衅地狠狠瞪了她一眼。
在与贺晚沁擦肩而过的刹那,尉迟云薇朱唇微启,一句灌注了细微法力、清晰无比却又恰好只限两人能闻的讥讽,飘入了贺晚沁耳中:
“哼,胸大无脑的妖女!”
话音未落,她已是身法展动,宛如一缕轻烟,迅速朝着山下掠去。
“你——!”
贺晚沁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那握着华丽小扇的纤纤玉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周身灵力一阵波动,显然是真动了怒,想要出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
然而尉迟云薇早有准备,一溜烟便已远去,只在山道尽头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和些许荡漾的空间涟漪。
贺晚沁一击落空,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得重重一跺脚,将那柄价值不菲的灵扇合起,独自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兀自生着闷气。
那妖娆妩媚的风情此刻已被熊熊怒火取代,让她看上去像一朵带刺的、正在燃烧的玫瑰。
深深吸了一口气,贺晚沁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火与羞窘,那原本因气恼而剧烈起伏的丰盈胸脯,也随之被刻意地控制下来。
她迅速调整面部表情,转眼间,那抹惯有的、颠倒众生的妩媚笑容又重新绽放在脸上,仿佛刚才那个气得跺脚的女子只是幻影。
她眼波流转,笑盈盈地望向何太叔,声音愈发酥软甜腻:“何前辈~妾身在此,再次恭祝您结成金丹,大道有望,仙路长青呢。”
她微微前倾身子,带来一缕香风,继续试探道,“不知…前辈是否肯赏光,容妾身进您这仙家洞府小坐片刻,讨一杯热茶喝,也好细细聆听前辈的结丹感悟呀?”
说着,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更是大胆地朝何太叔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波,其中暗示,不言自明。
何太叔闻言,只是淡然一笑,神色间并无波澜。他何等人物,岂会不知这“一杯茶”背后的深意?
若真让这位作风大胆、心思难测的贺仙子踏入自己的私人洞府,只怕今夜便再难“清修”,有些界限,一旦跨越便再难回头。
他拱了拱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贺仙子的美意,何某心领了。只是我一心向道,孜孜以求者,乃是天地至理,金丹大道。至于儿女情长之事……”
他微微摇头,“实在是无心于此,亦非我道途所求。贺仙子风华绝代,何某愧不敢受,还请仙子另寻真正懂得欣赏的如意郎君,莫要在何某这枯寂之人身上,虚耗光阴了。”
这已是近乎直白的拒绝。贺晚沁三番五次,明里暗里表达好感,何太叔以往或装作不知,或左右推诿,尚留有余地。
如今这般斩钉截铁、不留幻想的言辞,虽因四下无人而未损她公众颜面,却依旧让贺晚沁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无形的掌掴了一下。
她脸上的妩媚笑容瞬间僵硬,如同精致的瓷器出现了裂痕。
她极力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却显得无比勉强,声音也失了几分之前的从容:“既然…既然何前辈道心坚定,一心向道…倒是妾身…痴心妄想了。”
她顿了顿,努力让声线平稳:“如此…妾身以后,便不再前来打扰何前辈清修了。妾身…告辞。”
说罢,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女士礼,姿态依旧优雅,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落寞与强撑的自尊。
随后,她转过身,并未立刻御空离去,而是步履看似从容,实则有些迟缓地,慢悠悠沿着山道向下走去。
然而,在她转身的刹那,眼底那抹强装的笑意已彻底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羞愤与不甘。
‘哼!好个一心向道的何太叔!’ 她心中冷哼一声,五指在宽大的袖中悄然握紧。
‘如此不识抬举,当真以为我贺晚沁非你不可么!’ 尽管明白强求无益,但接二连三,尤其是这次毫无转圜的拒绝,依旧让她心中大为不悦,一股郁结之气堵在胸口。
只是她也深知,面对一位心意已决的金丹修士,自己确实…无可奈何。
见贺晚沁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蜿蜒山道的尽头,何太叔一直微悬着的心才悄然落下,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副无形的重担。
他指尖灵光一闪,身后沉重的洞府石门在低沉的轰鸣中缓缓闭合,将外界的纷扰彻底隔绝。
然而,就在他踏入洞府内室、心神稍懈的一瞬间,一个清脆悦耳,却带着几分冰棱般质感的女子嗓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耳畔响起:
“何兄,你怎的如此不解风情?方才为何不让那位千娇百媚的贺仙子进来坐坐呢?”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正好,奴家也可与她……进行一番‘友好’的磋商,岂不是美事一桩?”
何太叔循声望去,只见一身雪白衣裙的胡卿雪,正安然坐在他平日静修的玉蒲团上。
她不知是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潜入洞府,此刻正旁若无人地摆弄着茶具,纤纤玉指提着冒着氤氲热气的灵茶壶,姿态优雅地斟满了两杯碧色盎然的灵茶。
洞府顶镶嵌的夜明珠洒下清辉,映照着她绝美却面无表情的侧脸。她虽未看向何太叔,语气也似平常,但周身那若有实质、冰寒刺骨的凛然杀意,却几乎让洞府内的空气都为之凝结。
何太叔毫不怀疑,若自己方才真有一丝犹豫,让贺晚沁踏入了这洞府,此刻门外恐怕早已不是这般光景,两位仙子定然已经“磋商”得惊天动地,非得分出个你死我活不可。
一念及此,何太叔心底反而生出一丝庆幸。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走向另一只蒲团坐下。
正是为了保住自己这难得的清静,也为了贺晚沁能安然无恙地“走着”离开,而非被人“抬着”出去,他才不得不硬起心肠,快刀斩乱麻,将那缕桃花劫数彻底拒之门外。
喜欢修仙之我有个装备栏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修仙之我有个装备栏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