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叔眼中精光一闪,旋即敛去。他并未起身,只心念微动,笼罩小壶山的云雾便如帘幕般向两侧分开,显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灵光小径。
他的声音平稳传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祝贺:
“恭喜赵道友金丹大成,大道可期。寒舍简陋,若不嫌弃,请入内奉茶。”
赵青柳闻言,唇角微扬,化作一道青色流光,自那形似壶嘴的谷口翩然掠入,姿态飘逸,与昔日筑基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她落在洞府前的青石小院中,眸光流转,将院内景象尽收眼底。
只见泉流依旧潺潺,几丛翠竹比记忆中更为茂盛,石桌石凳摆放的位置分毫未变,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淡泊意境,与她记忆中初次来访时的感受一般无二,令人心神宁静。
何太叔已坐在石桌旁,正提着一把素陶壶,缓缓向两个白玉杯中注入碧色灵茶。热气氤氲,茶香混合着院内草木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
赵青柳款款落座,接过茶杯,指尖感受着温润的触感,不由得细细打量起何太叔来。
见他气息比一年前更为内敛沉凝,周身隐隐有锋锐之意流转,心知他剑道修为必是更进了一层。她轻轻嗅了嗅茶香,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的赞赏:
“妾身原以为,何道友一心向道,于这身外之物怕是无暇他顾。”
“未曾想,道友不仅道心坚定,于这洞天营造、草木搭配上,亦有如此天然意趣。这小壶山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看似随意,实则暗合自然之理,别具匠心,真让妾身……刮目相看。”
“不过是修行之余的一些闲趣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何太叔神色淡然,手中素陶壶微微倾斜,碧色的茶汤如一线飞瀑,稳稳注入白玉杯中,水面竟无半分涟漪。
他话音未落,心神微动,一枚萦绕着青光的玉简便自腰间储物袋悄然飞出,轻巧地落在赵青柳面前的石桌上。“若赵道友对此确有些兴趣,这里面是在下平日打理洞府、体悟自然的一点心得,或可供道友参考一二。”
赵青柳眼眸微亮,毫不忸怩地伸出纤指,将那枚尚带着对方一丝灵蕴的玉简收入袖中,唇边笑意更深了几分:“何道友有心了,那妾身便却之不恭了。”
她顿了顿,脸上忽然浮现一抹神秘之色,话锋随之一转,“今日妾身前来,其一,自然是告知金丹已成,不负道友挂念。这其二嘛……”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在何太叔看似平静无波的脸上一扫,仿佛要捕捉些什么。随即,她素手一翻,一个尺许长、通体由暖玉雕琢而成的盒子便出现在掌中。
那玉盒刚一出现,周遭的天地灵气便隐隐向其汇聚,盒身表面更是自行流转着晦涩难明的封印符文,显然内藏之物绝非寻常。
“此乃事先承诺的部分报酬,”
赵青柳将玉盒轻轻推至何太叔面前,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安抚与郑重,“还请何道友暂且收下。”
“不过,也请道友稍安勿躁,再耐心等待些时日。待钟离南益他们寻到那合适的‘猎杀目标’,定位了其老巢,便是你我动身之时。”
当那玉盒被推至眼前时,何太叔执着茶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壶嘴甚至与杯沿发出了一声极轻微的磕碰声——这对于一名精于控剑的修士而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失态。
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如潮水般瞬间冲上他的心头,那里面,极有可能就是他苦等多年,关乎本命飞剑晋升与后续道途的五行灵物!
他立刻深吸了一口气,体内五极天元剑典自行运转,强行将那翻涌的心绪压了下去,眼神瞬间恢复了古井无波。
他甚至没有当场以神识探查玉盒内的具体事物,只是衣袖一拂,便将那足以让无数金丹修士眼红的玉盒坦然收入囊中,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收起一件寻常物件。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澄澈而郑重地看向赵青柳,双手抱拳,沉声道:“赵道友以诚相待,提前赐下如此重宝,这份信任,何某铭记于心。请道友放心,何某必不负所托。”
赵青柳眼波流转,宛如春水漾开涟漪,随即嫣然一笑“如此自是最好。妾身可是翘首以盼,待何道友神功大成,届时你我同去拜会那海跃老人,底气方能更足几分。”
二人之间的些许凝重气氛随之化开,转而聊起了近年深海堡垒的变迁、大陆修仙界的趣闻,乃至修行上一些不涉及根本的疑难。
石桌上茶香袅袅,言谈间气氛融洽,颇有几分故友重逢的欢愉。
时光在闲谈中悄然流逝,待到窗外光影西斜,映得小壶山内一片暖金,赵青柳方才盈盈起身告辞。
何太叔亦起身,亲自将她送至洞府门口,目送那道青色流光消失在暮色渐浓的天际。
刚一转身,何太叔脸上的从容便瞬间收敛。
他步履如风,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回到了修炼密室。阵法层层开启,将内外彻底隔绝,他盘膝坐下,毫不犹豫地取出了那只暖玉宝盒。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触盒盖,其上流转的符文微微一亮,便悄然隐去。他缓缓掀开盒盖。
刹那间,一股无比精纯、锋锐无匹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无形剑气充盈室内,连墙壁上的防护阵纹都自行微亮。
只见一块拳头大小、形似赤金的矿石静静躺在明黄锦缎之上。
它通体散发着内敛而厚重的金属光泽,表面并非光滑,反而有着天然形成的、如同大道符箓般的细微棱角与纹路,内部仿佛有液态的金光在缓缓流淌,蕴含着磅礴而纯粹的金属性本源之力。
“金晶石……”
何太叔喃喃自语,眼神灼热。
此物并非天然黄金,而是天地间金属性灵气在大型矿脉深处,历经数百年甚至更久远的岁月,方能孕育凝练而成的精华。
其性至坚至锐,正是他提升本命飞剑“金锐”金属性本源,助其突破金丹壁垒的绝佳灵物!
他小心翼翼地合上玉盒,将那弥散的锋锐之气重新封存。机会近在眼前,道路已然铺平,但时间,也愈发紧迫了。
他必须赶在钟离南益等人返回之前,完成对“金锐”飞剑的祭炼与晋升。一旦踏上征途,前路莫测,实力每增强一分,便多一分把握。
时不我待,必须争分夺秒。
.....
五年光阴,如指间流沙,倏忽而逝。
今日,整个内城区都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氛围中。
寻常巷陌的凡人,与高来高去的修士,此刻竟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外城区涌去。
人流如织,窃窃私语汇成一片低沉的嗡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待与兴奋的躁动。
远方,深海堡垒外的墨蓝色海域上,钢铁的巨兽正撕裂平静的海面。
十六艘如山岳般的玄黑巨舰,排成一道森严的弧线,正以摧城之势破浪而来。它们的目标,正是那座孤独矗立于狂涛之中的深海堡垒。
而在舰队中央。一头身长百余丈的深海蛟龙,其庞大的身躯被无数根堪比古树树干粗细的黝黑锁链死死缠绕。
锁链的另一端,紧紧绷在十六艘巨舰的机械绞盘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断。
蛟龙每一次挣扎,都会带动整支舰队微微偏移,激起滔天巨浪,拍打在冰冷的钢铁舰首上,碎成凄冷的白沫。
真正束缚住这头蛟龙的,并非完全是物理的锁链。
每一艘巨舰的至高处,都矗立着一杆迎风狂舞的阵旗。旗面玄奥的符文流转不息,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灵光波纹。
十六道波纹在空中交织,构成一张覆盖天穹的巨型光网——束魂困龙阵。这阵法不仅禁锢了蛟龙的肉身,更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刺入它的神魂深处。
此刻,在那颗被迫低垂、紧闭着巨目的蛟龙头顶,景象更为诡异。
一条仅尺许长的迷你蛟龙虚影,正悬浮在那里。那是被强行抽离肉身的龙魂。
它发出无声的咆哮,娇小的身躯疯狂冲撞着无形的灵光壁垒,每一次冲击都让光网泛起剧烈的涟漪,却终究如困于琥珀中的飞虫,所有的愤怒、不甘与骄傲,都化作了徒劳的挣扎。
十六艘玄黑巨舰,如同十六座移动的战争堡垒,每一艘的阵旗之下,皆肃立着一位气息渊深的身影。
正是十六位金丹修士。他们全神贯注,将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身前迎风猎猎的阵旗之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阵法光网每一次因蛟龙挣扎而产生的剧烈波动,都让他们的心弦紧绷到极致,生怕这千钧一发的局面出现半分差错。
舰首之上,钟离南益凭栏而立。
海风带着咸腥气息吹动他的衣袂,他的目光却穿透虚空,牢牢锁定在那座在视野尽头逐渐放大的深海堡垒轮廓上。
最初,钟离南益力主十名金丹修士便足以成事。
然而,玄穹真君麾下那支以精密和谨慎着称的政务官团队,在耗费海量资源进行无数次灵境推演后,得出了一个冰冷的结论:十人之数,风险过高。
一旦蛟龙临死反扑,或途中遭遇变故,阵法则有崩溃之虞。
最终,在政务官们呈上的、密密麻麻布满数据与风险概率的玉简面前,他妥协了。十六名金丹修士,这是确保“束魂困龙阵”万无一失的最低底线。
政务官团队的首席曾指着推演星图对他直言:“钟离道友,此次‘计划’能否功成,擒获妖兽与说服海跃老人,两者缺一不可,重要性不分伯仲。”
“唯有前者确保万无一失,赵仙子与海跃老人的谈判,方能拥有足够的筹码。将成功率提升至六成以上,这新增的六位金丹,便是那至关重要的基石。”
于是,计划最终敲定。先由钟离南益亲自率领精心挑选的十五名金丹好手,组成一支精锐的先遣队,深入外海险境,像梳子一般梳理茫茫海域,探寻那头金丹期蛟龙的确切踪迹与活动规律。
而在他们身后,远隔数千海里,这支庞大的舰队如同沉默的阴影,遥遥尾随。
一旦前方传回确认讯息,舰队便会如嗅到血腥的鲨群,全速进发,完成最终的合围、擒拿,并以这十六艘巨舰为基,布下天罗地网,将这头海中王者死死束缚,最终将其拖回深海堡垒。
五年。
整整五年光阴,钟离南益与麾下十六名金丹修士,便在这片浩瀚无垠、危机四伏的外海之上度过。
前两年,他们如同大海捞针,驾驭遁光穿梭于风暴与迷雾之间,搜寻着那缥缈的蛟龙踪迹。
每一次灵气的异常波动,每一片鳞甲的细微痕迹,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却在漫长的等待与验证中一次次化为泡影,消磨着最初的锐气与耐心。
直至第三年,法器蛟首侦测到了金丹期蛟龙的气息,终于锁定了那道在深海中急速掠过的巨大阴影。
这头金丹期的蛟龙,其灵智与狡黠远超预估。它似乎天生便能感知危险,总能于合围前的一刻,凭借对洋流与海底地形的极致利用,如一道幽影般遁走。
接下来的三年,变成了一场意志与耐力的残酷较量。
逃亡与追猎,在这片广阔的海域上反复上演。
蛟龙搅动深渊,掀起狂涛试图阻隔追踪;修士们则凭借阵法与推演,如影随形,死死咬住那一线气息,不断压缩其遁逃的空间。
最终,在第五年,连续不断的奔逃耗尽了蛟龙的耐心和体力。
“合围!”
十六道强横无匹的气息骤然爆发,如同十六根无形的巨柱,轰然钉入海域四方。一场恶战,瞬间引爆。
海浪滔天,灵光崩裂。若只为斩杀,集合十六名金丹修士之力,纵然蛟龙凶悍,也早已伏诛。
然而,那道来自最高层的命令却如枷锁般限制着他们——“擒拿活蛟,神魂无损”。
这八个字,让这场战斗变得无比艰难。
诸般威力巨大却可能伤及性命、震散魂魄的神通法宝被强行收起,修士们只能依靠更为精妙的阵法操控与束缚类术法,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小心翼翼地消磨着蛟龙的体力,却又不能给予其致命一击。
每一次蛟龙的疯狂反扑,他们都必须在化解其攻势的同时,确保不会因反击过重而违背命令。这其中的分寸拿捏,耗费的心神,远比一场酣畅淋漓的生死搏杀更为巨大。
如今,望着远方海平线上那已然清晰可见的深海堡垒轮廓,再感知着身后舰队中心那被无数锁链与符文光网死死禁锢、气息萎靡却生机犹存的蛟龙,钟离南益一直紧绷如弓弦的神经,终于得以略微松弛。
他立于舰首,迎着略带腥咸的海风,长长地、缓缓地舒出了一口积压了五年的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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