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青妩眼睛睁得圆圆的，长姐怎知是……男的？
她只当自己不说便能瞒住长姐，却不知长姐昨夜可是亲眼瞧见了？
昨日已非寻常的越界，实在是太过脏污，让她自己都不愿回想。姐姐终日这样为家里劳心劳力，自己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惹出了这等祸事。若这事说出来，万一走漏风声，损害的将是整个季家的脸面。
“阿姐可、可是听见些什么了？”
她面上烧得红，只能盯着长姐手中的茶盏，瓮声瓮气地说，“昨日郡主来席上了，与我说了两句话。后来杜公子邀郡主游湖，我便先走了。”
说到后面，青妩不自觉地咬了下唇，觉得羞耻。她谨慎地隐瞒了细节，自觉漏掉几处，也能将事情圆了。
“我在席上多吃了几杯酒，又吹了些风，”
她垂着眼帘，声音越来越低，“只觉得头晕目眩，不知怎的就迷了路。那时宫人们都去伺候郡主那边了，等我再遇到人，才被告知宫门已经下钥，回不来了……”
昭寰在旁听得一惊又一惊，立刻就想起前几日在萧府，郡主那眼热的模样。再结合妹妹此刻这般神情，以及那身新衣，答案几乎要呼之欲出。
她太了解自家妹妹了，想来妹妹虽然性子软些，但不代表没有脾气。昨日只怕是受了委屈，如今还要在这里小心翼翼地隐瞒，好叫旁人不起疑心。
她有些心疼，什么男人不男人的，虽然心里不十分清楚，但也不打算追问，只将脸凑过去，捏了捏她的小脸，温柔道：“好阿妩，你没事就好。如今既已归家，也莫要胡思乱想了。你呀，是一点也不懂得帮姐姐分担。姐姐昨日看账晚了些，眼下正乏着呢，不如便让姐姐搂着睡会儿，可好？”
青妩怔怔地看着长姐，见长姐看着她的眼神温柔如水，并无半分责怪的意思，眼中立时不争气地漾出泪意来。
“我自然没事。”她声音闷闷的，眼泪兀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长姐教训的是。我、我今日开始便跟着姐姐学习管家。”
“好好。”昭寰心疼地哄着，仔细地将她的泪痕擦干净，拍了拍自己身旁的软榻，温声：“那你便来挨着姐姐睡。”
青妩抽着鼻子立时便挪了来，躺在长姐身侧，她扒着姐姐肩膀，将半张脸埋在那片熟悉的、带着淡淡馨香的温暖里。心中沉吟着，即便再睡不着，此时也格外安然。
第二日晨起时，青妩已经理好了情绪，换上了平日常穿的藕荷色衣裙。平日爱吃的饭菜陆陆续续摆上了桌她却无暇顾及，只一瞬不瞬地看着长姐收拾自己。
不远处的昭寰穿着一件烟色的束腰留仙裙，已化好了精致妆容，她懒懒地坐在妹妹的梳妆镜前，修长的双腿并在一起，一只手挽在头发上，另一只手从妆奁细细挑着合适的珠花小簪，正在盘头发。
“姐姐今日可是要出门？”青妩问。
昭寰点了点头，一面看着铜镜，一面笑道：“今日西郊有场花会，我原想着带你同去的，看你睡得这样香，便不忍叫你了。”
她盘好了头发，转过身来笑吟吟道：“索性你现在也醒了，便与姐姐同去好了。父亲这几日正好不在家，咱们去西郊散散心，避避暑气，也无人会说道。”
青妩听了姐姐的话，心下一动。想她平时少有出府的机会，每日关在家中，除了练琴作画便是读些诗词歌赋，再闲时便去长姐院中，看长姐做账、料理家事，再听她说说外面的事情。至于花会，她去过几回，好玩极了，总是念念不忘。总不能因为经历了些不快，就窝在屋里垂头丧气，连门也不出了。
西郊背靠山脉，面向平原，地势略有起伏，距离京城约莫三十里，冬暖夏凉，算是京城近郊难得的绿肺。
这般好地方，自然成了权贵们的聚居地，依山傍水处修有园林小筑无数，还有几处专供皇家休憩的行宫，皇帝游猎时便住在这里。平日里京中子弟也在这里聚会，常常举办诗会，在亭台楼阁上赋诗作画，极雅致。
只是这样的地方，素来门槛极高，姐妹俩亦是初次到访。
马车一路行去，青妩不时掀开车帘，瞥见些亭台楼阁，山光水色，心中觉得无比新鲜。时值七月，虽已入伏，但京中炎热之际，这里却是凉风习习，道路两侧植有无数花草，一片碧绿，一丛锦绣。
她暗暗感慨，京中富贵，此地随意一间精舍，便够寻常人家一世无忧了。
昭寰见妹妹一路凝神窗外，便知她是被这未曾见过的景致迷住了，便轻声笑道：“阿妩可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山水？”
青妩回过神来，刚欲开口，目光却被绊住了。前方水畔亭阁处站着个身量高挑的男子，手中执着一根马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那男子距离她们不远不近，只一个挺拔而熟悉的背影，看不清面目。青妩顿时觉得心跳如擂鼓，她死死盯着那背影，耳中忽然回响起那人的声音“过两日得了空，我来找你。”
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时那人确实是说要寻个空来找她。
没说具体是哪一日，没说要在什么地方见。念头一绕，慌意便开始往上涌。
她尚未来得及细细想清楚，便见那男子肩头一动，似乎下一刻就要转过身来。
青妩像被烫到般赶忙收回视线，她懵懵地，屏了呼吸，然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惶恐，她低低道：“姐姐，我、我……”
昭寰见她突然面色发白，手也紧紧地攥在一起，不由得倾身问道：“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我、我想……”她支支吾吾，那个“走”字滚了又滚，看着长姐探究的神色，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昭寰心下疑惑，顺着妹妹方才的视线也看过去，却见不远处的亭阁下，萧伯梁站长身玉立，目光向这边看过来，与她对视个正着。
昭寰脸上一红，咳嗽一声，她轻轻“啊”了一声，转回头低声说：“我当是瞧见了谁……那不是萧大将军吗？前几日在萧府见过的，你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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