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妩恍然明白过来,萧承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待客。
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穿着他的旧衣以及那身石榴红裙,故意让她这副模样出现在杜玉衡面前。
这场所谓的宴请,不过是要她在杜玉衡面前露出难堪,坐实她如今的身份罢了。
正当她起身欲走时,一阵叮当声从廊下传来,伴随着丫鬟们恭敬的问候。
宫尚欢裹着银狐大氅而来,见到季青妩,她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往日里,季家姐妹频繁出入京都宴会,倒也不足为奇。她瞧着这季青妩也是个柔弱性子,可如今季家倒台,她竟还敢抛头露面?
按理说她傍上了杜玉衡这棵大树,即便有求于人,也不该亲自在这风口浪尖上奔走。
不过是个破落户,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处境,竟还敢四处晃荡!
季青妩转身,正对上一双含着讶异的眼睛。来人一袭织金凤尾裙外罩银狐大氅,看她的眼神十分不屑。
“郡主金安。”季青妩恭敬地行礼,习惯性想要吩咐丫鬟奉茶,忽然想起,这里不是季府,动作有些僵住。
“季二小姐,季家如今都倒了,你还有本事来做客呢?”宫尚欢紧紧攥着手中的暖炉,微微一笑。
宫尚欢声音里藏着绵针,季青妩喉咙发紧,对方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实则精准地刺中了她最脆弱的伤口。
她能清晰地看到宫尚欢眼中闪过的震惊与猜疑,虽然只是一瞬,但那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停在她发间。季青妩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极力克制住了抬手整理发饰的冲动。
“这位季小姐,可是将军的什么人?”宫尚欢不再与她说话,转头问起了站在一旁的丫鬟。
丫鬟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季青妩也绞了绞手中的帕子,有些不安。
“回郡主,季小姐是... 是将军的贵客...”一个胆大的丫鬟答。
话音刚落,宫尚欢脸色瞬间冷下来。她轻轻挥了挥手,侍女们如蒙大赦,匆匆退下。
偌大的花厅里,只剩她们两人。
“贵客?”宫尚欢轻笑一声,她站在季青妩面前,抬手作势要拂去季青妩肩头早已化了的雪花,却在触到那件狐裘时微微一顿。
这衣裳,她瞧着眼熟,方才穿在季青妩身上,乍一看没什么,只是这凑近了一瞧——暗纹缎面、袖口处若隐若现的玄色滚边,分明是萧承常穿的那件。
宫尚欢强压下情绪,往前一步凑近季青妩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季小姐何时攀上将军府的高枝了?是那次萧家宴会上还是什么旁的去处?……如此说来,我先前送你的那支金簪,是被扔了?”
见季青妩不语,宫尚欢忽又笑出声来:“不过也是,萧将军素来...不喜艳俗之物。金簪哪能比得上你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讨喜?”
季青妩垂下眸去,不知如何辩解。她久久没有回应,宫尚欢便当她默认了。
“萧将军一向洁身自好,”宫尚欢背过身去,维持着优雅姿态:“今日一见,倒让本宫开了眼。原来将军也有这金屋藏娇的喜好。”
“不过,说起来,”她忽然转身,掩帕轻笑:“萧将军是陛下表亲。如今朝局初定,正是萧氏一门立功显威的时候。这将军夫人的位子,其实是内定的。毕竟,总得有个体面人替萧家稳固后院。”
她缓步走近,语气中带着几分施舍般的亲昵:“不过你也不要多心。你这般乖巧懂事的性子,想来将来那位当家主母定会好好安置你。本宫自然也会在一旁帮衬着,替你多说几句好话。”
季青妩攥紧袖中帕子,她怎会不知宫尚欢心仪萧承,更清楚这位郡主的厉害。她今日站在这里,只觉得万般羞愧。想起先前信誓旦旦的模样,此刻看来真是一场笑话。
她强扯出一抹笑:“多谢郡主提点,青妩如今不过是无根浮萍,能有一个容身之所,已是天大的福气,实在不敢再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宫尚欢挑眉看她一眼,忽然话锋一转:“萧将军近日可好?听说他近来事多,连早朝都顾不上,该不是被什么人绊住了脚?”
季青妩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萧将军公务繁忙,我平日少见。”
宫尚欢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她目光在季青妩身上停留了片刻,忽然轻叹一声:“说起来,本宫时常想起你姐姐。当初画舫一见,本宫便觉得她气度不凡,谁能想到,她如今竟被困在冷宫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现在想见一面都难。”
话音刚落,她又俯身凑近,“你们姐妹俩,本宫都是真心疼爱的。不过你放心,你这般乖巧讨喜,本宫定会想法子,让你们有重逢之日。”
说着她敛了敛神色,从腕上摘下一个翡翠镯子,镯子撞在季青妩的肌肤上,生疼。
宫尚欢勾着嘴角:“这镯子,就当是...贺礼。”
“贺礼”两个字咬牙切齿,季青妩听得心里发毛。她强忍着不适,扬起笑脸:“多谢郡主厚赐。”
宫尚欢并不在意她这敷衍的笑,她转身,继续道:“改日请季小姐来府上赏梅。我府里还有许多新奇玩意儿,到时候一并送给你。”
说罢,宫尚欢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款款而去。
季青妩在身后恭敬地行礼,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她脸上那丝笑意才渐渐散去。
她低头看着腕上冰凉的翡翠,一时分不清这是宫尚欢抛出的诱饵,还是羞辱。
雪落得更大了。
季青妩回到厢房时,屋内没有点灯。春芽用来插梅花的瓷瓶歪斜在案角,严嬷嬷缝到一半的棉鞋搁在矮凳上。
窗外的雪光映进来,她机械地走到窗边,望向庭院中那株红梅。
恍惚间,她想起小时候和长姐在庭院赏梅的场景,那时她们还会为了枝头最美的梅花打闹……
“见着旧情人了?”
温热气息突然扑在后颈上,季青妩瞬间僵住,一只大手已经隔着微湿的大氅贴上她的腰。男人的下巴重重压在肩头,熟悉的气息从身后笼罩过来,将她裹进那个熟悉又危险的空间里。
“衣裳湿了。”他的指尖勾住大氅系带,漫不经心地开口。
季青妩本能地瑟缩。这两日萧承阴晴不定。前脚还冷若冰霜,此刻却又这般亲近,属实令人生厌,她突然觉得疲惫至极,连应付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不敢挣扎,只能僵硬地站着,任由他的手掌顺着腰线游移。绸缎下的肌肤忍不住战栗,却不是因为情动。
“抖什么?”萧承低笑,指尖挑起她的一缕发丝,“怕我?”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他的手掌温热,却让她如坠冰窟。
季青妩盯着窗外的红梅,轻声道:“没有。”
“撒谎。”话音未落,修长的手指已经勾住她的衣带,动作利落地解开了结扣。指腹擦过她的脖颈时,季青妩浑身紧绷。
“合身吗?”
这句话像把钝刀,一点点割着她的尊严。这件改制的旧衣,和今日这场“偶遇”,都是他精心设计的羞辱。
“你满意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
萧承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转过来,面对面抵在书案边。
昏暗的光线里,他眼中翻涌的情绪看不清,季青妩也没想去看他。
他俯身吻下来时,她闭上了眼睛。
这个吻带着惩罚的意味,啃咬得她生疼。萧承的手掌已经探入衣襟,掌心滚烫,可她的肌肤冰凉。
“冷?”他忽然停下,摩挲起她泛红的唇角,不等回答便将她拦腰抱起走向床榻:“我帮你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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