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位又周到又端庄美丽的女子，三言两语便让人如沐春风。
青妩回握住她的手，稍微扯了下袖子给她看，“你看，这哪里是我的血？是方才萧将军他……”
她察觉到前头那道视线似乎一直盯着她，心头瞬间了然。在这样一位温婉美人面前，总不好说些让他焦心的话，更何况他才刚救了她们。
于是她赶紧改口，扬声续道：“……萧将军威武，这血，都是那些恶人留下的！”
褚殷殷心思一转，笑开了来：“吓着你了？”说着，她偏头看了眼立在后头的男人。他的眼睛一片墨黑，看不出是何情绪。
青妩摇摇头，“没有。”
“青妩，你放心，有萧将军在，我们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
青妩点点头，也微微一笑。
此时，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突然出声：“季小姐，你的同伴都已去收拾行装，唯独你在此耽搁。你既如此迟疑，本官只能视你放弃登船。”
青妩见他这样，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哦，我这便去。”
话音未落，侍卫头子不知从哪里拖来一个人，连摁带绑地将他带到萧承面前。
“主子，这厮是船上的仆役，行迹鬼祟，必与那刺客是同伙。”
“带下去，严加审问。”
萧承面无表情地吩咐完，目光在季青妩身上扫了一下。
青妩视线追着那个侍卫头子而去，那人好像就是那个车夫，高挑英武、浓眉大眼，也是她那日恍惚间瞥见的身影。火把映照下，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既是段兄与褚小姐都为你说情，本官便破例一次……”他看着她的神情，眉头越皱越紧：“只是这船上的规矩，季小姐需得遵守。”
青妩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仍黏在那个车夫身上，不对，是侍卫头子，看着那个侍卫头子押着人向船尾走去。
“季小姐人安全了，便将本官的话当耳旁风？”
他话中透出的讥讽十分明显，青妩心头也腾地冒起一股火气，抿紧唇转头看向他。
“是是是，萧将军提醒的是，”她看着他，体面地笑着，用力福身：“是小女疏忽了！这便去收拾行囊，不敢误了大家的行程！”
她行的是大家闺秀礼，说的是大家闺秀话，萧承却好像并不买账。他盯着她看了半晌，没再多说一个字，只目光掠过一旁的褚殷殷，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头也不回地进船舱去了。
此时，除却收拾东西的仆役与侍卫，甲板上瞬间只剩下两位女子。江风裹着血腥气袭来，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褚殷殷走上前，她的笑容依旧温柔，自然地执起青妩的手，作出大姐姐模样宽慰道：“青妩妹妹，别往心里去。萧将军他……只是不习惯有人违背他的命令。来，我陪你去取行李。”
“殷殷，”青妩开口，朝褚殷殷温和一笑，“今日多亏了你。谢谢你。”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众人已在船头集结，准备登船。
清点下来，除杜玉衡右臂受了箭伤，段云舒与贼人打斗受些皮肉伤外，其余人等只是受了惊吓。
此次南下所备物资甚多，搬案卷的时候费了些功夫。幸好段云舒素来谨慎，所有文书当日用完后，都用大箱存起来。萧府的侍卫训练有素，很快将东西搬上了船。
沈黛南吓得不轻，已先一步回了舱房。青妩还是被褚殷殷挽着手，身后严嬷嬷提着大包小包登了船。
“可惜了船上的一干随从，他们也只是为了糊口饭吃，却遭了罪。”青妩叹道。
褚殷殷温声安慰：“他们也是受雇于人，身不由己。好在有萧将军在，这些事他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他这人啊，看着冷硬，但是在正事上，是从不含糊的。”
青妩见她如此夸赞萧承，不由得又想起方才他与段云舒二人立在船头，一桀骜，一矜持，衬得段大哥愈发谦谦君子。而杜玉衡，亦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还有杜大人与段寺正，也绝非寻常人物。”褚殷殷又道。
“他们，都是好人。”青妩答了一句，轻轻一叹，喃喃道：“能遇上的好人，真是越来越少了。”
“什么？”
青妩回神，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褚殷殷却笑道：“他们待你都不薄。还有萧将军，他，他为人仗义，先前对不少落难之人都出过援手，你呀，也不必对今日之事太过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了眼青妩，笑着继续道：“我们自幼相识，谈得上了解。他呀，心思深，脾气也算不得顶好，跟女子打交道也是笨拙得很，外人说他可怖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今日啊，可别多想。”
那人脾气是不好，青妩望着褚殷殷的笑脸，附和道：“是啊，今日若非萧将军神兵天降，救我们于水火，我们一行人怕就凶多吉少了。”总之说些感激的话总没错。
褚殷殷见季青妩神色恬淡，笑着道：“青妩妹妹，你与萧将军这是……旧识？”
青妩摇摇头，十分坦然：“初次见面。”
“那方才在甲板上……”褚殷殷顿住。
青妩不懂她没说完的话，只笑笑随意说：“萧将军，他是个好人，救了我们。”
褚殷殷是了解萧承的。在京城，她常到菊园与他会面，她深知这个男人眼高于顶，若非投缘之人，断不会多言。
那头，萧承早已经从船舱出来，在甲板上安排任务。
船是满载，装不下一些无用之物。
在萧承的示意下，侍卫们将方才搬上来的那些大箱子通通扔进了江里。
箱子一个接一个地砸到水里，激起层层水花，在夜风里迅速消散。
青妩余光瞥见这一幕，简直大惊失色。那里面装的，可都是此次案情的卷宗文书，以及她与戴南收集到的一些关键证据！怎么能……扔了呢？
“住手！”她高喊一声，拨开褚殷殷急切地奔上前。
萧承听而不闻，看着江面被激起的水花，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扔！”
青妩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拦身在那些箱子前，“你，你让人住手！那些都是证据！”
侍卫见状停下来，纷纷朝萧承看去。萧承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又扫过那些侍卫，语气森寒：“扔！”
“小姐！小心些？”严嬷嬷将她往后拉，生怕她被碰着。
“青妩妹妹，”褚殷殷过来劝解，“莫急，不妨先问问是个怎么缘由也好啊。”
青妩拨开二人，径直冲到萧承面前，顾不得什么礼数，厉声道：“你怎么能如此武断！问都不问我就扔？快叫人捞上来！”
“捞？”他语气淡漠，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对着侍卫，极有威严地下了命令：“一个不留！”
说罢，未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他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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