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伯梁这一去就不曾回来。
想来是宫里出了变故或是差事缠身,萧伯梁第二日未见归影,第三日、第四日,亦未曾回来。
萧伯梁不在府中,季昭寰便肆无忌惮地出入他的书房。书案上堆满了东西,一摞一摞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奏折,信笺,成叠成叠地摞在一起。
她便随手拿起一叠,漫不经心地翻着,看差事是否有什么纰漏,看是否有贪污受贿的蛛丝马迹,看是否有把柄可抓,看是否有线索可利用。她发现,萧伯梁差事办得很漂亮,无可挑剔。她不禁要感叹一句:真是个能臣啊。
如此过了半月,萧伯梁没回来,倒是等来了日思夜想的人。
季昭寰原本在书房中温书,却见丫鬟引进一人,她抬头一看,竟是妹妹青妩。
季青妩一袭红衣,如火焰一般,张扬而活泼,她袅袅而来,小碎步跑到她的跟前,笑盈盈地拉起她的手:姐姐,怎么在这温书?
姐妹俩虽不过半月未见,但自季家变故后,彼此愈发相亲相爱,一番拉扯亲热过后,才说到正题上。季青妩便也知道了姐姐因何来到此处,又是以何种身份在这宅子里安身。
用过午饭, 姐妹二人在院中消食,萧家兄弟便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两道修长的身影一前一后踏入月洞门。走在前头的萧承穿着件玄色大氅,里头是靛青色直裰,他身后半步的萧伯梁依旧着那件墨绿色锦袍。
兄弟二人眉眼相似,气质却大相径庭。萧承眉目含情,眼中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如同三月桃花,浅浅淡淡,又有一丝温暖。
他看见季青妩,眼中的柔情便放肆地溢出来,如泡在蜜糖罐子里似的,黏黏糊糊的。而萧伯梁神色温润如常,只是眼底隐约透着一丝倦意,目光扫过院中之人时,更多的是狩猎的本能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餍足。
兄弟二人并排而立,看着院中一左一右正在走动的姐妹;姐妹二人正沿着院中的小池遛着弯儿。不知为何,季青妩忽然有些心虚,她感觉似乎有道注视的目光,愈发炽热。她下意识放缓了步子,落后在姐姐身后,半掩住身子。
萧伯梁目光便顺势落在了季昭寰身上,她身后的季青妩只露出半张脸来,低垂着眉眼。他垂眸,看向一旁的萧承,萧承却是含着丝丝喜色,脚下如生了风般地往那走去。
萧伯梁暗自摇头,小世子从不开口索求,小狮子却是会主动讨要。
他忽地想起自己离开那日,季昭寰一边拉扯着衣衫,一边欲拒还迎地喊着自己,如今想来,她似乎也是这般。
只是…他离开了许久,久到他们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饶是再迟钝,季青妩也反应过来了,她欲要上前,又迟疑着退后,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便见姐姐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她只挽住姐姐的胳膊,借着姐姐的身形挡住那道灼热的视线。
萧承快步过来,将她捉住,面上是带着笑的,可是等着急了?说着,便极为自然地拢住她的手,低头带到嘴边细细呵气。
季青妩今日穿的正是那件萧承旧衣改制的大氅。后来萧承又命人照着原样做了一件,此时便穿在了身上。
那大氅做工实在好,上面的纹路极为繁复,一团一簇的,看得人头皮发晕,却偏偏又极好看,与萧承的眉眼极为相称。那时每次与季青妩相见,他便总穿着这件衣裳。
季青妩挣扎,萧承却握着不撒手,只低声道:好凉。
她挣不开,便作罢了,任由他捂着,她偏过头去,却见一旁的萧伯梁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眼中的玩味和沉吟在她与萧承身上转来转去。
她顿时低下头去,心内一片复杂,竟说不出是羞涩,惶恐还是别的。而季昭寰却只是斜睨而立,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眼中满是鄙夷。
季青妩忽然有些自恼,不论是以她如今的身份出现在萧伯梁的宅子里,还是光天化日之下与萧承这般亲昵,都是难堪的。
她忍不住又去看萧承,却见他正饶有兴致地低头去看她,眼中是浓浓的笑意。他的笑容实在好看,如桃花初开,似杨柳舒眉。确实好看,她看得呆了,却听他低声道:怎么,看了我便喜欢,要与我长相厮守?
她的大氅是特意缝了帽的,萧承笑着笑着便伸手为她拢了拢大氅,将帽子给她戴好,大氅连帽的帽沿正好盖在眼睛上,盖住了半张脸,连带着也将她泛红的耳尖藏了起来。
这样暖和些。他低声道,又伸手替她理了理大氅上的毛领才收回手。
萧伯梁站在一旁,看着那二人相携的身影,翘起嘴角直直扫向季昭寰,只见季昭寰冷着一张脸,下颌线一瞬不瞬地盯着身侧的二人,萧承伸手替季青妩理大氅时,她又转过头去,目不斜视地盯着院中的假山,仿佛院中三人是空气一般。
萧伯梁便有些好笑,虽是兄弟,但他有时真的欣赏不了萧承这种在感情中肆意妄为的本事,他有时想,这种本事,都是养在富贵乡里的纨绔才能拥有的。
他有时还想,若换作是他,是万分嫌恶的。
这样想着,又瞥见萧承低头去看季青妩,却见大氅下的女子如有所觉,也抬头来看萧承,二人四目相对,似有什么在两人之间流转。
萧伯梁忽地便有些不悦,他也不知为何不悦,只看到萧承的笑便有些想捶他一通。朝堂之上步步为营,情爱之事更需谨小慎微。虽说是在他这个兄长面前,但姑娘家脸皮薄,总该要顾及些脸面。
我们还要在此枯站吗?季青妩突然开口,声音轻软却也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
萧承便拉着季青妩的手往屋里走,可是渴了?
两人双双离去,背影是极相配的。
萧伯梁便侧身,看向一旁的季昭寰,却见她只是淡淡掠过他一眼,便缓步跟上。
那女子身着一袭青色罗裙,长发如瀑,眉眼低垂,自有一番温婉静好。她自萧伯梁身侧而过,衣袂翻飞间,暗香袭来,是说不清的淡雅。
萧伯梁无声哂笑,哂笑她这般目不斜视地从他身侧掠过,连个招呼也未曾打——倒真把那日书房里的纠缠忘了个干净。
有趣。
当真有趣。
他自忖自度,这又如何,算不得什么大事。
他不介意。
禁脔而已。
所谓禁脔,不过是主人的玩物。
可似乎,这个“禁脔”,不太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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