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妩疾步穿过回廊，一路上想了许多，临近主院时，脑海却渐渐空白，只剩下紧绷的心弦催着步子越发得快。
主院静得出奇。往日里总有人进进出出的回廊下，竟是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她深深吸气，伸了伸门，没有推开。这些时日过去，姐姐竟是未醒？这院子太寂了，令人心慌。
正欲用力，门却从里面开了，露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雨素姐姐？”
她着实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姐姐在季府时的贴身婢女。
雨素白着张脸，见到季青妩，立时红了眼眶，“二小姐......你可算来了。”她声音发颤，鬓发有些散乱，看起来并没有平日那般沉稳。
季青妩眼眶也跟着一热，反手紧紧握住雨素的手，“长姐…可有醒来？”
雨素咬着唇，用力摇了摇头。
大早上的，屋内却暗沉沉的，只靠窗棂透进来几缕微光。案几上熏炉里焚着药草，气息有些苦涩。
季青妩跟在雨素身后往里走，一路急色，在屋子里掀起一片微风。
绣鞋停在床榻一丈以外。锦被下那道身影静静躺着，乌黑的长发散落在玉枕上，苍白的脸色被柔软的被子衬着，只消一眼便瞧得出，她病了。
季青妩心中倏地一痛，眼泪就先掉了下来。
她一步步挪到榻前，弯下腰，看着床上的人，犹豫了许久，才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姐姐的脸颊。
那脸颊冰冰凉凉，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姐姐的不舒服。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明明前几日还温声细语同她说话的姐姐，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忽然觉得喉咙发紧，脑子也有些懵，季青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抚着姐姐的脸，泪珠扑簌簌地落下来。
雨素哽咽道：“二小姐…太医院的院首大人日日来瞧，药也按时服了。本该前几日就醒的，说是...说是小姐心神失守，才一直昏睡。萧大将军安排的都是顶好的，可小姐就是不醒……”
雨素已经哑着嗓子，哭也哭不出来，只能勉强将话说得利索些。
“姐姐，你醒醒……”
雨素的话，季青妩听进去了，又好像没听进去。她脑子乱得很，只是紧紧握着季昭寰的手，惊慌地掉泪。
实在难以想象，姐姐这般坚韧的人，究竟是多大的刺激，才能让她“心神失守”。
季青妩脑中一下便想到萧伯梁。
还记得，姐姐似乎十分在意萧伯梁，她好几次提起萧伯梁，都是多几分颜色。
可……萧伯梁“死”后，姐姐也只不过哭了几日，便欢天喜地地要嫁皇帝。
后来更是能狠下心肠杀他，可见，姐姐并不是那等没了情爱便活不下去的女子，可以说是不会再因为这点小事而伤心。
那如今这般失魂落魄，昏睡不醒……
大概是接连的打击让重振家族的希望彻底破灭，再加上，定是萧伯梁又刺激到长姐。
简直就是神。不知为何，每次单独面对他，都感觉到危险，仿佛萧伯梁会在下一刻就露出凶狠爪牙。
满室昏暗，熏炉里药香缭绕，熏得人脑子发昏。
太医来的时候，见到季青妩有些惊讶，这位二小姐前些日子不见踪影，今日怎的突然来了？
他在宫中沉浮多年，早将萧大人与季家大小姐的纠葛看得分明。季家如今的身份，竟还能将人接来府中，可见其中情意。
可，很显然，萧大人的存在似乎对季大小姐的苏醒并未起到效用。
若意中人的陪伴不能唤醒她，或许至亲之人能将她从沉眠中拉回来。
一番见礼后，太医便道：“二小姐，依老臣看，病人这症结，还需从心上来解。您多陪她说说话，拣些往日开心的事讲。季大小姐如今精神颓得很，得让她心里有个盼头才行……”
于是，季青妩便守在姐姐床边，紧紧握着那只冰凉的手，一句句跟她说话。
她从儿时讲起，她讲着姐姐如何照顾她，她讲祖母总偏疼姐姐多些，说了姐姐偶尔的蛮横不讲理，也说了姐姐对自己这个妹妹的偏宠。
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口干得厉害，可床上的人依旧紧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
她哭得累了，靠在姐姐身边便睡过去。
再睁开眼时，天光已经暗了，屋子里的熏炉换了香，雨素将饭端进来，“二小姐，该用些饭了。”
季青妩“嗯”了一声，这才有些清醒。她看着姐姐依旧毫无声息，便又红了眼。
雨素劝了几番，总要有力气照顾姐姐才是。这般想着，季青妩才起身挪到桌前。
拿起筷子却没有多少胃口，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碗筷搁在桌上，季青妩重新看着姐姐。
却不想，长姐也正瞧着她。
那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面色依旧苍白，可眼神却是清明的，甚至透着几分熟悉的愠怒。
季青妩猛地回神，惊得站了起来。雨素亦呆在原地。
“阿姐？”她试探地叫了一句。
没有回应。
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向前几步，抖着声音问：“阿姐，你醒了？”
床上的人依然没有反应，只是眼神直直的，看着季青妩。
“青妩，”季昭寰声音有些沙哑，“几时了？怎么还在吃饭？”
这话虽说得细弱，却带着听得出的不悦。
季青妩愣了愣，笑了起来。她几乎是扑到榻前，“阿妩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阿姐了……才分开没有几日，阿姐便睡过去了…”
她说着，眼便红了。她低头看着姐姐的脸，真切地瞧得出来，姐姐的脸颊虽然消瘦苍白，眉目间却恢复了几分神采。
季昭寰听得一脸懵，她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来，“青妩，你可是耍起小性了，姐姐问你现在几时了？你怎么用起饭来了？”
说着，她便想抽回手，却软得使不上力，抽动了两下，脱力般，又皱眉看向季青妩。
季青妩看着姐姐的动作，满眼泪水，却只能忍着，对姐姐说：“阿姐，你昏睡五日了，雨素姐姐日夜不离地守着你，阿妩也好想你。”说着将姐姐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
榻上的人儿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妹妹今日这是怎么了，她看向跪在榻前的雨素，眼神里带着询问。
雨素也是一脸无措，连忙道：“小姐可要用些粥？现在…已是酉时了。”
“酉时？！”
季昭寰惊得坐起身来，她身子明明十分虚弱，却一下坐了起来，只是被牵扯得左右晃了晃。
她看了看周围，没有点灯，屋中一片昏暗。
视线扫过一脸怔忡的雨素，又看过了一脸茫然的妹妹，冷声道：“谁让你们把灯点这么暗？弄得跟夜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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