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寰侧头,忍不住微蹙了眉,方抬起腕子要拍开那只爪子,却见肩头已然空了。
“不看也罢。”萧伯梁突然抽身,捏着信笺在她耳侧轻轻扇了扇,随即随手丢进一旁的铜炉里,“反正这立功的事,也不是哪家都有本事接的。”
“哧——”
铜炉里炭火被信笺压了,转瞬便卷着纸角往上舔。季昭寰一怔,本能地前倾身子,抄起案上那只青瓷笔洗就往铜炉里泼。
萧伯梁欣赏着她绷紧的颈线,将那残信从炉边拾起来,弹了弹灰,往她膝头一抛:“烧剩的,赏你了。”
焦纸飘落在膝头,四周烧得蜷曲着,只中间那一小块还算完好,那句话便清晰地铺展在眼前:“朱门犬四出,清溪路好走。”
短短一行字,如惊雷一般。昭寰不是只懂诗词风月的闺秀,便如去年与萧伯梁那段纠缠不清的日子里,她便好兵书,也曾读了些地理志。单看这字条上半句,隐约知道是说朝中某权贵爪牙四出,显然这事关朝廷派系争斗。只是这后半句,却搞不清了。
“清溪” 二字,见过太多次,不知是臆造的代号,还是确有其地?若说是真实存在的,只京中就有三四处叫清溪的街巷,京外更有清溪山、清溪县,就如她此刻待着的这处宅子,就叫“清溪别院”。
看完了字条,季昭寰将其捻起来,又丢回铜炉里,乌金炭火继续烧着,并不熄灭。
她抬眼,萧伯梁正垂眸看她,一双黑眸沉沉,嘴角带点笑:“怎么,季参谋有高见?”
想法是有几分,却还不到说的时候。她至今摸不准萧伯梁打算在这玩些什么把戏,更猜不透他拉自己入局究竟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是那些俗套故事里的,是要考验她能不能当他的 “贤内助” 吧?
昭寰在心里笑了笑,还真不是她自大,真要论起来,她未必拿不下他。
她极平静地看向男人,“萧大人,你胆子不小,密信也敢拿到人前来,便是萧老将军来了,也未必敢吧?”
萧伯梁笑笑,觉着有趣。他俯身,单臂撑在圈椅一侧的扶手上,一如她方才搭手的地方,“阿昭,你胆子也不小,敢烧我的信。”
昭寰不语,只萧伯梁身量太高,俯下身来时,笼罩在她头顶的阴影便浓重起来,叫她极不舒服。
“萧伯梁,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萧伯梁眯了眯桃花眼,笑起来。原本锐利深邃的轮廓霎时柔和下来,极俊的眉眼,让人不禁失神,“便如你所言,我是存心捉你回来戏弄?”
昭寰垂下眸去拢袖口,才不管他说什么,半点回应也不想。
“本官想同你商议的,可是实打实的要事。”他再瞧她一眼,站直了,单手负后攥成拳,沉声道:“季家旧部里,有人知道八王的底细。你要替我揪出那几只作乱咬人的疯犬。”
八王?
这二字在昭寰心里滚了滚。这纸条上的“朱门”,竟是八王么。
事情太不对了,她不是横冲乱撞的性子。九王的事才了了,怎就冒出来个八王。
“大人便觉得是我季家的人?”
这事的风险太大了。她若真横插一脚,搞不好他口中的季家旧部便借题发挥,再趁机将季家二次拖下水。她转回身端坐着,不看他,只看正前方的博古架,“这种事,大人跟我一个废人说不着。”
“废人?”萧伯梁勾了勾唇,竟又俯下身来,“萧家主母也是废人么?”
清溪别院内的暗流暂且按下不表,且说京城城西那处寻常的二进小院。
午后的日头斜斜落进来,宫琅修坐在院中的藤椅上,捏着支笔,正一笔一画地描摹着图幅上的山水花鸟。桌上摆着一壶热茶,已喝得见底。
他等的人一直没来,茶倒是喝了两壶。
心内正默默吐槽着,门扉就响了,随即便被人从外推开。
一股清雅却不容忽视的香风先飘来,而后是一道窈窕的身影。宫尚欢一袭淡紫色的长襦,系着腰带,裙裾微漾,上面绣着大片的牡丹,衬得她人比花娇,风姿绰约。
“阿修哥哥,还在作画呢?”
宫琅修感叹于自己的好耐性,只微微笑了下,既没看她,也不起身,淡淡道:“见过郡主。”
宫尚欢心内嗤笑了声,目光轻慢地扫过四周。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很是看不上。婢女去到屋里寻了张像样的圈椅搬出来,她坐下来,仔细端详他作的画。
宫琅修继续挥笔:“郡主有事?”
“无事便不能来看看兄长么?你我可是同出一宫,血脉相连。”她笑吟吟地道,目光却是锐利,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眼见父王即将有大动作,做女儿的,总想着自家人能够团聚一处,共谋前程。兄长如此,未免太过屈才了。”
“郡主想我怎么做?”他仍坐着,手抚在宣纸之上。他这位堂妹可不是省油的灯,遭了那般折辱,还成日里花枝招展地到处闲逛,也难怪宫人背后议论她时,说她脑子不太正常。
“自然是……助我父王荣登大宝。”
“我?”宫琅修好笑地挑了下眉,“我不过是个闲人,这京城里的事,轮不到我插手,我也管不着,我能助你什么?”
这话说得在理。宫中的事,没有他说话的份。这宫琅修从未受过重视,虽出身皇宗,却与朝政之事绝缘,想来这同宗中许多人已将他忘了,若不是先皇当年在祭典上偶然瞥见他,或许他这辈子要在角落里老死了。
宫尚欢却不吃他这套推诿,见他如此不识抬举,只扭过头去,打量起院中的一草一木来,“阿修哥哥,你当萧伯梁给你的那个闲职是好心么?他分明是忌惮你宫家的血脉,刻意打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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