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鬼师操控的阴邪之气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最终被阳光灼烧成缕缕青烟，在半空中打着旋。
幸存的修士们瘫坐在焦黑的土地上，望着那片被白光与蓝光反复洗礼过的天空，一时竟忘了言语，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山谷间回荡。
五公里外的无名山谷里，汪晓扶着林诗韵站起身。
林诗韵睁大眼睛，望着远处天空。
就在这时，地面微微震颤，一种沉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轰鸣，正顺着岩层的脉络传来，越来越近。
“是……车辆行驶的声音？”林诗韵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她能听出那不是兽群奔袭的杂乱，也不是山崩的轰鸣，而是无数机械部件咬合、转动的声响，密集得像是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
江影的目光越过崖壁，黑袍下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看到地平线上扬起的烟尘里，无数光点正在飞速移动。
那是军用车辆的伪装色，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是地面部队。”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
汪晓的鬼瞳早已锁定了那些光点。
他能看清最前排加装了防滑履带的军用越野车，车身上印着醒目的红色五角星。
紧随其后的是数十辆重型运兵车，轮胎足有一人高。
巨大的轮胎碾过碎石滩，发出阵阵闷响，溅起的碎石子撞在装甲板上，迸出细碎的火星。
车队行驶得沉稳而迅速，扬起的尘土在戈壁上拖出长长的灰带。
而在队伍中后方，几辆造型奇特的坦克正缓缓推进。
它们的炮管不是常见的黝黑金属，而是镶嵌着淡蓝色的晶体，与歼-50战机上的激光发射器如出一辙。
这是华夏最先进的光棱坦克。
“看这架势……至少有一个旅的兵力。”汪晓喃喃道，鬼瞳里倒映出的车辆首尾相接，在山路上拉出一条长达数公里的绿色长龙。
说话间，最前排的越野车已抵达战场边缘。
车门打开，跳下的士兵们动作整齐划一，身上的外骨骼装甲在阳光下泛着哑光黑，关节处镶嵌的微型液压装置让他们在崎岖山地里行动如履平地。
他们头盔上的红外线探测器不断闪烁着红光，胸前的恒温系统散发着淡淡的白汽，将周围的寒气隔绝在外。
这一身装备，比修士的护身法衣更显精密，也更具威慑力。
“各单位注意，建立环形防御阵！工程部队，立刻架设镇灵结界发生器！”一名佩戴上尉军衔的军官通过战术耳机下达指令。
他的外骨骼装甲左臂弹出一面透明的能量护盾，挡住了一缕飘来的黑气。
随着命令，十辆工程车迅速开到裂缝边缘。
士兵们跳下车，从车厢里抬出一根根银色的金属柱。
柱体上布满螺旋状纹路，顶端镶嵌着红色晶石。
他们以裂缝为中心，将金属柱呈环形插入地面。
每插下一根，柱体便发出一阵嗡鸣。
充能后，顶端的晶石亮起红光，与其他金属柱连成一道淡红色的光网。
“这是……”林诗韵看着光网逐渐成型，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阳刚之气。
光网相互交织，正将裂缝中试图溢出的黑气牢牢锁在里面。
通过鬼瞳观察，汪晓看到光网中的能量流动。
那些金属柱通过晶石转化为克制阴邪的力量，其强度比修士的阵法更稳定。
他走到一根金属柱旁，指尖轻轻触碰柱体，冰凉的触感传来。
柱内流动的能量让他本能地感到不适。
就在结界发生器完全启动，红光将裂缝彻底笼罩时，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运兵车缓缓驶来。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
他们推着精密的仪器，在裂缝边缘架设起各种探测器。
为首的老者戴着金丝眼镜，手中的平板电脑上正实时显示着结界的能量参数。
“能量输出稳定，结界强度达到预期值。”老者推了推眼镜，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检测到裂缝另一端存在高强度阴性能量场，但被结界完全阻隔，暂时无法穿透。”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科研人员们立刻忙碌起来。
有的将微型探测器扔进裂缝，有的在地面安装震动传感器，还有的正调试一台能发出淡金色光芒的仪器。
汪晓认出那是“魂体捕捉器”。
他曾在华夏灵异事件调查局的资料里见过，能收集散逸的魂魄能量。
此时，战场中央的幸存修士们终于缓过神。
李玄真拄着断裂的青锋剑，浑身虚脱站在一旁。
他看着士兵们将同伴的遗体抬上运兵车，看着科研人员小心翼翼地收集慧能大师残留的佛光粒子，看着光棱坦克的炮管对准裂缝，眼中突然涌出泪水。
“他们……是来帮我们的。”
他曾以为凡俗之人面对幽冥只会束手无策，此刻才明白，那些看似冰冷的机械背后，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
突然，所有士兵整齐地转身，面向那些被白布覆盖的修士遗体，举起了右手。
“敬礼！”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数百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同时举过头顶，外骨骼装甲的关节发出整齐的“咔哒”声。
阳光穿过他们的肩头，在遗体旁投下一片肃穆的阴影。
科研人员们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对着遗体深深鞠躬。
那些曾被修士们视为“奇技淫巧”的仪器，此刻正默默记录着这些守护者最后的能量痕迹。
林诗韵望着这一幕，肩头的疼痛感突然消失了。
她想起了师父曾说的“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此刻她才真正明白，无论是修士的灵力，还是凡人的科技，最终守护的，都是同一片天地。
江影的目光落在那些举着枪的士兵身上。
他们没有灵力，也没有鬼气，更没有术法，却有着比鬼物更坚定的意志，比修士更严密的配合。
他突然觉得，或许自己过去对人的认知，太过狭隘了。
汪晓的鬼瞳里映着那道红色的结界光网，映着士兵们敬礼的背影，映着科研人员手中闪烁的仪器。
他想起了紫阳真人坠落时的决绝，想起了慧能大师圆寂前的叹息，似乎突然明白，这片土地上的守护者，从来都不止一种模样。
远处的裂缝仍在微微震颤，似乎有更强大的存在在试图冲破结界。
但此刻，没有人再感到绝望。
因为他们知道，天空中有银翼掠过，地面有铁甲环绕，裂缝前有结界守护。
而那些逝去的魂灵，正化作这片土地的一部分，与活着的人一起，默默守护这片土地。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山谷上空。
红色结界光网仍在稳定运转，晶石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将裂缝中翻涌的黑气逼成一团蜷缩的暗影。
士兵们轮换着值守，外骨骼装甲的夜视仪在黑暗中亮起幽绿的光点，像警惕的兽瞳。
汪晓站在结界边缘，鬼瞳穿透结界，看到裂缝深处那团黑气正逐渐凝聚成形。
这股黑气，比之前的阴邪之气更凝练，带着一种近乎实体的压迫感。
透过半透明的光壁，他能清晰看到裂缝深处有两对猩红的眼睛。
它们悬浮在浓稠的黑气里，瞳孔竖成细线，每次眨眼都带起一串火星。
每隔片刻，就会有一股能量撞向光网，让红色的光芒剧烈闪烁一次。
结界每震颤一次，表面就泛起一层细密的涟漪，能量仪表盘上的数字便跳着往下掉。
观测员紧攥着仪器的双手青筋凸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仪器屏幕都在微微颤抖。
他的呼吸粗重得像是要冲破面罩，哈出的白气迅速在冰冷的镜片上凝结成雾，又被他慌乱地用袖口蹭掉。
他不敢错过哪怕一秒，视线死死钉在屏幕跳动的数据流和结界内的景象上。
当又一股黑气撞向光网，红色光芒剧烈闪烁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屏幕上代表结界能量的数值“唰”地往下跳了一大截。
红色预警灯开始急促地闪烁，发出“滴滴”的蜂鸣。
他慌忙低下头，眼角的余光瞥见裂缝深处那两对猩红的竖瞳似乎转了过来。
哪怕隔着光壁，那股冰冷刺骨的恶意仍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后背瞬间渗出冷汗，浸湿了内层的作战服。
他喉结紧滚，指尖在全息面板上飞快敲击，光屏上立刻弹出一行颤抖的记录：“第19次，86.6%”。
话音刚落，黑气再撞，结界猛地一颤，面板数字瞬间跳成86.4%，红光刺得他眼发花。
预警声尖锐，他盯着那不断缩减的百分比，只觉黑气里的东西，离冲出来只剩一步之遥。
“鬼将级……至少两只……”观测员的声音带着颤音，手指在屏幕上划出两道弯曲的波形。
带队的少校摘下手套，掌心在控制终端上重重一按：“启动二级充能！把备用能源模块全接上！”
士兵们在收到命令后，扛着沉重的能源箱奔跑，外骨骼装甲的液压杆发出吃力的嗡鸣，汗水顺着头盔边缘往下淌。
与此同时，华夏国都议事厅的红木长桌旁，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全息投影里，结界的能量曲线正陡峭下滑，旁边标注着“预计剩余时间：7小时12分”。
主位上的老者指尖叩着桌面，声音沉稳如石：“净世弹的参数复核完毕没有？”
穿白大褂的科研教授立刻起身：“复核三次，冲击波精准限制在裂缝半径五百米内，产生的‘阳能脉冲’能彻底湮灭阴阳通道的能量场。”
“后遗症呢？”角落里传来一声提问，说话的是位身着上将军装的老者，须发皆白。
科研教授脸上掠过一丝凝重，刚要开口，一旁的道袍老者已先一步捻着浮尘起身，语气沉得像浸了水的铁：“后遗症在龙脉。那五百米区域下的支脉会被阳能脉冲震伤，灵气溃散，至少要百年时间才能慢慢复苏。而龙脉连着国运，这支脉一损，周边三省内的农桑、水文都会受影响，长远来看，是伤了华夏的根基。”
他话音刚落，全息投影里突然亮起现场军官的实时影像。
年轻人的脸被结界忽明忽暗的光芒映得紧绷，额角还沾着未干的冷汗，语气带着难掩的急切：“国师！现在真不是顾龙脉的时候！”
他猛地抬手，指向身后不断震颤的结界，“刚才又撞了三次，能量掉了0.6%，裂缝里那东西的爪子都快探出来了！要是等结界破了，鬼将级阴物冲出来，别说那片龙脉，整个华北平原都得变成阴地，到时候哪还有什么国运可谈？！”
投影里的能量曲线恰在此时又陡降一截，红色预警灯跟着“滴滴”作响，议事厅里的空气瞬间更沉了。
道袍老者望着那跳红的数字，指尖捻着的浮尘丝线微微晃动，脸上没了之前的严肃，只剩深深的无奈：“王上校，我不是要拦着，是这后果太严重，得让诸位心里有数。”
他转向主位与李将军，语气里藏着一丝艰涩，“净世弹该发还是得发，比起生灵涂炭，龙脉受损是不得已的取舍。”
李将军沉着眼点头，指节叩了叩桌面：“道理我懂。科研组立刻启动净世弹发射程序，王上校，你那边务必撑到弹头发射，护住现场！”
投影里的年轻军官立刻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通讯切断的瞬间，道袍老者缓缓开口，声音压过科研组忙碌的低语，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李将军，发射净世弹是迫在眉睫的止损，但诸位要清楚，这终究是治标之法。”
他抬手对着全息投影里的裂缝虚指，符文在指尖流转，“阳能脉冲能轰杀滞留在裂缝里的阴邪，甚至能暂时震得通道缩回去，但阴阳两界的缝隙根源还在，就像河堤破了个洞，我们把涌进来的洪水抽走，可洞还在，等水势再涨，照样会溃堤。”
诸位老者眉心微蹙：“国师的意思是，净世弹之后，还需别的手段彻底封死这裂缝？”
“正是。”道袍老者语气郑重，“要堵死这洞，得用承载着华夏根本的东西。寻常科技碰不了阴阳通道的本源，唯有那些历经数代帝王传承、沉淀了千年龙气的古器，才能镇住阴邪、弥合裂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首当其冲的便是传国玉玺，它自秦始皇帝以和氏璧铸就，汉承秦制、唐续汉统，数十代天子持玺理政，把华夏的国运与帝王威仪全融进了玺身，那是天下至阳的龙气本源，能死死压住裂缝里的阴邪根脉；再者是汉武鎏金铜鼎，当年武帝凭它祭天镇土，把北击匈奴的霸气、安定边疆的底气封进鼎中，可夯实裂缝周边的地脉，防止通道再次扩张；还有永乐帝的龙纹玉璧，以紫禁城皇气滋养，能调和玉玺与铜鼎的能量，让龙气循环不绝，不至于耗散太快。”
在场众人听得凝神，有人忍不住插言：“这三件古器真能和净世弹的余威配合？毕竟一边是现代科技，一边是千年传承的龙气。”
“净世弹炸散了阴邪，刚好给古器清出了‘空位’。”道袍老者解释道，“等脉冲余波过去，我们把三件重器按方位布设，让龙气交织成网，既能封死裂缝，还能慢慢滋养受损的龙脉——虽不能立刻修复百年损伤，却能护住根基，不让颓势蔓延。”
李将军立刻起身：“那我现在就安排人去调运古器！净世弹发射和古器押运同步进行，绝不能耽误！”
道袍老者望着他紧绷的背影，捻了捻浮尘，眼底满是凝重：“时间不多了，从净世弹发射到阴邪反扑的间隙，只有六个时辰，我们必须在这六个时辰里，完成古器布设。这不仅是封裂缝，更是在抢华夏的生机。”
议事厅里的指令迅速传向各地，净世弹的发射倒计时开始在全息投影上跳动，而三支承载着千年龙气的押运小队，也已悄然启程，朝着裂缝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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