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秋天,天空高远澄澈,如同打磨过的蓝宝石。金红的落叶为温斯顿城堡的庭院铺上了一层华丽的地毯。就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莉娅感觉到了腹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坠痛感,比怀埃文时更加清晰,却也更加……有序?
是的,有序。仿佛她腹中的那个小生命,连降临人世这件事,都规划得井井有条,不愿引起太多混乱。
接到消息的亚瑟几乎是瞬间就从训练场冲了回来,皮甲上还沾着草屑,额角带着汗珠,平日里冷峻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紧张。他紧紧握住莉娅的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莉娅……”
莉娅反而笑了,轻轻回握他:“别担心,亚瑟。这次……感觉不一样。”她并非安慰,而是确实有这种感觉。怀埃文时,那小子在肚子里就像个随时准备冲锋的小骑士,胎动都带着一股蛮力。而这次,腹中的孩子一直很安静,连临产的征兆都来得如此水到渠成,仿佛一切尽在掌控——或者说,尽在她(莉娅隐隐觉得是个女儿)自己的掌控中。
产房早已准备就绪,按照莉娅之前“修真界产房与魔法世界助产术结合”的方案布置。房间角落里点燃着宁神的熏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窗户开着一道缝,让秋日清爽的空气流通。最特别的是,房间四个角落和中心位置,都被莉娅提前用特制的、掺了灵石粉的魔法涂料,绘制了微型的“清心宁神阵”和“聚灵生机阵”。
阿尔弗牧师和富有经验的接生嬷嬷们严阵以待。然而,当分娩真正开始时,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工作似乎……过于轻松了?
莉娅几乎没有发出痛苦的喊叫。她按照前世所知的一种调息法,深长而平稳地呼吸,引导着体内被混沌珠温养得愈发精纯的生机之力,配合着宫缩的节奏,温和地推动着孩子。那布置在房间的阵法悄然运转,将温和的灵气汇聚到她周身,滋养着她的体力,抚平着生理上的剧烈波动。
亚瑟被允许留在产房内,他紧紧握着莉娅的手,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山。他看着妻子平静得出奇的脸庞,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并非痛苦挣扎而是引导掌控的力量,心中的担忧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惊奇所取代。他的莉娅,连生孩子都如此……与众不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是埃文!小家伙不知怎么挣脱了女仆的看顾,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了产房门口,被守在门口的雷蒙德骑士长一把捞了起来。
“妈妈!爸爸!”埃文在雷蒙德怀里扭动着,浅金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和担忧,“妈妈,在里面?痛?”他记得上次妈妈肚子痛,然后就有了“会动的小房客”,现在里面好像很多人,妈妈是不是更痛了?
雷蒙德连忙压低声音哄他:“小主人别吵,夫人正在给你带来小妹妹呢,很快就好了。”
“妹妹?”埃文对这个词反应很大,他立刻想起了那个在妈妈肚子里“会还手”的“小房客”。他挣扎着,从怀里掏啊掏,掏出了一个……小巧的、用软木和彩色鸟羽做成的、结构略显粗糙的“风铃”。
这是他和妈妈一起做的“传话筒”的失败品之一。原本想做一个能放大声音的“喇叭”,结果做出来的东西,风吹过时,只会发出细微的、噗噗噗的、如同幼鸟振翅般的声音,被埃文嫌弃地塞在了口袋里。此刻,他却像捧着宝贝一样,举着这个失败的小发明,对着紧闭的房门,带着哭腔喊道:“妈妈!不痛!埃文!给你!唱歌!” 他想把这个能发出声音的玩具送给妈妈,让声音飞进去,妈妈就不痛了。
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瞬间——
“哇啊——!”
一声清亮、穿透力极强的啼哭,如同破开晨雾的第一缕天籁,清晰地从产房内传了出来!
这声啼哭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门外原本有些焦躁的埃文,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门板,似乎在仔细倾听。雷蒙德和匆匆赶来的巴纳德管家、维克多法师也同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产房内,阿尔弗牧师将清理干净、包裹在柔软襁褓中的婴儿,小心翼翼地抱到莉娅和亚瑟面前。
“恭喜公爵大人,夫人,是一位非常健康、非常漂亮的小小姐。”
莉娅疲惫却满足地靠坐在床头,低头看向她的女儿。
小家伙停止了啼哭,睁着一双如同最纯净紫水晶般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她的眼睛不像埃文那样是温斯顿家典型的浅金色,而是继承了莉娅的黑发黑眸,但那眼瞳深处,却仿佛蕴藏着点点星光,灵动得不可思议。她的小脸粉嫩,五官精致,安安静静地躺在襁褓里,不哭不闹,只是偶尔眨一下眼睛,对周围的光线(尤其是从窗户透进来的、被水晶折射形成的细小彩虹)表现出明显的兴趣。
亚瑟的心在那一刻柔软得不可思议,他伸出粗粝的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女儿娇嫩的脸颊,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无比骄傲与深沉爱意的情感充斥着他的胸膛。儿女双全,人生至福,莫过于此。
“艾拉……”莉娅轻声唤出他们早已选好的名字,“艾拉·温斯顿。欢迎你,我的小公主。”
仿佛是听懂了母亲的呼唤,小艾拉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虽然转瞬即逝,却让莉娅和亚瑟心花怒放。
然而,就在这时,莉娅敏锐地感知到,就在艾拉降生、发出第一声啼哭的刹那,她识海中的混沌珠,竟然自发地、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股柔和而喜悦的波动。同时,她感觉到,以艾拉为中心,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弱、几乎不可察觉的无形力场悄然张开。
这个力场非常奇特,并非防御或攻击,更像是一种……“静默”与“调和”的领域。
为了验证自己的感觉,莉娅对亚瑟使了个眼色,然后示意旁边的接生嬷嬷,可以请门外的埃文进来了。
房门被打开,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埃文,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嘴里还喊着:“妈妈!妹妹!”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埃文冲进房间,踏入距离艾拉摇篮约三米范围的那一刻,他身上那股仿佛永远用不完的、活泼外放的生命气息,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抚平了棱角。他奔跑的速度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喊叫的声音也自动降低了好几个分贝,变成了小小的、带着好奇的嘟囔:“妹妹……小小的……”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摇篮边,扒着边缘,踮起脚尖往里看。当他看到里面那个闭着眼睛、安详睡着的粉嫩团子时,他之前所有关于“小对手”、“会还手”的记忆似乎都被刷新了。他伸出小手指,想碰又不敢碰,最后只是轻轻地、轻轻地摸了摸襁褓的边缘,然后抬头对莉娅和亚瑟露出了一个傻乎乎、却异常柔软的笑容。
这一幕,让熟悉埃文“小旋风”作风的亚瑟、以及门边探头探脑的雷蒙德等人都暗暗称奇。这小魔王今天怎么这么……乖?
莉娅心中了然。这恐怕就是艾拉与生俱来的天赋,或者说,是她在混沌珠影响下降生,自然携带的一种“宁静”力场。这个力场能无形中安抚躁动,平和心绪,尤其是对心思纯粹、能量活跃的埃文效果显着。
两个世界知识的碰撞,此刻以一种无比温馨而奇妙的方式展现出来——修真概念中的“领域”之力,竟然在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以如此无害且实用的形式初现端倪。
维克多法师也走了进来,他先是惯例地向公爵夫妇道贺,然后目光立刻被房间角落那些绘制着的、尚未完全停止能量流动的阵法所吸引。他推了推眼镜,仔细感知着空气中残留的、温和而有序的能量波动,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混合着震惊和求知欲的表情。
“夫人,这……这些阵法,不仅在分娩时提供了巨大的辅助,它们似乎……还在某种程度上,与小姐降生时自然散发的气息产生了某种……共鸣?”他艰难地寻找着词汇,“这能量场,稳定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一个微型的……‘宁静结界’?”
莉娅但笑不语。她难道要告诉维克多,这可能是她女儿自带的“被动技能”吗?
亚瑟看着安静沉睡的女儿,再看看一旁前所未有乖巧的儿子,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满足感和一丝不可思议。他俯身,在莉娅额头上印下深深一吻,又轻轻吻了吻艾拉的额头。
“辛苦了,莉娅。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
莉娅依偎在他怀里,看着摇篮里天使般的女儿,和旁边好奇又小心翼翼守护着妹妹的儿子,只觉得前世三千年的孤寂与挣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加倍的补偿。
然而,在她内心的最深处,一个念头悄然浮现:艾拉这天生的“静默”领域,以及混沌珠的异动,仅仅是带来安宁吗?当这宁静的力量成长起来,又会展现出怎样的一面?它能否安抚狂暴的魔兽?能否平息混乱的魔法风暴?甚至……能否影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女儿的到来,为她的人生画上了圆满的一笔,似乎也为这个家,乃至整个北境,带来了一个温柔而神秘的变数。
窗外,秋日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如同为这场温馨的降生拉上了帷幕。而城堡内,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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