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按在我肩头的手冰凉却稳定,玄女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我几乎要暴起冲出的冲动。我强行收敛气息,借着彼岸花丛的遮掩,死死盯住黄泉路上的变故。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小柒那声熟悉的低喝和一闪而逝的七彩光芒,像钩子一样攥紧了我的神魂。
“玄女?清霜呢?”我压低声音,不敢回头,目光须臾不离那支诡异的亡魂队伍。
“清霜在暗处策应,我们比你早一步潜入此地,这支‘押解’队伍是陷阱。”玄女的传音直接在我心间响起,带着一丝疲惫的冷冽,“它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逼出潜藏的存在,或者……像你这样的‘变数’。”
话音未落,那两名逼近队伍末尾的鬼差已至。它们手中的打魂鞭黑气缭绕,毫不留情地抽向雾气深处!就在鞭影即将落下时,一道比之前更凝练的七彩光华骤然爆发,如同孔雀开屏,精准地架住了两道鞭影!光芒中,小柒的身影踉跄显现,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一缕魂血,但她眼神倔强,双手结印,守门人的血脉之力勉力支撑着一面光华流转的屏障。
“果然有同伙!”一名鬼差发出沙哑非人的低吼,鞭势一变,化作无数道黑色蛇影,从四面八方缠向小柒的屏障。另一名鬼差则猛地张口,喷出一股腥臭的绿色鬼火,火焰过处,连空气都发出腐蚀的滋滋声。
小柒的屏障剧烈波动,眼看就要破碎!她之前为了送我离开轮回井入口,消耗已然极大,此刻显然是在强撑!
我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体内枯竭的心灯因极致的焦灼竟隐隐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热流。就在我几乎要不顾玄女劝阻再次冲出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支原本麻木前行的亡魂队伍,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骤然炸裂!首当其冲的,竟是那个看似孱弱、屡次“异动”的书生亡魂!他佝偻的身形猛地挺直,原本空洞的眼中爆射出两道实质般的精光,一股浩然正气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轰然爆发!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链寸寸断裂,发出清脆的金属鸣音!
“陆判官在此!何方宵小,敢动守门人血脉!”书生亡魂(不,此刻应称他为陆之远判官残魂)声如洪钟,震得周围黄雾翻涌!他双手虚空一划,一枚古朴的、缭绕着黑白二气的判官印虚影瞬间凝聚,带着执掌生死、明辨是非的煌煌正气,狠狠砸向那两名攻击小柒的鬼差!
这突如其来的反击,远超所有人(和鬼)的预料!那两名鬼差显然没料到“猎物”中竟藏着如此硬茬,仓促间举鞭格挡!轰!判官印与打魂鞭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剧烈的能量冲击!阴邪的死气与浩然正气激烈交锋,发出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嗤嗤”声响!两名鬼差竟被震得连连后退,身上浓郁的死气都黯淡了几分!
“好家伙!这书生……不对,这判官老哥藏得够深啊!”我又惊又喜。玄女按在我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传音道:“勿躁!这才是开始!陆判官残魂强行苏醒,支撑不了多久!真正的危机在后面!”
果然!那一直如同山岳般矗立、冷眼旁观的剩余两名鬼差,其中一尊身形骤然膨胀,化作一尊三丈高、身披重甲、手持巨斧的黄泉力士!它那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巨眼猛地锁定陆判官,庞大的身躯看似笨重,动作却快如闪电!巨斧带着撕裂空间的厉啸,朝着陆判官残魂当头劈下!斧刃未至,那恐怖的罡风已经将地面坚硬的骨粉压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陆判官周身绽放的浩然正气被这股纯粹的力量压迫得剧烈摇曳!他面无惧色,反而朗声长笑:“哈哈哈!苟延残喘万载,今日能为守护正道尽最后一分力,快哉!守门人小友,记住,真正的‘轮回井’秘钥,藏在……”话音未落,他整个残魂骤然燃烧起来,化作一道璀璨夺目的白色光柱,不是迎向巨斧,而是义无反顾地射向了小柒!他竟是要以自身残魂为燃料,强行加固小柒的守门人屏障!
“前辈!”小柒泪如雨下,却知此刻不是悲伤之时,全力接纳这股力量。七彩屏障瞬间稳固,光华大盛,将鬼火的腐蚀和鞭影的缠绕暂时逼退!
“就是现在!”玄女娇叱一声,一直按在我肩膀的手猛地一推,一股柔和的月华之力将我向前送出!“九牧,心灯开路!清霜,斩鬼差!”
早已蓄势待发的凌清霜如同幽灵般从另一侧的雾气中杀出!青霜剑划出一道横贯黄泉路的冰蓝长河,剑气森寒,直接将那两名被陆判官震退的鬼差连同其周围大片区域彻底冻结!她的剑意凌厉无匹,带着一股“老娘憋坏了”的狠劲,瞬间清场!
而我,被玄女这一推,身形如电射向小柒方向!胸膛中那点心灯之火,因陆判官的牺牲和小柒的危机被彻底点燃!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从混沌原点中涌出,暗金色的火焰不再局限于护体,而是如同在我手中凝聚成一柄似虚似实、光芒内敛的心灯长剑!剑身之上,那点混沌原点如同剑锷上的一颗绝世瞳仁,散发着洞穿虚妄、执掌生死的威严!
“挡我者,死!”我怒吼一声,手持心灯长剑,目标直指那尊挥斧劈向陆判官所化光柱的黄泉力士!我知道硬拼力量我绝非其敌,但心灯之力蕴含的轮回与净化特性,或许能对其造成克制!
黄泉力士巨斧落下,与陆判官燃烧的光柱轰然对撞!光柱应声而碎,化作漫天光雨,纷纷融入小柒体内。力士也被这决绝的自爆震得身形一滞,巨斧上扬。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我的心灯长剑到了!我没有选择硬碰,而是剑走轻灵,如同毒蛇般刺向力士握斧的手腕关节处!那里幽蓝火焰相对稀疏!
“嗤——!”心灯长剑刺中鳞甲,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暗金色的心灯火焰与幽蓝的寂灭火焰疯狂相互侵蚀!那黄泉力士手腕处竟然冒起了阵阵黑烟,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劈下的巨斧动作明显出现了一丝僵直!
有效!但我也被巨大的反震之力掀飞,气血翻涌。凌清霜及时闪至我身后,一掌抵住我背心,精纯的冰寒灵力助我稳住身形。“小子,干得漂亮!但别硬来!”
此时,玄女也加入了战团。她身影飘忽,月华神剑洒下清辉,并非强攻,而是化作一道道柔韧的光索,缠绕向另一尊刚刚开始动作的黄泉力士的双足,试图限制其行动。她的战斗方式充满了智慧与美感,与凌清霜的狂野彪悍相得益彰。
小柒得到陆判官残魂滋养,守门人气息大涨。她双手连连划动,七彩光芒不再仅仅防御,而是化作一道道灵动的符文,加持在我和玄女、凌清霜身上。我感到力量运转更加顺畅,消耗也减轻了几分。她甚至分出一道光芒,射向那些从冻结中挣脱、蠢蠢欲动的影煞杂兵,暂时阻住了它们的合围之势。
战场一时陷入了胶着。我们四人配合默契,竟与两尊黄泉力士和残余鬼差打得有来有回。真正的勇气,并非源于无知的无畏,而是看清前路艰险后,依然选择向死而生的决绝。
然而,好景不长。那尊最初攻击陆判官的力士彻底暴怒,它仰天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整个黄泉路随之震动!它身上的幽蓝火焰冲天而起,与弥漫的黄雾连接,仿佛在汲取整个寂灭之海的力量!它的体型再次膨胀,威压陡增数倍!另一尊力士也挣脱了玄女的束缚,双斧齐挥,斩出两道交叉的黑色裂痕,向我们碾压而来!
“不好!它们要动真格的了!”凌清霜脸色一变。
玄女眼神一凛,月华神剑横于胸前,似乎要施展某种消耗极大的秘法。小柒也咬紧牙关,七彩光芒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显然到了极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胸膛中心灯那点混沌原点,因连续的战斗、同伴的守护意志以及陆判官牺牲的悲壮之情,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与蜕变!它不再仅仅是旋转,而是如同心脏般有力地搏动起来!每一次搏动,都引动着周围的地府法则产生细微的涟漪!
一股明悟涌上心头。我福至心灵,将全部心神沉入心灯,不再试图去控制那股力量,而是去“引导”它,去“共鸣”这片天地间那被压抑的、属于轮回本源的秩序之力!
“玄女,清霜,小柒!助我一臂之力!”我大喝一声,将心灯长剑高高举起!剑尖那点混沌原点光芒大盛,如同一个漩涡,开始主动吸纳玄女的月华、凌清霜的冰霜剑气、小柒的守门人光华!
三股性质各异却同样纯净强大的力量,在心灯的引导下,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混沌色、蕴含着生与死、秩序与变革意蕴的璀璨光柱,冲天而起!光柱所过之处,狂暴的黄泉力士动作一滞,连那弥漫的寂灭雾气都仿佛被净化了几分!
这一击,抽空了我们四人几乎全部的力量!光柱如同审判之矛,狠狠撞向那两尊黄泉力士!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力士发出痛苦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被光柱贯穿、瓦解,最终化作漫天飘散的幽蓝光点!剩余的鬼差和影煞在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冲击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
光芒散尽,黄泉路上暂时恢复了死寂。我们四人相互搀扶,气喘吁吁,几乎虚脱。但危机并未解除,远处雾气翻涌,更可怕的气息正在逼近。陆判官最后的提示言犹在耳,真正的“轮回井”秘钥何在?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
绝境中的携手,往往能淬炼出超越个体的光芒,这光芒虽短暂,却足以照亮前行路上的片刻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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