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华学营的第十四个月,
李庚和他们被带入了一间新修的房间。
房间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沙盘,占据了几乎三分之二的空间。
沙盘之上,山峦起伏,河流蜿蜒,城镇与村庄的微缩模型星罗棋布,十分精细。
白先生站在一边,正看着沙盘中的一处出神。
李庚仔细看了几眼,有些犹豫,结合地形和岛屿的外形,认出了那被深绿色细沙覆盖的连绵区域,正是他曾在地理课上见过的、苏门答腊岛那无边无际的热带雨林。
上面还插了很多小树。
沙盘的一侧,插着一面小小的、由红白蓝三色组成的荷兰国旗。
而在沙盘的最北端,一片被标记为“亚齐”的区域,则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旗,如同一片顽固的黑色森林,与荷兰人的三色旗遥遥对峙。
学员们屏住呼吸,围在沙盘周围。
今天的课,不比往常。
“都到齐了。”
白先生回过神,他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灰色长衫,戴着圆框眼镜,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竹制教鞭。
但他今天的眼神,却不像平日授课时那般温和。
“今天,我们不上文化课,也不讲战术操典。”
白先生走到沙盘前,用教鞭轻轻敲了敲沙盘的边缘,发出“笃笃”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今天,我们来上一堂真正的军事推演课。”
他环视众人,目光在李庚脸上短暂停留了片刻。
“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未来将要踏上的土地,就是南洋。”
“不过南洋太大,今天只说这里。”
他的教鞭在沙盘上划过一个巨大的区域,覆盖了棉兰、德利等地。
“荷属东印度,苏门答使腊。一个富饶、美丽,却也充满了血泪与压迫的地方。”
教鞭重重地点在了那面荷兰国旗上。
“在学习如何打败一个敌人之前,你们必须先彻底地了解他,甚至要比他自己更了解他。你们要了解他的强大,更要看穿他的虚弱。现在,谁能告诉我,我们这位假想敌,荷兰人,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的统治,究竟依靠的是什么?”
一个如今担任学营哨官出身的学员出列,大声道:“报告先生!是洋枪洋炮!是他们先进的武器和训练有素的军队!”
“说对了一部分。”
白先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赫斯勒教官已经让你们见识了毛瑟步枪和加特林机枪的威力。荷兰皇家东印度陆军,他们装备精良,组织严密,这是事实。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冰冷,“仅仅依靠武力,就想统治这片比他们本土大上几十倍、人口多上几百万的土地?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几枚代表不同势力的棋子。
“记住,殖民统治的精髓,从来不是单纯的屠杀,而是更高明的‘分而治之’。荷兰人在这里建立的,是一个尖塔式的附庸体系。一个层层剥削、层层压迫,让我们自己人管自己人,自己人斗自己人的恶毒体系!”
白先生将一枚代表荷兰总督府的棋子,放在了最顶端。
“这是塔顶,人数最少,却是权力的核心。他们制定规则,享受利益。”
紧接着,他拿起一枚代表“马来苏丹”的棋子,放在了荷兰总督府的下方。
“这是第二层,本地的封建王公。荷兰人保留他们的尊号,给他们修建华丽的宫殿,让他们继续享受奢华的生活。作为回报,这些苏丹将大片大片的土地,以极低的价格,租借给荷兰公司,期限是75年,或者是99年。他们出卖了脚下的土地和人民,换来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成了荷兰人统治这片土地的合法性外衣。”
学员们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白先生没有停,他又拿起一枚刻着“甲”字的棋子,放在了苏丹之下。
“第三层,华人甲必丹。这是荷兰人相当聪明的发明。他们从华人中挑选出那些最富有、最愿意与他们合作的商人,授予他们管理华人内部事务的权力。
税收、劳工纠纷、治安,甚至是一些小型的司法权,都交由甲必丹负责。
于是,华人对殖民统治的不满,首先对准的,不会是高高在上的荷兰人,而是这些同文同种的自己人。
甲必丹们,则依靠荷兰人的权势,垄断生意,积累财富,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他们成了殖民者最忠实的经济买办和秩序维护者。”
李庚若有所思。他想起了在澳门听堂叔李老七说过的那些事,那些客头、堂口,不也正是这个体系在最底层的延伸吗?
“那么,甲必丹之下呢?是普通的华人百姓吗?”
白先生冷笑着问,随即又拿起一枚黑色的、刻着一个“洪”字的棋子,放在了甲必丹之下。
“不。是三合会。是那些所谓的公司、堂口。他们是这个体系的阴暗面,是秩序的补充。荷兰人和甲必丹不方便亲自下场去做的脏活,就由他们来做。控制码头,垄断赌档和鸦片馆,最重要的,是控制那些被卖到南洋的猪仔。
他们用乡情、用帮规、用暴力,将成千上万的华工分割成一个个小团体,让他们内斗,让他们相互提防,让他们永远无法团结起来。
他们寄生在整个华人社会的肌体上,吸食着最底层同胞的血汗,并将其中一部分,上供给甲必丹和荷兰人,换取自己的生存空间。”
最后,白先生抓起一把没有任何标记的、最粗糙的沙砾,洒在了金字塔的最底层。
“而那些被骗来、被绑来的华工,就是这个结构最庞大、最沉重的基石。
他们用血汗灌溉烟草,用生命开采锡矿,创造出支撑起整个结构的巨额财富。
但他们得到的,只有种植园发行的、一文不值的瓦片,是监工浸了水的藤鞭,是随时可能夺走我们性命的痢疾和霍乱。
被层层盘剥,被死死踩在脚下。
你们明白了吗?荷兰人也好,英国人也好,西班牙人也好,葡萄牙人也好,他们在殖民地的统治,一是背靠强大的国力,先进的武器,其二就是这个能让上百万人心甘情愿、或被逼无奈地为他们服务的体系!”
“所以,反抗要是自下而上的,从最底层的细沙开始,才有成功的希望,因为除了最底层的人之外,其他的所有人,记住,是所有人,都享受到了利益,也会死死扞卫这份利益!”
“将来下了南洋,就是举世皆敌!”
“现在,回到战争。”
“亚齐人为什么与荷兰人打仗?”
“这场战争的爆发,是荷兰殖民扩张野心和亚齐人扞卫独立决心的必然碰撞!就和大清国土上发生的事并无两样。”
“《1871年英荷条约》 你们都已经学过,在此之前,英国为了防止马六甲海峡被单一势力完全控制,一直将独立的亚齐苏丹国视为一个战略缓冲,并与其签订条约,在外交上承认其独立。
但1871年,英国和荷兰签订了新的条约,英国人为了换取荷兰在非洲黄金海岸的利益,放弃了对亚齐独立的保障, 默许荷兰可以对亚齐采取任何行动。这等于为荷兰入侵亚齐扫清了最后的外交障碍。
“荷兰当时已经控制了苏门答腊的大部分地区,但北端的独立亚齐是他们殖民版图上最显眼的一块缺口。为了建立一个完整的殖民帝国,他们必须吞并亚齐。
控制亚齐意味着控制利润丰厚的胡椒贸易,以及对海岸线的完全掌控。
荷兰人担心其他西方列强,像法国、美国甚至意大利,都有可能会与亚齐建立关系,从而在马六甲海峡这个战略要地获得一个立足点,威胁到荷兰的利益。
所以,最终荷兰人以亚齐人庇护海盗、扰乱马六甲海峡航运为借口发动战争,为其侵略行动披上文明的外衣。”
白先生的教鞭指向了沙盘北端的黑色旗帜海洋。“我们再来看看亚齐人。从西历1873年至今,他们已经和荷兰人血战了六年。六年!他们凭什么能撑这么久?他们有什么,是我们没有的?”
“他们有信仰!”
一个学员立刻回答,“他们是为了保卫家园和真主而战,是圣战,所以他们不怕死!”
“没错。精神力量,至关重要。”
白先生肯定道,“一个亚齐战士,他不仅仅是在为自己战斗,他是在为一个群体、一种信仰而战。这种凝聚力,是那些为了薪水打仗的荷兰雇佣兵无法比拟的。但光有精神就够了吗?不够。如果一支军队只剩下勇敢,那不过是匹夫之勇。亚齐人能坚持至今,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他的教鞭在亚齐地区的雨林和山脉上划过。
“第一,地利。亚齐人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丛林是他们最好的掩护。荷兰人的大炮和阵列战术,在复杂的丛林里威力大减。而亚齐人则化整为零,利用地形打游击,让荷兰人防不胜防,疲于奔命。这是典型的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第二,外部输血。这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白先生的教鞭,从亚齐,跨过马六甲海峡,重重地点在了对岸的“槟城”。
“荷兰人可以封锁亚齐的港口,但他们无法封锁整条漫长的海岸线。几十年来,槟城和新加坡的华人商人,为了追逐暴利,一直在向亚齐走私他们最需要的东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武器!”李庚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武器,火药,鸦片,粮食!”
白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是一个利润高到足以让人藐视死亡的贸易链。华人走私贩用老旧的蒸汽船和马来人的小艇,将从欧洲买来的步枪、甚至是拆解的火炮,运到亚齐的秘密据点。他们换回来的,是亚齐人控制的胡椒和黄金。他们再用这些硬通货,去购买更多的军火。
鸦片,在这里则充当了战争经费。亚齐的领袖用鸦片来稳定部队,用毒品来控制军队,也用它来作为支付手段。
可以说,正是我们华人的这条走私生命线,为亚齐的抵抗战争源源不断地提供了血液!
讽刺吗?在苏门答腊的东海岸,华人是殖民体系的基石。
而在西海岸,华人却是殖民体系的掘墓人!这一切,不为别的,只为一个字——利!”
“看清楚了吗?”
“我们华人在南洋在片土地,已经变成了不在乎国家,不在乎种族,不在乎道义,只在乎钱的人!”
“为什么?!”
“因为这一切,性命,忠义,道理,在过往两百年已经被人打得粉碎,脊梁骨都被人家敲碎了!”
“整个南洋,就是一个你吃我,我吃你,追名逐利,剥皮喝血的坟场!”
“洋人吃本地人,吃华人,华人吃华人,这里没有国家,没有道义,只有家族之计,只有帮派拼杀,只有争名逐利!”
“这里,只有船和枪的道理,这里,就是你们未来的战场!”
“振华,振华,知道振的是什么华吗?!”
“是再造我南洋百万华人之骨!”
李庚感到一阵眩晕,几乎有些站不稳。
“亚齐人的抗争,给了我们两个最重要的启示。”白先生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第一,荷兰人并非不可战胜。他们的兵力被亚齐战争死死拖住,根本无力应对第二条战线。亚齐战争,是他们最大的失血点,也是我们最大的机会。”
“第二,亚齐人的模式,我们不能完全复制。我们没有他们那样统一而狂热的信仰,更没有他们那样全民皆兵的基础。
南洋的华人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逐利而生。想让我们像亚齐人一样,打一场持续几十年的圣战,在统一思想,再造根骨之前绝无可能。
所以,我们的行动,必须像毒蛇一样,快、准、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到他们的痛处,逼他们坐到谈判桌前,而不是陷入无休止的消耗战。”
说到这里,白先生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推演开始。”
他走到沙盘前,将一枚代表“华人总会”的红色棋子,放在了德利种植园的位置。
“光绪五年,1879年。华人总会派往德利种植园,负责监督契约工待遇的李工头,被荷兰管事范德伯格默许、本地监工巴松亲手活活打死。这是对我们总会的公然挑衅和侮辱。我们的目标,不是单纯的复仇,而是要借此事件,彻底打破荷兰人旧有的附庸管理体系,在苏门答腊为我们的同胞,争夺到应有的权利和尊严。现在,你们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告诉我,你们该怎么做?”
教室里立刻响起了一片议论声。
“直接派人去,把那个范德伯格和巴松都杀了!”一个学员恶狠狠地说道。
“杀了他们,荷兰人会派新的管事来,变本加厉地报复猪仔!治标不治本!”另一人立刻反驳。
“那就煽动猪仔暴动!烧了他们的烟草园!”
“暴动?那只会引起更血腥的镇压,拿什么和荷兰人的军队斗?那叫送死!”
李庚没有说话,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庚寅。”白先生突然点名。
李庚出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报告先生。我认为,破局的关键,不在于我们自己动手杀多少人,而在于如何引爆并利用好这个殖民经济体系内部早已存在的矛盾。”
“说下去。”白先生的眼中兴趣更浓。
“第一步,点火。”李庚走到沙盘前,手指着那些代表三合会的黑色棋子。
“我们的力量有限,不可能正面与荷兰人对抗。
我们必须借助本地的力量。比如棉兰地区的三合会,他们是岛上唯一的本地华人暴力组织,既然都是喝人血,想必他们与种植园的监工、甚至某些甲必丹,因为鸦片和赌档的利益划分,恐怕早有积怨。
也许可以许以重利。比如走私枪械或者走私鸦片给他们,策动他们动手。”
“他们动手的目标是谁?”
“不是荷兰人。
直接攻击荷兰人,会引来殖民军的疯狂镇压,三合会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实力。
更何况,先生您也说了,三合会本身就是依附于荷兰人求财的,他们一定不敢,也不能杀荷兰人。
目标,必须是荷兰人和这些三合会都能接受的中下层!
是那些最凶残、最招华工痛恨的监工,或者是那些依附于荷兰人、压榨同胞的甲必丹的产业!这样,即便是闹得不可收拾,最多也就华人社群内部的纷争,或是小规模的猪仔暴动。”
白先生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第二步,嫁祸。”
“本地的三合会必然有自己的小心思,香港华人总会虽然势大,但是距离他们太远,很难直接威胁他们的财路,所以即便是许以重利,他们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收了钱刺杀几个监工或者华商应付了事。”
“所以,想要让他们听话或者肯出力,必须要给出足够诱惑的条件和信任背书,还要找好掩人耳目的旗帜。
如果我是指挥官,我会承诺把他们安排到香港,给一个总会理事的职位,并且直接准备好地产或者商铺的合同给他,让他制造混乱。
李庚的手指,从德利地区,划向了北方的亚齐。
“仅仅是混乱,还不足以让荷兰人伤筋动骨。他们最大的恐惧,是亚齐战争的蔓延。我们要在混乱中,刻意制造出暴动的华工已经与亚齐叛军联手的假象!
我会利用这些走私渠道,和亚齐人达成协议,在行动中打出亚齐人的旗帜,高喊他们的口号。这个消息足以让整个苏门答腊的荷兰人陷入恐慌。他们会立刻把一场地方性的治安事件,升级为一场威胁到整个殖民地存亡的军事危机!”
“我会亲率至少一千人的突击队举起亚齐人的旗帜血洗整个棉兰,在荷兰人反应过来之前,把棉兰和周围几镇的荷兰人的核心公司烧成白地!”
“那那些三合会呢?”
“就地坑杀!”
听到这里,在场的学员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先生面无表情,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接下来,是打还是求和,看白先生的心意。”
“如果打,必然是连绵的苦战,苏门答腊的华人只会一股脑偏向荷兰人,认为我们才是叛军,在当地没有群众基础,荷兰人很快就会封锁海面,我需要至少五千人的部队在棉兰腹地打游击。”
“如果求和,就必然要分化与整合。”
李庚的声音愈发沉稳。
“当荷兰人陷入亚齐人来了的恐慌后,他们的第一反应,多半是收缩兵力,保卫主要城镇,并向巴达维亚求援。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此时,我们假借本地华人堂口的名义,打出保境安民的旗号,把亚齐人杀了送给荷兰人。一方面,这可以迷惑荷兰人,让他们放松警惕;另一方面,我们可以借机团结那些在暴乱中受苦的普通华工,将他们从旧的三合会和甲必丹的控制下解脱出来,吸纳进我们的体系。同时,对于那些顽固的、与荷兰人深度绑定的甲必丹,则要借着平叛的名义,毫不留情地予以铲除!我们要完成一次华人社群内部的清洗!”
“最后则是,长久的隐忍和重生。”
李庚抬起头,直视着白先生。“当旧的附庸体系被打得稀烂,荷兰人必然会心生警惕,绝不会让我们掌握华社的话语权,甚至面临分化审查和清洗,但是秩序已经被打烂,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慢慢培养新生的体系,暗中对抗荷兰人的殖民体系!”
“需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不知道,但总归是有机会。我需要总会源源不断地支持,甚至在明面上持续不断地和荷兰人争夺法理,慢慢提高华人在本地的待遇。”
“整个作战计划,我称之为掺沙子,核心目的就是把一批有理想有计划的人送进苏门答腊,在旧的殖民体系下新生!”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良久,白先生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有评价李庚的计划,而是走上前,亲手将那枚代表“华人总会”的红色棋子,从沙盘上拿起,放到了李庚的手中。
“庚寅,”他凝视着这个因家破人亡而被迫早熟的年轻人,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记住今天你在沙盘上所说的一切。纸上谈兵终觉浅。真正的战场,比这沙盘要复杂、残酷一万倍。你会遇到背叛,会遇到猜忌,会遇到无数意想不到的困难。”
“但我希望你记住,我们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让我们的同胞,能够像一个人一样,有尊严地,站在这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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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
白先生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问眼前伏案书写的陈九。
“你看下这个。”
陈九递给他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
“这是数个教官和香港办公室几十个人的综合意见,关于苏门答腊的战事。”
“董其德已经开始了,我安排了昌叔配合。”
“他计划的核心是制造混乱,但混乱的本质是不可预测的。
一场暴力的起义,即便是人为策划的,也很容易失控,作为盟友和执行者的三合会本身是一个致命的缺陷,你我都知道这些三合会的成色。
冲击一些种植园可以,但是袭杀荷兰人的官邸绝无可能,一旦亚齐人这一部分有半点疏忽,三合会会立即倒戈,很可能会与荷兰殖民军合作,反过来带路。
利益动人心,但是这些人生存的准则就是见风使舵,怨不得他们。
荷兰人在苏门答腊已经经营了上百年,稳定固然重要,但大国脸面同样重要,殖民动摇是巨大的声望损失。”
“那九爷若是事不可为……”
“我记得书上有说,成事不在于谋划多深,而在于能不能接受最差的结果。
我说了,让董其德放手施为,就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准备。”
“假的成不了真的,所以我下了重金,让走私船送了两条船的亚齐战士过去,估摸着已经登陆了。”
“昌叔在兰芳已经汇集了两千个九军战士,还有一千名九军战士已经陆续在新加坡、槟城扎下,如果真的要打,就在荷兰人的海防舰队反应过来之前把人送进去。”
“现在不打,将来兰芳这件事也要打,趁着荷兰人还深陷苦战,或许也是个好机会。”
“等荷兰人收拾完亚齐人,再打压力会多上很多倍。”
“苏门答腊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战场,但是如果时局进展到此,我一定要先开枪!”
“昌叔总说养兵千日,那总要先试试成色。”
“我在古巴打过,都是两条胳膊一个脑袋,谁也不比谁命大。南洋百万华人的尊严不是靠谈判谈出来的,也不是靠总会的威胁就能成事的。”
“先让火烧起来,乱起来,随后打起义兴的旗号,这个南洋,义兴公司太多了。总得蹦出个有骨气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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