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听完神崎凛司那番条理清晰、意志坚决的话——不是要走阿修罗神道那条血淋淋的捷径,而是想找一条自己能掌控的、主动锤炼精神的路子——他眼里那鹰一样锐利的光慢慢软化了,渗出一丝几乎看不出的赏识。
他捋了把自己雪白的胡子,指缝间都是岁月的痕迹,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挑最合适的词。
“嗯…”他慢悠悠地开了口,调子还是那股懒洋洋的味儿,但底下多了点认真劲儿。
“撇开阿修罗神道那套不摔个半死不让进门的路数…单说把这精神头磨砺得跟海边礁石一样硬实,让心境透亮得能照见万物还不晃悠…倒也不是完全没别的招。”
他停了一下,目光在眼前这些年轻脸孔上扫过,最后钉在神崎凛司那双专注得吓人的墨蓝色眼睛上。
“只不过啊…这法子,慢得能熬死人,枯燥得能把人逼疯,要的是水滴石穿的那股笨耐心,和石头砸进地里生根似的定力。”
“吃得了这种苦?扛得住这种闷吗,小朋友?这可不是比赛场上痛快淋漓地打一场就能见分晓的事,这是跟自己较劲,磨的是心性里的毛躁和虚浮。”
“请前辈指点。”
神崎凛司答得没有一点磕巴,语气平静,但里头那股认真的劲儿和期待藏都藏不住,好像早就备好了迎接任何磨人的修行。
对他而言,只要能找到明确路径,再枯燥的训练也不过是数据积累和效率优化的过程。
“好!”
老爹像是很满意这答案,声音洪亮了些,拍了拍手,对着围过来的小子们笑了笑,试图驱散些过于严肃的空气。
“都过来,凑近点,围个圈,盘腿坐好。今儿天光好,海风也舒坦,不燥不凉,老头我就顺带教你们点静心凝神的基础把式,对打球没亏吃!都仔细听着,对你们只有好处!”
佐伯、天根、黑羽、木之本他们几个虽然还有点云里雾里,觉得这跟平时热火朝天的训练画风迥异,但也听话地照做了,在老爹和神崎凛司对面略显笨拙地盘腿坐下,沙子的细微粗糙感透过薄薄的运动裤传来。
脸上大多挂着好奇和几分新鲜劲,但也夹杂着“这真的有用吗”的怀疑。
老爹的声音缓了下来,带着点悠远的味道,像远处传来的潮声,有种奇怪的安抚力。
“先闭上眼…试着,慢慢来…把心神里头那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倒空。比赛啊比分啊输赢啊,下周的测验啊,昨晚的电视节目啊,还有平时那些破事烦心事,都先扔外头。别使劲撵它们,越撵越来劲,就跟…把一盆浑水搁那儿,别晃它,让它自己静下来沉干净似的…”
他慢慢引导着,语速很慢,留出足够的时间让指令沉淀。
“去觉着你们的呼吸,一呼,一吸…别使劲,别控制,就看着它自然发生…然后,觉着风轻轻刮过皮肤的感觉,有点凉,有点痒…觉着浪头拍上来又退下去的声儿,轰…哗…周而复始…”
“但别去‘琢磨’它们,别给它们贴标签,光是‘觉着’…像隔着层玻璃看…让心一点点沉底,静下来,像风暴过了,那片望不到边、平得连丝皱纹都没有的海面…”
法子听着简单,甚至有些故弄玄虚,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心神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越是刻意想去控制,反而越是像攥紧的沙子,流失得更快。
六角这帮队员,天赋是有,球感也好,但终究是跳脱好动的年纪,浑身都是用不完的精力。
一开始还能勉强照做,觉得新鲜,努力模仿着老爹描述的那种状态。
可没多久,各种杂念就跟捣蛋的浪头似的,噼里啪啦往他们意识那本来就不甚牢固的堤坝上撞。
天根光死闭着眼,眼皮却不住地颤抖,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抽,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冷笑话素材止不住地冒泡——“平静的海面?那不就是还没放调味料的超大型味噌汤锅?噗——”
差点噗嗤笑出声,身子不自觉地扭了一下,沙子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佐伯虎次郎性格相对沉稳,他拼命想清空脑子,告诉自己这是训练的一部分。
可念头像滑溜的鱼,不听使唤地就溜达到了下一场练习赛的战术上,琢磨着该怎么破解对手的新招数,眉头不自觉地就拧了起来,呼吸也跟着稍微乱了一丝。
黑羽春风则完全跑偏了,鼻尖嗅着海风带来的烧烤摊若隐若现的香气,心思早飘到吃的上了。
惦记着待会儿训练完非得拉上天根去那家新开的店烤鱼,火候该咋把握,秋刀鱼要不要挤点柠檬汁…
肚子甚至不合时宜地轻微叫了一声,让他瞬间尴尬得耳根发热,赶紧偷瞄旁边有没有人听见。
木之本葵稍强点,他尝试着感受呼吸,但维持了不到十分钟,也感觉腿麻腰酸,注意力开始散黄。
屁股底下的沙子似乎也越来越硌人,总想挪动一下找个更舒服的位置,维持静止变得异常艰难。
他们眉头拧着,身上像有蚂蚁爬似的细微扭动,勉强保持着打坐的样,心早不知道野哪儿去了。
硬撑了十几分钟,就陆续败下阵来。
有人偷偷眯条缝瞄别人,看到同伴也在挣扎,心里莫名平衡了点;有人忍不住伸手挠挠被风吹得发痒的脸颊;有人干脆小幅度地挪动发麻的腿,沙沙声此起彼伏。
耐心迅速消耗,眼神里开始流露出“这到底要坐到什么时候”、“真的有用吗”的不耐烦。
与他们那几乎快要沸腾起来的毛躁不安形成惨烈对比的,是几乎在闭眼刹那就进入了状态的神崎凛司。
他那属于穿越者的、比实际年龄老成不少的魂灵底子,以及在那之前作为孤儿为了生存和目标而锤炼出的极端自律和专注,在这时候显出了压倒性的优势。
对力量的渴望,对效率的追求,以及对“可控路径”的坚信,让他飞快地、近乎冷酷地屏蔽了所有外界干扰和内在浮动的杂念。
又长又稳的呼吸节奏很快建立起来,压过了最初那点细微的、试图冒头的杂念流。
外头的喧闹——风声、浪声、不远处游客的嬉笑、同伴们憋不住的细微呼吸和衣服摩擦声——像被一层无形的、精密的滤网过了一遍,渐渐变远、变淡,最终从他高度集中的感知里消失了,沦为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他的意识好像脱开了肉身的束缚,迅速往下沉,坠入一片唯有他自己的、深邃、寂静、广阔无边的内在空处。
那儿没光,没声,只有绝对的静和纯粹的自我存在感,就像悬浮在无垠黑海的最底层,隔绝了一切。
唯有自我意识的核心像定海神针似的,清晰、稳定、毫不动摇地立在那里,观察着这片寂静, itself 成为这片寂静的一部分。
他外在的坐姿稳得吓人,脊柱自然挺拔,肩膀放松下沉,脸上肌肉松弛,表情恬静安详,呼吸又细又长,几乎微不可闻。
整个人透出一股和周围喧闹沙滩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禅定的沉静气息。
仿佛他不是坐在一群躁动少年和海浪之间,而是独自处在万籁俱寂的幽谷深潭边,周身自带一种无形的、令人下意识屏息的场域。
老爹的目光慢慢扫过所有队员,将他们的抓耳挠腮、左摇右晃尽收眼底,嘴角带着点了然又无奈的笑意,最后那目光重重落在纹丝不动的神崎凛司身上。
瞧着他几乎秒入定、而且气息越来越沉静绵长、仿佛真的要融入这片天地之间的状态,老爹那双总半眯着的、看透太多世事的老眼里,又一次不可抑制地闪过惊异和更深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赏识。
他捋着胡须,微微点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含混不清的音量嘀咕。
“哦呀哦呀…不得了啊这小子…这心性这定力…简直是天生啃‘静功’这碗饭的料…比当年那几个小子强出不知道哪里去了…看来,老头我这点快被太阳晒化了的压箱底玩意儿,今儿个是真找着能接得住、也配接的人了…”
海风继续不知疲倦地吹着,卷着咸味和细沙,时间在少年们焦躁的感知里缓慢流淌。
六角的队员们已经开始东倒西歪,眼神交流着“什么时候结束啊”的哀嚎,腿麻得像有无数针在扎。
而神崎凛司,依旧沉浸在那片唯有他自己的、绝对的寂静深海之中,仿佛时间在他周围失去了刻度,万物皆隐,唯有内在的明镜愈发明澈。
老爹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意加深,他知道,今天这看似随意的“顺便教学”,或许真的播下了一颗截然不同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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