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的脚步刚踏上电梯厅的大理石地面，指尖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呼叫按钮，斜前方那部标着上行箭头的电梯门便已开始缓缓闭合。她下意识地顿住脚步，目光穿过逐渐收窄的门缝望进去——只瞥见一抹熟悉的黑色西装肩线，以及沈砚舟微侧的下颌轮廓，他似乎正低头听身边人说着什么，神情专注得未曾分神。门彻底合上的瞬间，电梯面板上的数字从“1”稳稳跳到“2”，而许棠面前下行电梯的指示灯依旧暗着，像是无声地宣告了这场猝不及防的错过。她站在原地，指尖微微蜷缩，心里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却还是转身，按了上行键——她记得礼堂的工作人员说过，沈砚舟他们一行在香格里拉酒店的22楼。
2203房间里，沈砚舟刚在沙发上坐下，便直接拨通了王景晨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开口，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困惑：“景晨，我想问你个专业问题——如果两个人格融合成了一个，那原来第一个人格所具备的才华，第二人格会继承吗？”
电话那头的王景晨顿了顿，语气保持着一贯的沉稳：“理论上，人格融合是意识层面的整合，而非替代。第一人格的技能、才华本质上是存储在大脑记忆与神经回路中的，融合后大概率会被保留，只是可能需要一定时间适应，或者呈现方式会有细微变化，具体还要看融合的完整性。”
沈砚舟眉头微蹙，正要追问，门口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陈乾正埋首在笔记本电脑前查资料，头也没抬地说了句“请进”，王媛媛便立刻起身跑去开门——她本以为是酒店服务，或是合作方的人，可当门被拉开，看到门外站着的女孩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是她！王媛媛的心脏猛地一跳，瞳孔骤然收缩。怪不得在台上时就觉得她熟悉，那张脸，和她偷偷看过的、哥哥王景晨电脑里那份加密病历上的照片一模一样——干净的眉眼，柔和的轮廓，哪怕气质比照片里多了几分疏离，也绝对是同一个人。哥哥说过，这是沈砚舟的白月光，是他曾经爱到骨子里的女朋友，也是那个被人格分裂困扰了很久的林晓棠。
她怎么会来这里？王媛媛的脑子飞速运转，嫉妒和一丝莫名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喜欢沈砚舟一年了，从哥哥王景晨生日聚会时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动了心，可哥哥说他他心里只有那个叫林晓棠的女孩。现在她好不容易以他公司运营主管的身份待在他身边，怎么能让她再插进来？一个冲动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几乎是凭着本能，电光火石间，她决定撒一个慌。
许棠看着开门的女孩，礼貌地颔首，声音温和却清晰：“你好，我来找沈砚舟。”
王媛媛的指尖攥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掌心，脸上却强装出得体的微笑，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亲昵与占有：“哦，我是他未婚妻，你有事给我说吧。”说完这句话，她甚至不敢去看许棠的眼睛，心里又慌又乱——她知道自己在撒谎，可话已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她怕沈砚舟听到，怕被拆穿，更怕许棠真的留下来，动摇她好不容易靠近的位置。
许棠脸上的礼貌瞬间凝固了。“未婚妻”三个字像三颗冰冷的子弹，直直射进她的心脏，让她瞳孔猛地震动了一下，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密密麻麻的刺痛顺着血管蔓延开来，几乎要将她的呼吸扼住，可她强撑着，不让自己失态，只是唇角的弧度变得有些僵硬。她抬手，将一直攥在掌心的那张黑色卡片递过去，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那，麻烦你把这个卡给他，谢谢他之前的帮忙。”
卡片递出去的瞬间，她没有再看王媛媛一眼，也没有再停留一秒，转身便快步离开。脚步越走越快，直到远离2203的房门，那股强压下去的心痛才彻底爆发，像潮水般将她淹没，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不敢回头，也不敢放慢脚步，一路快步冲向电梯厅，在看到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几乎是跌撞着跑了进去。
沈砚舟并未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只是淡淡的问了向王媛媛问了句，“是谁？”
王媛媛的心猛地一沉，指尖攥着许棠塞来的银行卡，边缘硌得掌心发紧，连声音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发颤：“是…是酒店服务。” 她不敢抬头看沈砚舟的眼睛，只能将视线钉在自己的鞋尖上，生怕那点心虚从眼角眉梢漏出来。
就在这时，陈乾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僵持：“沈总，你刚要的许棠的资料有了。” 他快步上前，将一份整理好的文件和一张写着数字的纸递了过去，语气沉稳，“上面说她三年前带着母亲许惠兰来京市仁德医院治病，资料显示她一直给母亲做康复。刚开始的日子过得挺难，还跑过外卖，周末常在有活动的地方跳舞、弹钢琴挣钱。”
陈乾顿了顿，补充道：“直到今年情况才好转，许小姐的小说获奖，还是您颁奖的。这是她的电话，您看要不要联系她？”
沈砚舟伸手接过那张纸，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面，目光落在一串数字上，眸色深了深。三年前，仁德医院，跑外卖，跳舞弹钢琴……这些零散的词语在他脑海里不断的撞击。“她过得那么辛苦……”他捏着那张纸，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数字的轮廓，陷入了沉默。
房间里只剩下空调微弱的送风声，王媛媛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只觉得那沉默像一张网，慢慢收紧，让她有些窒息。
良久，沈砚舟才缓缓抬头，目光掠过陈乾和王媛媛，语气依旧平淡：“你们去休息吧。” 随后他看向陈乾，补充了一句，“陈乾，给我租辆车，越低调越好。”
“好的沈总。” 陈乾应声，没多问一句，只是悄悄给王媛媛递了一个眼色，王媛媛这回意外的听话，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关门时特意放轻了动作，生怕打扰到他。
房间里只剩下沈砚舟一人。他走到落地窗前，推开了半扇窗，晚风带着傍晚的凉意涌了进来，吹散了室内的沉闷。抬头望去，外面的天空已是日落时分，橘红色的晚霞铺满了西边的天际，将云层染得层层叠叠，像是泼洒开的颜料。远处的城市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霓虹灯次第亮起，勾勒出繁华的轮廓，却照不进他眼底深处的沉凝。
他低头，再次看向掌心的号码，那串数字在晚霞的光晕下，仿佛有了温度。三年前他在晖城的医院醒来，右臂刚做完手术，身边没有期盼的人，只有她留下的欠条和分手信……
许棠……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舌尖似乎尝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他终于还是找到她了。他拿出手机，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是直接联系，还是……
窗外的晚霞渐渐褪去，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愈发璀璨。沈砚舟关掉窗，转身拿起外套，眼底已然有了决断。或许，有些答案，不该在电话里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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