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极仙府偏殿内的气氛依旧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微妙。
查之恒看着身旁沉默替他整理薄毯的雷恩，那双灰绿色眼眸深处藏着的情绪，让他既有些心虚，又觉得不该如此。
一直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
他脑子飞速运转想起那个总是带着迷离眼神、心思纯净得如同星辉的少年。
浮念……似乎很久没有主动来找他了。
自从上次引导他将精力转向学习，也不知进展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借口，离开这个让他和雷恩都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的空间。
“我去看看浮念。”查之恒站起身，动作自然地拂了拂衣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语气尽量显得寻常。
“那孩子性子静，别是钻在书堆里忘了时辰，或者又感知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能量，把自己给困住了。”
雷恩整理毯子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
雄主的目光并未与他对视，而是飘向了殿外。
他心下明了，那股细微的酸涩感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雄主总是这样，对于处理情感纠葛，能躲则躲。
“我陪您去。”雷恩放下毯子，语气平静无波。
守护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本能，无论雄主想去哪里，想见谁。
查之恒本想拒绝，但看着雷恩那不容置疑的姿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偏殿，穿过连接着各处建筑的廊桥水榭。
悬星的人造大气系统模拟着舒适的傍晚，柔和的光线透过仿古的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一路沉默，只有脚步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回响。
浮念平日活动的地方，除了靠近查之恒主殿的角落，最多的便是悬星那规模堪比小型星域图书馆的藏书库。
那里收藏着从各个文明遗迹中搜寻来的典籍，包括许多艰深晦涩的古虫族语文献和能量哲学论述。
果然，在藏书库一个靠窗的、能望见远处星云流转的安静角落里，他们找到了浮念。
少年蜷坐在宽大的座椅中，几乎要被周围堆积如山的各种书和悬浮的光屏淹没。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素色衣袍，浅亚麻色的软发有些凌乱，几缕垂落在额前。
那双奇异的银白色眼瞳正专注地盯着一本摊开的、用特殊兽皮制成的厚重古籍，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描摹着某种复杂的纹路。
他面前的桌面上，还散落着许多写满笔记的纸张，字迹最底下还有些稚嫩歪斜，但越到上层，越显得工整清晰，甚至带上了一种独特的、流畅的韵律感。
查之恒和雷恩的走近并未立刻惊动他。
直到查之恒的精神力场如同温水般自然漫延过去，拂过他的感知，浮念才猛地回过神，抬起头来。
“殿下！”他银白色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如同被点亮的星辰，带着纯粹的喜悦和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身行礼，却差点带倒旁边一摞高高的书籍。
查之恒抬手虚按了一下，示意他不必多礼。
他走到桌边，目光扫过那些书籍和笔记，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除了他建议的古虫族语基础和一些能量哲学概论，浮念竟然已经在尝试阅读《星轨与精神脉络假说》、《埃罗迦秘纹初解》这类连许多资深学者都望而却步的专着。
看来卢瑟和墨衡没少在他身上下功夫。查之恒心想。
浮念站直身体，脸颊因为刚才的慌乱和兴奋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敏锐地感知到，殿下身上除了那令人安心温暖的熟悉精神力场外，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极淡的、清冷的、不属于殿下本身的气息。
这气息让他感到些许陌生和不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查之恒身后半步、面色冷峻的雷恩。
“殿下，您怎么来了？”浮念的声音依旧带着少年特有的清透，但比以往多了几分沉稳。
他小心地观察着查之恒的脸色。
“来看看你的学习进展。”查之恒随手拿起一份笔记，上面是浮念对一段关于“精神烙印与空间残留能量关系”的理解，虽然笔触稚嫩，但角度颇为独特。
“不错，比我想象的要学的快。”他放下笔记，语气带着真实的赞许。
“真的吗？”浮念的眼睛更亮了，得到认可的喜悦冲淡了那丝不安。他忍不住向查之恒靠近了一小步，像寻求温暖的小动物，但又及时停住，记得要保持距离。
“殿下，我最近在读这本《埃罗迦秘纹初解》，里面提到的一些能量共振模式，好像……好像和我有时候感觉到的一些空间哭声有点像。就是γ-7那边……”
他试图组织语言，将自己的直觉感知与书本知识联系起来，虽然表述还不是很流畅，但那份敏锐的洞察力更加显现出来。
查之恒静静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引导他深入思考。
他看着浮念因为讨论学术而发光的脸庞，那银白色的眼瞳不再是迷离空茫，而是充满了求知的光彩。
这孩子，确实在以他自己的方式飞速成长。
雷恩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雄主与浮念交流。
浮念对雄主的依赖和崇拜显而易见，但这份感情干净剔透，不掺杂绛灵那样的算计与欲念，让他生不出太多反感。
反而，看着浮念在雄主的引导下逐渐找到自己的方向，他心中那点因绛灵而起的郁气，也消散了些许。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查之恒温和的侧脸，以及浮念那全心依赖的眼神上时，心底深处依旧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
“殿下，”浮念忽然放下手中的笔，银白色的眼眸带着一丝刚刚理清思路的兴奋，但又夹杂着些许不确定。
“我试着根据书里的理论，结合我的感知，画了一幅关于γ-7缺口附近能量流向的推测图……您，要看看吗？”
查之恒有些意外，随即点了点头。
“好啊，让我看看你的成果。”
浮念立刻在光屏上调出一幅复杂的能量流向图，线条虽然还有些生涩，但结构清晰，甚至标注了几个连幽刹的情报都未曾提及的能量淤积点。
查之恒仔细看着那幅图，紫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深思。
看来，这只曾经只会依偎在他精神领域旁的小小蜉蝣，正在悄然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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