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个世界,奥林匹斯的云雾依旧缭绕,但气氛却带着一种陈腐的甜腻与隐秘的裂痕。
神王 “宙斯” 又一次未能管束他那永无止境的欲望。
这一次,他投向人间的目光,锁定了河神 “阿索波斯” 那美丽的女儿。
一如他过往无数次所为,神王轻易攫取了那美丽的少女,只留下河畔空余的呜咽。
河神 “阿索波斯” ,这位往日里温和沉静的河神,此刻如同被抽走了脊梁。
他瘫坐在自己冰冷的河床上,浑浊的河水漫过他华美的袍服,他却浑然不觉。
他老泪纵横,沟壑般的皱纹里蓄满了无法言说的悲恸。
低沉的哭泣声,在他空旷的河谷间回荡,连水中的宁芙与鱼群都为之沉寂,不敢惊扰这位父亲的哀伤。
这绝望的哭泣,引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卷发随着轻快的步伐跳跃,常驻笑意的嘴角微微扬起,喜剧女神塔莉亚 ,循着这极不和谐的音符来到了河边。
她歪着头,看着那位沉浸在巨大悲伤中的老河神,眼中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如同孩童看到了一件无法理解的玩具。
“纳,”塔莉亚的声音清脆,像林间敲击石子的溪流。
“世界这么广阔,为何独自在这里哭泣?有什么悲伤,是欢笑不能驱散的呢?”
“阿索波斯” 仿佛没有听见,他的世界已然坍塌。
他的哭泣,是他唯一还能做出的抵抗。
塔莉亚等了等,没有得到回应。
她并不气馁,反而双手叉腰,用一种宣告真理般的语气说道:
“听着!世界需要欢笑!这是生命独有的权利!看看你,像一块被水流冲刷了万年的顽石,冰冷,坚硬,不懂得欢乐的滋味!”
她试图用言语撬开那悲伤的硬壳。
然而,“阿索波斯” 依旧无动于衷,他的泪混入河水,他的悲伤沉入河底。
“好吧,好吧。”塔莉亚撇了撇嘴,似乎有些无奈。
“既然你不愿意笑,执意要哭泣……那么,你就在这里尽情地哭吧。”
她忽然话锋一转,脸上绽放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你哭得越伤心,我就要笑得越开心!哈哈哈哈——!”
她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不像嘲讽,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生命力洪流。
它穿透了 “阿索波斯” 厚重的悲伤壁垒,如同阳光强行挤进幽深的地穴。
笑声在河谷间碰撞、回荡,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精灵在随之起舞,驱散着阴郁的气息。
在这强大而纯粹的笑声感染下,一种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阿索波斯” 那原本如同断弦般抽泣的肩膀,开始微微抖动。
他试图压抑,但那笑声如同最痒的羽毛,搔刮着他沉寂了太久的心弦。
一丝苦涩的弧度,不受控制地爬上了他的嘴角。
最终,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声响,随即,竟然真的跟着塔莉亚,发出了低沉而沙哑的笑声。
他笑了,眼泪却流得更凶。
这笑容里没有一丝欢愉,只有无尽的荒谬与撕裂感。
笑声渐渐平息,如同潮水退去。
塔莉亚满意地看着脸上还残留着扭曲笑意的河神,拍了拍手:“看,笑一笑,是不是也没那么难?”
“阿索波斯” 脸上的笑容迅速僵冷,露出底下更深沉的疲惫与空洞。
欢笑过后,留下的并非慰藉,而是更加刺骨的虚无。
那片刻的笑意,像一层薄薄的糖衣,融化后,露出的依旧是苦涩绝望的内核。
女神驱散了表面的阴云,却无法触及那孕育悲伤的根源。
他依旧坐在冰冷的河水中,望着奥林匹斯山的方向。
一个失去了女儿的老河神,要如何对抗那高踞云端的存在?
塔莉亚使他发笑,却永远无法理解,在那被迫扬起的嘴角背后,是怎样一片被雷霆碾过的荒原。
现实的基调,从未因几声短暂的笑语而改变,空洞与绝望,依旧是这片天空下,最真实的底色。
塔莉亚站在河谷边,看着 “阿索波斯” 那比哭泣时更加绝望空洞的眼神,心中第一次涌起了一种无力感。
她的欢笑能暂时驱散阴霾,却无法填平那名为“失去”的巨大沟壑。
她可以让他笑,却给不了他希望。
这种认知让一向乐观的喜剧女神也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可能去对抗 “宙斯” ,那超出了她的能力。
但眼睁睁看着一个父亲的悲伤在笑声后沉入更深的黑暗,又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唉,真是麻烦……”塔莉亚嘟囔着,卷发似乎都耷拉了几分。
她跺了跺脚,消失在了原地。
不久后,她拖着满脸不情愿的赫卡特回到了河谷。
赫卡特身上还沾着湿气,深紫色的魔法长袍衬得她脸色更加阴沉。
她恶狠狠地瞪了塔莉亚一眼,尤其是当塔莉亚抱着她的胳膊,用那种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时,赫卡特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最~~好~~的赫卡特!最~~厉害的女巫!帮帮他嘛!你看他多可怜!”
塔莉亚眨着大眼睛,试图萌混过关。
“闭嘴!”赫卡特低吼道,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臂,却发现塔莉亚抱得死紧。
“我还有堆积如山的工作!都是拜你们所赐!现在还要我来管这种闲事?!”
她内心的小本本上,又给塔莉亚狠狠记上了一笔——“强行摊派麻烦,干扰重要公务,且使用恶心撒娇攻击!” ——等着,总有一天,连本带利一起算!
但……看着塔莉亚那无助和恳求的眼神,以及河谷底下那个仿佛灵魂都被抽走的老河神,赫卡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然后转向 “阿索波斯” ,冰冷的目光扫过他泪痕斑驳的脸。
她闭上眼,口中念诵起古老而晦涩的咒文,指尖萦绕起幽紫色的魔力光辉。
魔力如同无形的触须,向着奥林匹斯山的方向蔓延,追寻着那属于 “宙斯” 的神性轨迹。
片刻后,她睁开眼,脸色更加难看。
“找到了。你的女儿,埃癸娜,被藏在 ‘宙斯’ 的一处隐秘山谷。”
她语气平淡地陈述。
“但是,老家伙,现实就摆在这里。就凭我们两个,就算加上不知道在哪鬼混的赫尔墨斯和厄洛斯,甚至算上亚历山大那帮凡人英雄,正面和 ‘宙斯’ 冲突,胜算渺茫。那家伙虽然恶心,但他的雷霆不是摆设。”
“阿索波斯” 眼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冀,瞬间黯淡下去,比之前更加灰败。
就在这时,赫卡特那双闪烁着幽光的眼眸微微眯起。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她缓缓飘落到河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如同深渊的低语:
“老河神,‘阿索波斯’。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否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回你的女儿?”
“阿索波斯” 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决绝,那是一种属于父亲的力量。
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埃癸娜,是我最后的女儿了!我一定要保护她!哪怕粉身碎骨!”
“很好。”赫卡特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和灿烂。
“记住你的决心。至于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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