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 过后，永嘉 长公主 便 与 新晋 的 慧妃 一同 起驾，前往 城外 的 王氏 宅邸 省亲。这 既是 宫中 惯例，亦 是 给 足了 这位 ‘ 新贵’面子。凌云 因 需 随时 听候 天子 差遣，未便 随行，只得留在 行宫 左近 等候。
行宫 之内，天子 与 一众 随行 大臣 在 精心 营造的田园 风光中漫步 说笑，直至 将近 午时。忽有 内侍 前来 禀报：苏州 别驾 凌云 在外 求见。
“宣。”天子 心情 颇佳，挥手道。
凌云 入内，行礼 如仪后，躬身 奏道：“启禀 陛下，昨日 陛下 所谕……遴选 淑女 之事，臣 已 紧急 安排 下去，最迟 两日 之内，便可 有 结果，定 不 负 陛下 所托！”
此言 一出，亭中 众人 皆 是 一愣，随即 神色 各异。天子 先 是 一怔，随即 脸上 露出 欣喜 之色，对 左右 笑道：“朕 就说 么！皇姐 昨日 还 道 此事 为难，你看 凌卿 这不 就 办妥了？何来 ‘ 不配合’之说？”他 言语中颇有 几分 得意，仿佛 证明了自己 的 ‘ 驭下 有方’。
周围 几位 近臣 面面相觑，心中 俱 是 惊疑不定。这 凌云，昨日 还 一副 忧心忡忡、如临大敌的模样，怎 一夜 之间，便 如此 痛快地应承 下来？难道 他 真 的 不顾 士林 清议，甘心 做 这 谄媚 之事？
然而，天子 的 欣喜 并未 持续 太久。只见 凌云 话锋 一转，从 袖中 取出 一本 早已 备好的奏折，双手 高举过顶，声音 陡然 提高，朗声道：“然！陛下！臣尚有 本 要 奏！”
“哦？所奏 何事？”天子 疑惑道。
“臣 要 弹劾 那 蛊惑 圣心、引诱 陛下 行 此 有违 祖制、玷污 圣德 之事的奸佞 小人！”凌云 语气 铿锵，目光 如电，扫过 天子 身后 一众 内侍 近臣！“陛下 乃 千古 明君，圣聪 天纵！今日 之所以 有此 不合 礼法之举，必 是 有 无耻 之徒，为 一己 之私，进献 谗言，蒙蔽 圣听！此等 小人，居心叵测，动摇 国本，罪不容诛！恳请 陛下 明察，揪出 此獠，严惩不贷，以 正 视听！”
这一番话，义正词严，掷地有声！顿时 在 亭中 激起 千层浪！
老成 持重的彦 阁老 反应 最快，立刻 便 明白了凌云 的 ‘ 以退为进’之计！他 当即 出列，躬身 附和道：“陛下！凌 别驾 所言 极是！老臣 亦 以为，陛下 圣明，断 不会 无端 行此 有损 圣德之事！其中 必有 隐情！为 陛下 清誉 计，为 朝廷 纲纪 计，确 应 彻查 此事，严惩 进谗 之人！”
其他 大臣 此刻 也 纷纷 醒悟 过来。是啊！皇上 怎么可能 主动 要 美女？一定 是 有 小人 作祟！于是 纷纷 出列，你一言我一语，群情 激愤地要求 天子 惩治小人！
一时间，凉亭 内 ‘ 揪出 奸佞’的 呼声 此起彼伏。凌云 心中 暗暗 松了口气：此计 成矣！只要 天子 顺势 下台，找个 替罪羊（比如 某个 不起眼的小太监）惩戒 一番，此事 便 可 圆满 收场。既 保全了天子 颜面，自己 也 免于 陷入 两难，还能 博个 ‘ 直谏’的 名声。
然而，令 所有人 措手不及的是——端坐 在 御座上的 年轻 天子，面对 群臣 激昂的‘ 劝谏’，竟 是 一脸 茫然，呆坐 原地，毫无 反应！他 似乎 完全 没 搞懂，为何 局面 会 突然 变成 这样？也 不知 该如何 应对。
气氛 一时 僵住。凌云 心中 暗叫 一声 ‘ 不好’！这 陛下 怎么 不 按 常理 出牌啊！他 没 奈何，只得 硬着 头皮，采用 最 笨的‘ 排除法’，目光 凌厉地射向 一旁 侍立、脸色 早已 发白的内侍 闻德，厉声 喝道：“闻德！是 不是 你 这 阉奴，胆大包天，竟敢以 谗言 蛊惑 圣心？！”
闻德 吓得 ‘ 扑通’一声 跪倒 在地，磕头 如 捣蒜，带着 哭腔 喊道：“冤枉！天大的 冤枉！凌 大人！诸位 大人！奴婢 对 陛下 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 不敢 有 半句 妄言！不 是 奴婢！真的 不 是 奴婢啊！”
彦 阁老 见 天子 仍 在 ‘ 发呆’，急得 连连 向 他 使眼色，低声道：“陛下！陛下！众怒 难犯，需早作 决断 啊！”
在 群臣 再三 催促 和 彦 阁老 暗示下，天子 似乎 终于 回过神来。他 脸上 露出 一种 极其 古怪的神色，目光 扫过 群情 激愤的臣子，喃喃地问了一句：“你们……你们 一定 要 知道 是 谁 说的吗？”
“此乃 当然！” ‘ 清君侧’岂能 不明不白？众人 纷纷 应和。
天子 看着 众人 坚定的目光，又 沉默了片刻，最终，仿佛 下定了 某种 决心，轻轻 叹了 口气，用 一种 几乎 微不可闻，却又 足以 让 亭中 所有人 听清的声音 说道：
“是……是 皇后……是 皇后 与 朕 说的**。”
！！！
此言 一出，宛如 一道 晴天霹雳，炸响在 所有人 耳边！整个 凉亭 瞬间 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皇后？！竟然是 皇后？！
凌云 只觉得眼前 一黑，险些 站立不稳！千算万算，算不到 这 ‘ 奸佞 小人’竟然 是 当朝 国母！这……这 可 如何 收场？弹劾 皇后？那 是 自寻死路！此事 若 传扬出去，他 凌云 必将 成为 皇后 的 眼中钉、肉中刺，日后在 朝中 还有 立锥之地 吗？
电光火石间，凌云 心念 急转！不行！绝 不能 让 此事 坐实！必须 立刻 ‘ 挽回’！
他 猛地 抬头，脸上 露出 极度 惊恐 和 ‘ 担忧’的 神色，对着 天子 高声 惊呼道：“陛下！陛下！您 怎么了？您 脸色 为何 如此 难看？莫非……莫非 是 ‘ 心疾’突发？快！快 扶 陛下 回宫 歇息！传 太医！快 传 太医！”
一旁 早已 吓傻了的 闻德 此刻 也 反应 过来，这 是 唯一的 ‘ 台阶’了！他 连滚带爬地起身，带着 几个 小黄门，七手八脚地‘ 搀扶’着 同样 有些 懵懂的天子，口中 连连 高呼：“陛下 保重 龙体！快，快 回 寝殿！”一行人 几乎是 逃也似地离开了凉亭，匆匆 向 寝宫 方向 而去。
留下 亭中 一群 大臣，面面相觑，人人 额头 都 沁出了冷汗。刚才 那一幕，实在 太过 凶险！若 不是 凌云 急智，假托 ‘ 心疾’将 天子 ‘ 请’走，今日 之事 真 不知 要 如何 收场！好险！好险！
经此 一闹，众人 也 无心 再 欣赏 什么 ‘ 田园风光’了，各自 心怀鬼胎地散去。
凌云 抹了 一把 额头的冷汗，心中 亦是 后怕不已。他 定了定神，决定 还是 先去 昨日 那家 茶馆 等待消息。此事 闹得 如此 之大，长公主 必定 已经 知晓，定会召见 于他。
果然，约莫 一个 时辰 后，驸马 都尉 亲自 来到 茶馆，言道 公主 有请。
再 次 见到 永嘉 长公主，凌云 也 顾不得 礼节，苦笑着 拱手道：“殿下！今日 这……这 算 是 怎么 一回事啊！”
长公主 屏退 左右，揉了揉 眉心，脸上 也 带着 几分 无奈，解释道：“本宫 方才 问过 陛下了。此事……大抵 是 个 ‘ 乌龙’。据说 是 皇后 昨日 与 陛下 说笑，提及 江南 女子 温婉，陛下 年轻，一时 兴起，便……便 当了真。纯属 小儿女 闺房 戏言，当不得真的。”
凌云 闻言，心中 冷笑。‘ 乌龙’？‘ 戏言’？骗鬼 呢！皇后 何等 身份，岂会 不知 ‘ 献女’的 严重性？这 分明 是 一石二鸟 之计！一来，可 借 天子 之手，打压 新近 得宠、风头 正盛的慧妃，分散 其 恩宠；二来，更 可 借此 将 一手 ‘ 捧起’慧妃的凌云 拖下水，若 凌云 真 的 献美，则 清誉 扫地，若 抗旨，则 触怒 天颜！只 是 皇后 万万 没想到，天子 竟 会 如此 ‘ 实诚’，在 大庭广众 之下 将她 ‘ 卖’了出来！
他 也 不 点破，只是 意味深长地看了 公主 一眼，略带 诛心地问道：“殿下，经此 一事，现任 的 这位 宫中 ‘ 管家婆’怕 是 要 大大 地 丢 一番 颜面了。您 这位 ‘ 前任’，心下 可 有 几分 欢喜？”
长公主 凤目 微微一挑，瞪了 凌云 一眼，反唇相讥道：“本宫 欢喜 与否，与你 何干？你 还是 操心 你自己 吧！不过……经此 一遭，你 那 ‘ 加 科道’的 事，倒是 更 有 几分 把握了。怎么，这 个 消息，可 让你 ‘ 高兴’了？”
凌云 闻言，心中 一动，脸上 的 苦笑 终于 化作一丝 难以察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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