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光景,在呼啸的北风和漫天飞舞的雪片中挣扎着流逝。
雪,一层又一层地覆盖着荒原。
呼气成霜,眉毛、睫毛甚至囚衣的破洞边缘,都挂满了细碎的冰凌。
最初,当杜若和春婶子几人往衣裤里塞稻草、背着草捆前行,队伍里不乏窃笑和鄙夷的目光。
但现在队伍里除了谢珩兄妹二人,其余人都变成了“稻草人“。
干燥、相对柔软的稻草迅速成了比干粮更抢手的资源。
为了一小捆还算干净的稻草,争吵、推搡甚至小规模的撕扯时有发生。
昔日还有几分体面的妇人,此刻为了能多塞一把草进衣襟,不惜红着脸撕扯。
一种压抑的气氛在众人之间蔓延。
杜若裹紧塞满稻草的囚衣,哆哆嗦嗦地从驿站茅房里出来,快步走回马棚。
棚内挤满了人,空气里弥漫着馊味、稻草味和牲畜粪便的混合气息。
昏暗的光线下,人影幢幢,低声的呻吟和压抑的咳嗽此起彼伏。
杜若摸索着回到自己的角落,当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拢身下的稻草准备躺下时,指尖却触到一片异常的湿濡。
她心头一沉,借着棚顶破洞透进来的微弱雪光仔细看去。
只见她铺好的那一小块稻草上,赫然有一片深色的水痕,面积不小。
一股浓烈的尿骚味直冲鼻腔。
杜若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棚内一张张或麻木、或挑衅、或刻意避开她视线的脸。
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指责,也没有人表示惊讶。
就连平日里与她关系尚可的春婶子,此刻也只是抱着自己的稻草捆,坐在稍远的地方,垂着眼,沉默不语。
一切不言而喻,杜若变成了新的“敌人”。
这段时间,她虽然同样在风雪中挣扎。
但谢珩那辆板车和包袱里的白面饼子,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这群彻底沉沦在泥泞和饥寒中的妇人隔离开来。
她成了“异类”,众人的苦难是共同的,而她的“幸运”,则成了点燃嫉妒和怨恨的引信。
那泡故意撒在她稻草上的尿,不是某个人的恶作剧,而是这个群体向她发出的最直接的驱逐令。
杜若没有质问,也没有哭闹。
她只是默默地将那片被尿液浸透的稻草推到一边。
然后,将旁边还算干净的稻草一点点拢起来,收成一捆。
抱着这捆勉强能用的稻草,她站起身,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向马棚最边缘的墙角。
这一夜,杜若几乎未曾合眼。
身体的寒冷尚能忍受,但心中的警钟却在疯狂敲响。
众人的怨气,如同堆积在火山口的滚烫岩浆,已经积压到了临界点。
而谢珩兄妹,就是那导火索。
继续和他们绑在一起,只会加速引火烧身。
“必须离开他们。”杜若想。
然而,离开谢珩的板车,意味着她必须和所有人一样,靠自己的双脚在深雪中跋涉。
离开那个包袱,意味着她只能依靠衙役每日施舍的稀汤度日。
她毫不怀疑,在这样的严寒和饥馑下,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无声无息地倒在雪地里,成为这条流放路上又一具被风雪掩埋的枯骨。
生存的渴望与现实的残酷,在她心中激烈地撕扯着。
依附谢珩是饮鸩止渴,脱离他们则是自寻死路,自己的出路在哪?
第二天,杜若刻意盯着男囚犯那边的动静。
情况比她预想的更糟。
男囚那边,同样因严寒和食物短缺而怨气冲天。
几个身材高大、面相凶悍的犯人,明显结成了小团体。
他们肆无忌惮地推搡着更弱小的同伴,抢占稍微好走的路段。
而谢珩谢灵兄妹二人完全没有察觉到变化。
中午短暂的休整时间到了,队伍在一片背风处停下。
谢珩像往常一样,从贴身包袱里拿出一个白面饼子。
就在谢珩刚把饼子送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咬下时,一个人影猛地窜到他面前。
是谢珩的堂兄,谢延。
只见谢延动作快如闪电,劈手就将谢珩手里的饼子夺了过去。
他甚至没有一句解释,也没有在看谢珩一眼,转身就走。
谢珩又惊又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
然后转过身去,不再看谢延,也不理会周围的目光。
这一切,都被远处一直密切观察的杜若尽收眼底。
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头顶,让她头皮发麻。
衙役们看到了,他们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谢延抢夺谢珩食物的全过程。
然而,他们没有任何表示,没有呵斥,没有阻止,更没有惩罚。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这意味着衙役们对外祖家打点的“关照”或许已经失效,他们默许甚至纵容了这种抢夺。
他们可能乐于看到谢珩被拉下“神坛”,成为和其他囚犯一样的、可以被随意践踏的蝼蚁。
杜若的脑海中警铃大作,震耳欲聋。
谢珩兄妹的末日,恐怕就在眼前了。
而她,这个还和他们捆绑在一起的人,就是下一个最显眼的靶子。
那泡尿,是无声的警告;谢延的抢夺,则是公开的试探和序幕。
更猛烈的风暴,即将来临。
她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否则,等待她的,将是比冻饿而死更可怕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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