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白豹川血战（下）
“铁鹞子”重骑的冲锋，如同大地震怒，轰鸣的马蹄声掩盖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与呐喊。那堵移动的钢铁城墙，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狠狠撞向了宋军方圆阵的右翼！
“顶住！长枪林立！”石普目眦欲裂，嘶吼声在巨大的轰鸣中显得如此微弱。
最前列的宋军长枪手，面对这排山倒海般的冲击，脸上充满了恐惧，却无人后退。他们嘶吼着将长达丈余的长枪尾部死死抵住地面，枪尖斜指前方，构成一片密集的死亡枪林！
轰——！
钢铁与血肉的碰撞，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巨响！
“铁鹞子”强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最前排的宋军长枪手连人带枪撞得粉碎！骨骼碎裂声、濒死惨叫声不绝于耳。沉重的马蹄践踏而下，如同踩碎泥偶，鲜血和内脏瞬间染红了大地。
然而，宋军密集的枪阵也起到了作用。一些西夏战马被长枪刺穿，哀嚎着翻滚倒地，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出。更多的“铁鹞子”骑兵则被延缓了速度，陷入了与宋军枪阵的残酷绞杀之中。
“放箭！射马腿！射面门！”石普抓住这短暂的停滞，厉声下令。
后排的宋军弩手，冒着被流矢射中的风险，拼命射出特制的破甲锥箭。箭矢叮叮当当地撞击在厚重的铁甲上，大部分被弹开，但仍有少数幸运地射中了战马相对脆弱的腿关节，或是透过面甲缝隙射入了骑兵的面门！
不断有“铁鹞子”人仰马翻，但更多的依旧在奋力向前突进！他们挥舞着狼牙棒、铁骨朵等重兵器，每一次挥击都带着恐怖的力量，将面前的宋军连人带盾砸得血肉模糊。
宋军右翼的防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压缩、瓦解。伤亡急剧增加，阵型开始出现混乱。石普亲自带着亲兵顶了上去，才勉强稳住阵脚，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铁鹞子”持续的冲击下，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李元昊在坡上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在他看来，宋军的覆灭已经注定。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在歼灭石普主力后，是顺势拿下延州，还是回师解决掉那只烦人的“横山营”。
然而，就在他志得意满之际，异变再生！
一名西夏斥候浑身是血，连滚带爬地冲上高坡，声音凄厉如同鬼嚎：“世子！不好了！后方……后方出现大队宋军骑兵！看旗号是……是杨字帅旗！兵力不下万人，正向我军本阵侧后杀来！”
“什么？！”李元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猛地转头望向大军后方。
只见在南方的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洪流正以惊人的速度席卷而来！当先一面巨大的“杨”字帅旗迎风猎猎作响，在夕阳的映照下，如同燃烧的火焰！马蹄声如同滚雷，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其威势，竟丝毫不逊于刚才“铁鹞子”的冲锋！
杨延光亲率的一万保安军主力（含两千定州铁骑），养精蓄锐已久，此刻如同出闸的猛虎，抓住了西夏军全力进攻石普、侧后空虚的绝佳时机，发起了致命的雷霆一击！
“杨延昭！你竟敢……”李元昊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杨延昭的主力竟然一直隐藏在侧，而且选择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投入战场！
此刻，西夏军的阵型已然前倾，主力（尤其是“铁鹞子”）深陷与石普军的绞杀，侧翼被李士彬的横山营牵制，后方更是被王贵的锐士营搅得一团糟。本阵兵力相对空虚，且毫无防备！
“快！命令左翼尚未投入的部队，转身结阵！挡住他们！”李元昊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但仓促之间，如何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杨延光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同毒龙出海，瞬间挑飞了两名试图阻拦的西夏骑兵。他身后的一万宋军精锐，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黄油，狠狠撞入了西夏军混乱的本阵！
“杀！直取李元昊！”杨延光怒吼着，目标明确，直指坡上那杆西夏帅旗！
崩溃，如同雪崩般开始。
原本正在围攻石普的西夏步卒，听到后方震天的喊杀和己方溃兵的惨叫，军心瞬间动摇。一些人开始不由自主地向后张望，攻势为之一缓。
而深陷宋军枪阵的“铁鹞子”，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他们虽然强悍，但机动性差，陷入混战后难以脱身。此刻后方本阵被袭，退路堪忧，更是军心浮动。
石普压力骤减，立刻抓住机会，嘶声吼道：“援军已到！兄弟们！反击！随我杀出去！”
绝处逢生的宋军士卒爆发出惊人的勇气，开始向当面的西夏军发起了反冲锋！
东侧，李士彬见主力已到，更是精神大振，率领横山营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死死缠住了试图回援的西夏左翼部队。
后方，王贵的锐士营更是如同打了鸡血，破坏行动变本加厉。
整个白豹川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杨延光率领的主力骑兵，在西夏本阵中纵横驰骋，如入无人之境。他们根本不与重甲的“铁鹞子”纠缠，专挑软肋下手，分割、包围、歼灭失去指挥的西夏步兵集群。
李元昊站在高坡上，看着下方一片混乱、兵败如山倒的景象，脸色煞白，浑身冰凉。他精心布置的陷阱，最终却成了埋葬自己的坟墓！杨延昭的耐心和狠辣，远超出他的想象！
“世子！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野利仁荣带着亲兵死命护住李元昊，仓皇地向北败退。
主帅一逃，西夏军彻底失去了抵抗意志，全线崩溃！士卒丢盔弃甲，争相逃命，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那五千不可一世的“铁鹞子”，也因为失去指挥和退路被断，大部分被宋军分割包围，最终或被歼灭，或被迫投降。
夕阳如血，将白豹川染得一片猩红。尸横遍野，残旗断戟随处可见，失去主人的战马在战场上悲鸣徘徊。
当杨延昭在亲卫的簇拥下，缓缓进入这片血腥的战场时，战斗已经基本结束。杨延光、石普、李士彬、王贵等将领纷纷前来禀报战果。
此役，西夏国主李元昊亲率的两万五千大军，被阵斩逾万，俘虏数千（包括部分“铁鹞子”），缴获军械、马匹无数。李元昊本人仅率少量亲卫狼狈北逃。宋军方面，石普部伤亡约五千，李士彬、王贵部亦有损失，但相比取得的战果，无疑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太师！我们赢了！”杨延光激动地说道，身上铠甲沾满血污，却意气风发。
石普、李士彬等人也看向杨延昭，目光中充满了由衷的敬佩。这一战，他们亲身经历了杨延昭神鬼莫测的用兵，从最初的诱敌、牵制，到关键时刻的致命一击，每一步都算无遗策，硬是在劣势兵力下，完成了对西夏主力的围歼！
杨延昭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和疲惫却兴奋的将士，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深沉。
“打扫战场，厚葬阵亡将士，妥善救治伤员。”他沉声吩咐道，“将捷报，以八百里加急，发送汴梁！”
他知道，这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胜利，不仅仅重创了李元昊，稳住了西线，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那些在汴梁搬弄是非、卡扣军饷的人脸上！
白豹川的血战，以宋军的辉煌胜利告终。杨延昭的威名，必将随着这场战役，再次震动天下。而西线的格局，也因这一战，被彻底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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