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煤窑回来的第二天,往生堂的门板上就多了张皮影。
那皮影是用驴皮做的,染成青黑色,刻的是个举着镰刀的农夫,影子投在门板上,竟像在慢慢挪动。我刚要伸手去揭,你突然按住我的手腕,指尖冰凉:“别动,是‘走影皮影’,沾了活人的气会缠上魂。”
你说得没错。那皮影的镰刀尖上,还沾着点暗红的东西,像没擦干净的血。阳光照过去,皮影的影子在地上晃,镰刀的刃口竟闪着白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割过来。
“是李老板的弟弟。”你往门板上撒了把糯米,糯米落在皮影上,“滋啦”冒起白烟,“昨天在煤窑看见的黑褂老头,就是他爹。这皮影是用他哥的皮做的——李老板死时没闭眼,他爹就剥了他后背的皮,混着驴皮刻成皮影,说要让仇人‘被刀割着过日子’。”
我盯着皮影农夫的脸,越看越眼熟——那眉眼,竟有几分像林晚的父亲。
你突然拽我往后退,手里的桃木剑“嗡”地颤了一下:“他在试我们的生辰八字。皮影的影子正对堂屋的八仙桌,桌上摆着我们昨天喝剩的茶,茶水里有我们的唾沫星子,他能顺着这个算时辰。”
话音刚落,门板“吱呀”响了一声,皮影突然活了似的,镰刀在门板上划出道口子,黑血顺着口子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个“亥”字——正是我出生的时辰。
“遭了,他算准了我的时辰!”我刚要去拿桃木剑,皮影的影子突然拉长,镰刀“嗖”地从影子里钻出来,直劈我的面门。你一把推开我,剑鞘撞在门框上,发出“哐当”响,皮影的镰刀擦着我耳朵飞过,钉在墙上,刃口还在“嗡嗡”颤。
再看那皮影,青黑色的驴皮上竟渗出了血珠,农夫的脸慢慢扭曲,变成了李老板的样子,眼睛的位置挖了两个洞,黑洞洞地盯着我们。
“他要借皮影开‘血路’。”你用剑挑开墙上的镰刀,镰刀落地的瞬间,变成了截枯树枝,“这皮影每割伤一个人,影子就会变实一分,等影子能摸到东西,就能直接钻进人的身子里,到时候……”
你没说完,但我懂了——就像当年李老板被林晚父亲的魂魄缠住,最后在矿道里疯疯癫癫地撞墙,死时手里还攥着片驴皮。
门板突然剧烈摇晃,皮影在上面跑来跑去,镰刀划得门板“哗哗”响,像是在着急找出口。地上的黑血积成了小水洼,映出皮影的影子,那影子里竟多出了无数只手,抓着门板往外拽,仿佛门后藏着什么要出来。
“他在招‘影兵’!”你往血洼里撒了把黑狗血,血洼“咕嘟”冒起泡泡,影子里的手全缩了回去,“这些影子是当年死在矿难里的矿工,被他用皮影引着,以为跟着能报仇,其实是成了他的刀子。”
皮影突然停了,农夫的脸对着我们,黑洞洞的眼睛里流出黑血,顺着门板往下滴。你突然想起什么,拽着我往后院跑:“林晚家的老槐树!他肯定在树根底下埋了皮影的‘本命符’,不把符挖出来,皮影杀不死!”
后院的老槐树长得歪歪扭扭,树干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字,大多是“平安”“发财”之类的,只有树干最粗的地方,刻着个血红色的“李”字,字缝里还嵌着点碎驴皮。
“在这儿!”你用剑撬开字缝,里面果然藏着张黄纸符,符上画着个倒着的人影,人影的胸口插着根针,针尾缠着根头发——是我的头发,昨天在煤窑时被风吹掉了几根,肯定是那老头捡去了。
符纸刚被拽出来,前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门板被撞碎了。我们跑回去时,看见那皮影已经从门板上跳了下来,青黑色的身子变得半透明,手里的镰刀变成了铁链,正往陈阳身上缠——陈阳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怀里抱着那两块合在一起的木牌,木牌上的“林陈”二字亮得发烫,把皮影的影子烧得滋滋响。
“他想用木牌的阳气淬皮影!”你一剑劈向铁链,铁链“咔嚓”断成两截,却像有生命似的,又缠回陈阳的脚踝,“陈阳,把木牌扔了!”
“不行!”陈阳死死抱着木牌,脸憋得通红,“我妈说这牌子能镇邪,扔了我们都得被缠上!”
皮影的影子突然铺展开来,像块黑布似的罩住了院子,我们的影子被它吸了过去,贴在地上动弹不得。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慢慢变成了皮影的样子,举着小镰刀,正往我的脚脖子爬。
“咬破舌尖!”你突然大喊,自己先“噗”地吐出口血,血滴在桃木剑上,剑身上的纹路亮了起来,“用阳气冲它!”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往地上吐了口血,影子果然停止了蠕动。陈阳也学着吐了口血,木牌上的金光突然炸开,皮影尖叫着往后退,青黑色的驴皮像被火烧似的卷了起来。
“就是现在!”你把黄纸符凑到陈阳嘴边,“用你的血!他用了你的头发,你的血能破符!”
陈阳刚把血吐在符上,黄纸符就“腾”地燃起绿火,皮影像被线拽着似的,往符火里扑,在火里挣扎时,驴皮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的东西——是片晒干的人皮,上面还能看见煤渣的痕迹,正是李老板后背上的皮。
火灭的时候,皮影化成了堆灰,风一吹,露出底下的块小木牌,刻着个“李”字,和林晚家的木牌很像,只是边角已经被虫蛀空了。
陈阳捡起木牌,突然蹲在地上哭了:“我外公说过,李家和林家祖上是兄弟,当年一起开的煤窑,后来为了争矿脉反目,我外公总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想找机会和解……没想到他爹这么恨……”
你拍了拍他的背,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我们身上,带着点暖烘烘的味。我看着地上的灰烬,突然觉得,有些仇恨就像这皮影,看着吓人,其实不过是张被人捏在手里的驴皮,捅破了,也就成了灰。
往生堂的门板得重新装块新的了。你量尺寸的时候,我看见你袖口沾着点绿火的灰,像撒了把碎翡翠。
“得用桃木做门板。”你说,手里的尺子敲了敲门框,“桃木克邪,再刻上‘解冤结’的咒,省得以后再被什么东西盯上。”
我点点头,看见陈阳正把那两块木牌埋在槐树下,埋得很深,上面还盖了层艾草——林晚母亲生前最喜欢种艾草,说能驱虫,还能让人想起小时候的味道。
风吹过槐树,叶子“沙沙”响,像有人在说“都过去了”。檐角的铜铃也跟着响,这次的声音很轻,像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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