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内星光流转，数据无声翻涌，映照着天衍子那张难得收起笑容、显得异常严肃的脸。
“开天劫战”的残破影像，边缘那几道模糊诡异的“旁观者”虚影，以及他将“窃道者”系统与这些“旁观者”联系起来的惊人猜测……所有信息如同冰水，瞬间浇透了云芷的识海，让她感到一股源自历史深处的寒意。
如果天衍子的推测为真，那么“窃道者”就不仅仅是“域外掠夺者”这么简单。它们的根源，可能深植于此方宇宙诞生之初的那场浩劫，甚至更早！它们可能是那场战争的“遗产”，是“观察者”的“造物”或“衍生物”，是以一种超越常规文明认知的方式存在和运行的“概念性存在”！
这解释了许多困惑——为何“窃道者”的手段如此诡谲难防（影的潜伏、逻辑覆写）、为何它们的“掠夺”方式如此系统而冰冷（编写剧本、汲取气运与本源）、为何连星主这等无上存在都难以将其根除……
因为它们的存在“维度”可能更高，或者，其本质更接近于某种“规则漏洞”或“宇宙疾病”！
“道友此论……可有更多佐证？”云芷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证据？”天衍子苦笑一声，轻轻挥手，周围的星图与影像散去，重新化为流动的数据流，“太少，太模糊。‘开天劫战’的记载本就支离破碎，关于这些‘旁观者’的记载更是近乎空白，若非我天机阁传承特殊，又耗费巨大代价进行深度回溯推演，恐怕连这点模糊影像都无法提取。至于‘窃道者’系统……我们对它的了解，绝大多数来自被其侵蚀或对抗它的世界的零碎报告，对其内部运作逻辑，知之甚少。”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但有些‘巧合’，无法忽视。比如，‘影’的潜伏方式，与那些‘旁观者’模糊影像中呈现出的‘非介入性观察’状态，有某种神似。再比如，‘窃道者’通过‘天道意志’这类次级系统操控世界运转、汲取养料的方式，与一种高度程式化的‘信息采集与能量转化’模型高度契合，这不像自然诞生的文明掠夺行为，更像……某种预设程序的执行。”
“更重要的是，”天衍子看向云芷，“我在‘寂灭星云’，亲眼目睹了‘影之核’与‘归墟之眼’的互动。那‘影之核’在被你的‘心光’和星主石碑力量净化前，曾试图与‘归墟’流体融合，其传递出的信息波动，极其古老且……‘非生命化’。而‘归墟’本身，这种倾向于‘万物终结’的概念性存在，为何会成为‘窃道者’的工具？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更深层次的、我们尚未理解的‘共生’或‘驱动’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敲击着云芷的认知。天衍子的观察与思考，确实触及了更深层的秘密。她想起在“轮回镜天”时镜老的提醒——“归墟非源，乃果”。如果“归墟”是“果”，那么推动这个“果”出现的“因”，是否就是天衍子猜测的那种更古老、更高维度的“存在”或“系统”？
“道友将如此猜测告知于我，不知是何用意？”云芷直接问道。她不相信天衍子仅仅是为了分享“学术发现”。
天衍子恢复了那标志性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笑容：“用意？很简单。第一，我需要一个‘同道者’，一个同样对这些终极谜团感兴趣，并且有能力触及相关线索的‘合作者’。云芷道主，你身负星主传承，曾直面‘影’与‘归墟’，你的‘心光’更是能对抗‘窃道者’的侵蚀，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二，‘特别调查小组’的任务，明面上是调查‘影’的渗透网络。但我希望，我们的调查，能更深一步。不仅仅是挖出潜伏的‘钉子’，更要尝试追溯‘影’的来源，解析其运作的底层逻辑，甚至……找到‘窃道者’系统的‘源头’或‘核心协议’所在。这需要你的力量，也需要星主传承可能带来的、不同于常规视角的‘认知’。”
“第三，”天衍子笑容微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我个人，对‘真实’有着难以遏制的渴求。‘窃道者’的真相，关乎诸天万界的存续，也关乎……我们自身存在的意义。我不想糊里糊涂地战斗，或者沦为某个更高存在剧本里的‘角色’。你……应该能理解这种感觉吧？”
最后一句，他意有所指地看着云芷。显然，他不仅猜测云芷身负星主传承，甚至可能对云芷“穿越者”或“变数”的身份有所感应。
云芷沉默片刻。天衍子这番话，半是坦诚，半是诱惑，将她拉入了一个更加宏大、也更加危险的探索计划中。拒绝？似乎会错过深入了解敌人、获取关键信息的机会，也可能让天衍子转向其他更不可控的合作者。接受？则意味着与他深度绑定，风险与机遇并存。
“调查‘影’之网络，追溯其源，本就是我的意愿。”云芷最终缓缓开口，“若道友能提供相应支持与情报共享，我愿在‘调查小组’框架内，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探索。至于‘窃道者’的终极真相……路要一步步走。”
她没有完全承诺，但表达了合作的意向，同时划定了在“调查小组”框架内的界限。
天衍子眼中光芒一闪，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很好。那么，合作愉快，云芷道主。”
他站起身，走到塔边，望着外面浩瀚的星环与无垠星空：“明天正式会晤后，‘调查小组’会接到第一个任务——调查一起发生在‘守望星环’附属第三工业星区的‘灵能污染事件’。初步报告显示，有低阶修士在接触一批从‘破碎星域’运来的未知矿物后，出现神魂紊乱、道心被侵蚀的迹象，其症状与‘影’的初步感染有相似之处，但又有些不同。这或许是我们‘溯源’之路的第一个切入点。”
“我会做好准备。”云芷也站起身。
“另外，”天衍子转身，递给她一枚玉简，“这里面是你能接触到的、关于‘开天劫战’和‘归墟’的绝密档案目录及部分解密内容，以及‘调查小组’的基础权限说明。你可以先看看。”
云芷接过玉简，神识一扫，果然看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秘辛标题，心中一振。这确实是她急需的。
离开“观星阁”时，天色（星环内部模拟）已晚。云芷回到住所，谢无妄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云芷将天衍子关于“旁观者”与“窃道者”关联的猜测，以及“调查小组”的第一个任务，简单告知了众人。
“天衍子此人……城府太深。”谢无妄听完，眉头紧锁，“他的猜测或许有道理，但更可能是在引你深入，以便更好地观察和研究你。那个‘灵能污染事件’，也需提防是陷阱。”
凌霄则更关注任务本身：“‘破碎星域’运来的矿物？那里是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各种来路不明的东西都有。如果真和‘影’有关，倒是个顺藤摸瓜的好机会。不过，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需万分小心。”
云芷点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务我们接，但行动需谨慎。夜枭，你立刻动用我们的渠道，尽可能收集关于‘第三工业星区’和那批‘未知矿物’的详细信息，以及近期星环内部各势力对此事的反应。”
“是！”夜枭领命而去。
云芷则回到静室，开始阅读天衍子给的那枚玉简。玉简内的信息浩瀚而庞杂，许多内容都经过了高度加密和模糊处理，显然联盟对这部分历史也知之不全，且讳莫如深。但即便如此，那些零星的记载——关于星主与“大恐怖”的惨烈对抗、关于“归墟”力量的诡异特性、关于战后诸天秩序的崩坏与重塑——依然让她对那段湮灭的历史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也更加明白了星主传承所承载的重量。
同时，她也注意到，在关于“归墟”的一些古老记载中，反复提到了一个模糊的概念——“终焉回响”。似乎“归墟”并非一成不变的死寂，在某些特定条件下，会“回响”出一些源自被其吞噬的、或者与其对抗的存在的“印记”或“残响”。这让她联想到了“寂灭星云”中那块自爆的星主石碑，以及石碑上残留的意志。或许，对抗“归墟”，不仅仅是对抗其侵蚀，也可以尝试利用或解读这些“回响”？
一夜无话。
翌日上午，正式会晤在指挥部核心区域的“寰宇议事厅”举行。雷震、天衍子、以及来自昆仑剑宗、玄天盟、妖族圣殿等主要势力的代表出席。气氛谈不上热烈，但也算保持了表面的礼节。雷震重申了联盟的立场和对联邦的“期望”，苍溟等人则表达了合作的诚意。会议最终确认了联邦代表团的基本权限与职责，并正式将“第三工业星区灵能污染事件”的调查任务，下达给了以云芷为核心的“特别调查小组（临时分队）”。
会晤结束后，云芷等人没有耽搁，立刻着手准备前往第三工业星区。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出发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通过加密渠道，传到了云芷这里。
消息来自夜枭的紧急情报：
“道主！我们刚截获到一段极其微弱的、从‘破碎星域’方向传来的、经过多重加密的求救信号！信号内容断续，但关键词识别为：‘矿脉深处’、‘古老禁制’、‘活的影子’、‘它在看着我们’……信号源最后坐标，就在那批‘未知矿物’的原产地附近！”
“而且，破译信号时，我们的仪器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与您体内曾被封印的‘观察点-a’同源的……能量频率残留！”
云芷心头猛地一沉！
同源的“观察点”能量频率？在“破碎星域”的矿脉深处？
难道，那里不仅存在着“影”的感染，还隐藏着“窃道者”某个更早期、更原始的……“观测站”或“实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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