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的脑子里，成千上万只蜜蜂在开派对，嗡嗡作响。
〔啥玩意儿？〕
〔我什么时候又手痒了？〕
他茫然地望向自家妹妹，却只对上一双淬着万年寒冰的眸子。
那眼神里的警告和压迫感，让他脖子后面一凉。
苏哲瞬间福至心灵，所有反抗的念头都化作了青烟。
他立正站好，对着苏元敬了一个无比敷衍的军礼，嘴角耷拉着，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算是吧……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先活下去再说。〕
方沫看着这兄妹俩堪比谍战片的诡异互动，刚想说点什么，却被丁崇峰一把按住。
“太危险了，你们不该被牵扯进来！”
丁崇峰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夜色下森然的白牙。
“没什么不好的。”
“我们四个，就算是川境的‘神秘’，也敢上去掰掰手腕。”
“再说了，大不了就跑路呗，谁还不会啊？”
他话说得混不吝，却带着一股能把天捅个窟窿的豪气，莫名地让人心安。
苏元瞥了一眼还在那唉声叹气演独角戏的苏哲，用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纠正道。
“是三个。”
苏哲：？
他刚在心里给自己打满的鸡血，瞬间被这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整个人都炸了毛。
“我靠！苏元你过分了啊！我到底还有没有人权！”
然而，苏元自动屏蔽了他的噪音，冰冷的视线重新落回方沫身上。
丁崇峰也用那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看着他。
一股暖流，在方沫冰冷的胸腔里悄然化开。
他不再坚持。
“好。”
这个字落下的瞬间，像是触动了某个狩猎的开关。
街道两侧的深邃阴影，开始疯狂蠕动，扭曲，如同被某种意志唤醒的活物。
压抑的、饱含贪婪的嘶吼，从四面八方渗来，不再是之前的狂暴冲锋，而是一种极具耐心的、猫捉老鼠般的阴冷试探。
“嗤！”
两道黑影撕裂空气，从巷口爆射而出！
它们的体型不大，动作却快到拖出残影，那两双幽绿的眼眸，如同两对鬼火，死死钉在方沫的身上。
池境！
“来了！”
丁崇峰低吼一声，脚下地面炸裂，整个人如炮弹般率先迎上！
战斗结束得很快。
但四人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仅仅是两只池境的“神秘”，就让他们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丁崇峰的袖口被划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苏哲的脸上也多了一道血痕。
这，仅仅是开胃菜。
敌人，甚至不肯给他们一秒钟喘息的机会。
黑暗中，又有三双幽绿的眼睛，一模一样地亮了起来。
依旧是池境。
依旧是那种悍不畏死、只为消耗的自杀式打法。
“该死！有完没完？！”
丁崇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再次攥紧了那双已经有些发麻的拳头。
“他们在试探。”
苏元精准地剖开了敌人的意图。
“试探会不会有更强的存在出手干预。”
“同时，用这些炮灰的车轮战，把我们活活耗死。”
这个结论，让空气中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阳谋。
对方根本不在乎这些低阶“神秘”的死活，它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用命来消磨他们的体力、精神，以及意志。
直到他们精疲力竭，再也挥不动刀，跑不动路。
到那时，隐藏在暗处的真正猎手，才会登场，享受最后的盛宴。
苏元的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那怎么办？”
方沫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这时。
一道轻佻的、带着浓重戏谑的嗓音，如同锋利的羽毛，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被区区几只垃圾就逼到这种地步，方沫，你可真是越来越弱了啊。”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钢针，精准地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方沫身体剧震，猛然回头！
他的视线穿透层层叠叠的夜色，死死锁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那片光影交错的街区尽头。
一道身影，正缓步走出。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的节奏都带着漫不经心的优雅，仿佛不是走向战场，而是踏入自家的后花园。
路灯昏黄的光线，在他的身后勾勒出一对收拢的、散发着淡淡微光的羽翼。
他单手拖着一柄直刀。
刀锋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划出一道刺耳的、断断续续的摩擦声，在死寂的街道上，拉出一条断魂的音轨。
刀刃上，暗红色的血迹尚未干涸。
卢宝柚。
他终于停下脚步，抬起头，那张俊美的脸上，挂着一抹毫不掩饰的、看垃圾般的讥讽。
……
破晓。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给漆黑的城市穹顶镶上了一道银边。
苏小阳，林七夜，邵平歌三人静立于高楼之巅。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花，拍在他们身上，又无声滑落。
邵平歌抬起手腕，战术腕表的幽蓝屏幕亮起。
凌晨五点。
“时间到了。”
他轻声说道。
因为是大年三十，这座沉睡的城市里，已经有零星的窗户亮起了温暖的灯火。
那是些早起的人家，在为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做着准备。
包饺子，熬高汤，贴窗花。
他们不知道，就在窗外那些他们看不见的阴影里，一场无声的饕餮盛宴才刚刚拉开序幕。
那些蛰伏的“神秘”，正被另一种更加诱人的“年夜饭”吸引，蠢蠢欲动。
既要保护这些普通人的安全，又不能打乱陈涵的节奏。
那个初掌神权，正在用杀戮与铁腕，向整座城市的黑暗面宣告新王登基的年轻人，需要一个绝对不受干扰的舞台。
“该我了。”
邵平歌打了个哈欠，这个动作冲淡了他身上几分铁血将领的肃杀，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通宵加班的普通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
然而，就在眼皮开阖的瞬间，他眸中最后一丝困倦被彻底洗去，取而代之的，是如神似魔般的锋锐与威严！
以他为中心，一股无形无质，却重如山岳的力量，骤然展开！
霎那间。
整座城市，再度陷入了比午夜更深沉的寂静与沉睡。
林七夜的呼吸蓦地一滞。
他能清晰地“看”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洪流，温柔而霸道地席卷了全城，将所有凡人的意识，轻轻拨回了梦乡。
林七夜骇然转头，视线死死钉在邵平歌的身上。
〔半步人类天花板！〕
“邵队长……你藏得可真够深的。”
他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震动。
一旁的苏小阳倒是淡定得过分。
他穿着不合身的厚重冬衣，像个可爱的雪人，只是安静地伸出脚，踢了踢脚边的积雪。
他抬起头，看向心神剧震的林七夜。
“七夜哥，我们也该走了。”
“那几个家伙，快撑不住了。”
林七夜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刚想点头，大脑中却有一道被忽略的线索，如电光般骤然闪过。
他猛地顿住。
话锋一转。
“小阳，你先去。”
“我……突然有点事。”
苏小阳抬起头，那双纯真的眸子深深地看了林七夜一眼。
他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的身影便凭空消失在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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