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将九龙城寨的轮廓模糊成一团巨大的墨渍。
王记白事店内,二楼的灯火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清醒。
王江坐在书桌前,桌上一盏昏黄的孤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空气里弥漫着老旧木材与淡淡檀香混合的气息。
他没有用自己习惯的右手。
左手握着一支蘸水钢笔,笔尖在粗糙的信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字迹歪斜,刻意模仿着一个教育程度不高的人的书写习惯,每一个笔画都透着生疏与笨拙。
信的内容却与这字迹截然相反。
阳记白事店贩卖人口的每一个细节,从接头暗号到交易时间,从窝藏少女的码头仓库具体位置,到婴儿被藏匿的暗格构造,无一不备。
几张从特殊角度偷拍的黑白照片,被小心地夹在信纸之间。
照片上,模糊的人影和货物般的女孩,构成了一幅无声的罪证。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将笔放下,左手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僵硬发酸。
这封信,是他递出的刀。
他不打算亲自握刀,那太脏,也太容易留下痕迹。
他要借一把最锋利,最名正言顺的刀。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大亮,薄雾笼罩着街巷。
王江没有去邮局。
他在后巷的拐角处,找到了那个终日缩在墙根,瘦得只剩一双大眼睛的小乞丐。
他递过去两个还热乎的肉包,还有一个用油纸包好的信封。
“去摩罗街,把这个塞进陈家大宅32号的门缝里。”
小乞丐的眼睛在看到肉包时瞬间亮了起来,他飞快地将包子揣进怀里,又接过信封。
“放心,老板,我阿七认得路,跑得也快。”
说完,他瘦小的身影一溜烟便钻进了晨雾弥漫的巷子深处,消失不见。
王江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转身走回店里。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剩下的,便是等待。
港岛,摩罗街。
沙展陈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领口的扣子被他烦躁地扯开。
一天的巡逻与文书工作,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正要关门,脚下却踢到了一个硬物。
是一个没有署名的牛皮纸信封。
陈英皱着眉捡起来,随手撕开。
几张纸,几张照片,从里面滑落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信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起初还带着几分不耐。
但越看,他脸上的疲惫就越快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凝重。
当他看到那些照片时,捏着纸张的手指猛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信中描述的罪行令人发指,而照片上那些少女麻木空洞的眼神,更是让他胸口堵上了一块巨石。
最让他无法忽视的,是信里提供的细节。
仓库的平面图,交接的时间,甚至连阳二喜欢在交易时喝哪家茶楼的普洱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不是一封简单的举报信。
这是递到他手上的一份完整的卷宗。
陈英将信纸和照片重重拍在桌上,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只有心腹才知道的号码。
“阿豪,立刻叫上信得过的兄弟,来我家,有大案!”
夜,再次降临。
王江站在自家二楼的窗边,没有开灯,整个人都隐在黑暗里。
他的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屋顶,投向遥远的码头方向。
那里,只有几点昏暗的灯火在夜雾中闪烁。
他的右手,正无意识地把玩着一件冰冷的硬物。
那是一支勃朗宁m1900手枪,从李伯那里得来的防身之物。
枪身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一丝丝地传递到心里,让那份因等待而生的焦躁平复了些许。
他不是在观望,而是在戒备。
万一,有任何意外发生。
码头区,三号码头,一间不起眼的仓库外。
数辆警车关闭了车灯,如同潜伏的野兽,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包围。
陈英站在最前方,他打了个手势,几个心腹警员立刻会意,各自占据了有利位置。
他深吸一口码头特有的,混杂着咸腥与铁锈味道的空气。
下一秒,他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上!
“砰!”
一声巨响划破了夜的寂静。
“警察!不许动!”
仓库内,刺眼的手电光束瞬间撕裂了黑暗。
阳二正和几个外地口音的男人,对着一排瑟瑟发抖的少女指指点点,像是在挑选牲口。
巨响与暴喝让他浑身一颤,手里的算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冰冷的手铐已经锁住了他的手腕。
一切发生得太快,人贩子们被突如其来的警察吓得魂飞魄散,抱头蹲在地上。
警察很快控制了局面。
他们在现场解救了十几个面黄肌瘦、眼神惊恐的少女。
随后,一名细心的警员根据信里的提示,在墙角一堆麻袋下,发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
掀开地砖,一个散发着恶臭的暗格赫然出现。
暗格里,几个用破布包裹的婴儿正发出微弱的呻吟,气息奄奄。
旁边,还放着一本厚厚的黑色账本。
人赃并获!
阳二被两个警员押着,看到走过来的陈英,还想嘴硬。
“陈沙展,误会,都是误会啊!我只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英便将那本黑色的账本,重重地摔在了他的面前。
阳二的目光落在账本上,又扫过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少女和婴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若不是被警员架着,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第二天,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整个街区。
阳记白事店被查封,阳二因贩卖人口被捕的消息,在街坊邻里间掀起了滔天巨浪。
所有人都惊呆了。
没人能想到,那个平日里看起来还算本分的阳二,背地里竟然干着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
阳记那间店铺,在众人眼中,瞬间从一个做死人生意的铺子,变成了一个吞噬活人的魔窟。
那些曾经听信谣言,对王江指指点点,说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街坊们,此刻脸上火辣辣的。
愧疚与后怕,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交织在他们心中。
他们终于明白,王江挤垮阳记,根本不是为了生意。
这是在为民除害。
一时间,看向王记白事店的目光,彻底变了。
敬畏,感激,甚至还有一丝崇拜。
王江的声望,在这一天,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不再是那个不务正业的败家子。
他成了街坊们眼中,锄强扶弱、身负正义的保护神。
阳二被捕,阳记被封。
王江兵不血刃,借刀杀人,不仅报了仇,还赢得了人心与名望。
这是一场完美的,“程序正义”的胜利。
就在街坊们对着王记的方向交口称赞,以为风波已经过去的时候。
一个不速之客,出现在了被贴上封条的阳记店铺门口。
王江刚把一个花圈摆到店门口,抬头就看见对面巷口站着的男人。
男人穿黑色短褂,袖口挽到肘弯,露出的小臂上有三道交错的疤痕。他手里攥着个铜铃,铃身磨得发亮,铃舌是半截发黑的兽骨。
王江的视线落在男人脸上。那张脸棱角分明,左眉骨有一道刀疤,眼神像淬了毒的针,直勾勾钉在他身上。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沉默寡言的年轻徒弟。
老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周围嘈杂的议论声便不自觉地小了下去。
一股无形的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滞涩。
正在王记门口帮着招呼客人的阿彪,不经意间瞥见那老者,脸色骤然一变。
他快步退回店内,凑到王江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
“江哥,坏了。”
“走阴婆的师兄,‘鬼手三’来了!”
“听老爷说过,这家伙……是个真正的邪术高手!他估计是来找我们晦气的!”
王江顺着阿彪的目光望去。
恰在此时,那被称为“鬼手三”的老者,也抬起了头。
他阴冷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越过数十米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王江的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看待死物的冰冷与漠然。
王江的心脏微微一缩。
他知道,打发了小的,终于引来了老的。
【天眼】在王江眼底悄然亮起。鬼手三立即被王江看了个通透。他周身缠绕着灰色雾气,雾气里浮着细小的黑影,像被掐死的飞虫,不断往王江的方向涌来。
王江的手指下意识蜷起,指尖碰到口袋里的罗盘盒。罗盘正微微发烫,贴着他的皮肤传来一阵刺痛。
男人突然动了。他抬手摇了摇铜铃。
“叮——”
尖锐的铃声刺破空气,王江感觉耳膜一阵发胀,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他迅速从桌上摸出一张金刚符,反手贴在自己身上。
刺痛感传来的瞬间,那股压迫感淡了些。
鬼手三突然抬起右手,指尖弹出一张黄色的符纸。
符纸在空中自燃,化作一团绿火,朝着王记白事店飘来。
王江迅速起身,抓起供桌上的桃木剑,朝着绿火挥去。
桃木剑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嗡鸣。
绿火被劈成两半,落在地上熄灭,留下两道黑色的焦痕。
鬼手三发出一声冷哼,左手从袖中掏出一个纸扎的小人,手指在小人身上快速点了几下。
纸人突然动了起来,迈着僵硬的步子朝王江走来。
王江眯起眼睛,【天眼】自动开启,看到纸人身上缠绕着浓郁的阴气。
他从口袋里摸出三枚五帝钱,朝纸人掷去。
五帝钱落在纸人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纸人瞬间燃烧起来,化作灰烬。
鬼手三的脸色变了,从帽檐下露出的眼睛里满是戾气。
他往前迈了一步,脚下的青石板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王江后退半步,后背抵在供桌边缘,桌角撞得腰侧发麻。
男人看到他的动作,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他又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木偶。木偶身上贴着一张小符,他指尖在木偶头上一点,木偶的眼睛突然亮起红光,朝着王江跳过来。
王江弯腰从旁边抄起一根丧棒,挥过去。丧棒砸在木偶身上,木偶裂成两半,里面流出黑色的粘稠液体,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远处突然传来警哨声。
“滴——滴——”
紧接着是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哒哒”声,越来越近。
鬼手三的动作顿住了。他朝警哨声的方向瞥了一眼,眉头皱起。然后他看向王江,咬牙骂道:“这次算你走运!”
话音刚落,他转身钻进旁边的巷子里,身影很快消失在阴影里。
王江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丧棒。他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警哨声越来越近,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出现在街拐角。他们手里拿着警棍,朝这边走过来。
王江迅速弯腰,把地上的木偶碎片踢到旁边的角落里,又用香灰盖住那些黑色的液体痕迹。
“喂!干什么的?”一个警察朝他喊。
王江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开店的。”
警察走到他面前,扫了一眼店门口的花圈和香案:“刚才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王江摇摇头:“没看到。”
警察又环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挥挥手:“行了,没事就好。最近治安不好,注意点。”
说完,他们转身继续巡街。
王江看着警察走远,才转身走进店里。
门后的阴影里,他靠在门板上,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落在衣领上。他抬手擦了擦汗,然后走到香案前,拿起三炷香点燃。
香烛的火焰跳动着,映在他的眼睛里。他把香插进香炉,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烟
下次再碰到鬼手三,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你的术法再厉害,也敌不过枪。
他是有枪的。
即使鬼手三在暗中窥视,王江还是出来了。
他要去去大度医药公司的许经理签使用他公司医药线的租约啊。
这是不能耽搁的。
北边在打仗,随时都在死人!
医药要尽快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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