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一把拉住刘强的胳膊:“强哥,你冷静点!什么鬼不鬼的,那都是迷信!”
“就是啊强哥,”另一个同志也凑过来,“咱们是共产党员,怎么能信这些封建糟粕?”
刘强甩开他们的手,眼中的血丝更加明显:“迷信?那你们说,现在还有什么办法?”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
刘强环视一圈,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心中的怒火慢慢平息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潮湿的空气,缓缓坐回椅子上。
“你们说得对。”他揉了揉太阳穴,“我确实有些乱了方寸。”
小李松了一口气:“强哥,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刘强苦笑,“我在港岛认识的人,除了你们,就只有王江那小子了。”
“王江?”小李眼睛一亮,“对啊,他能弄来这么多药,又是地头蛇,说不定有门路!”
刘强站起身,拿起外套:“我去找他。”
夜色浓重,几个人摸黑来到王江的铺子。铺子早就关门了,里面黑漆漆的。刘强敲了半天门,没有回应。
“这小子不在?”
又趴在门缝上看了看:“里面没人,估计不住这儿。”
刘强一屁股坐在角落里:“那就等。”
“强哥,要不明天再来?”和他打伴儿来的人说。
“等。”刘强的语气不容商量。
不敢给王江招祸。
把打伴儿来的交通员小李打发回去。
自己个在那里等着。
一夜的蚊子把他折腾得够呛。刘强倒是不在乎,他本来就两天没睡,现在更是睁着眼睛发呆。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批药,还有前线等着救命的战士们。
天刚蒙蒙亮,远处传来脚步声。王江提着个盒子,哼着小曲儿走过来。看到角落里的刘强,吓了一跳。
“哎呀,刘老弟,你怎么在这儿?”王江赶紧上前,“找我什么事?”
刘强站起身,嗓子沙哑得厉害:“嗯啦。”
王江愣了一下,然后噗嗤笑出声:“你装得像点本地人好吧,说请我饮个茶啦。”
刘强学着港岛话的腔调:“请王生饮个茶啦。”
“这还差不多。”王江也不开门说,“走,茶楼去。”
茶楼里人不多,王江要了个靠窗的位子。点了一壶铁观音,几笼小笼包。
“最近忙不?生意好不?”刘强随口打个闲篇。
王江眉飞色舞:“忙得很!昨天刚接了孙大佬的活儿,看铺子买卖的风水。一天看了五个铺子,这钱赚得,啧啧。”
“孙大佬?”
“做黑道生意的,有钱得很。人也爽快,看一个铺子给五万港币,眼都不眨。”王江夹了个虾饺,“不过这活儿也不好干,得真有两把刷子才行。他手下上千人,厉害吧。”
刘强没心思听他吹嘘,直接开口:“英国人禁运,严搞海上巡察,之前的货运不出去。”
王江手里的包子停在半空:“怎么还没搞出去啊?”
“我这边已经折了几个同志。”刘强的声音有些颤抖,“听说昨天英国人还打沉了条船。现在跑船的老大,都不敢下水。”
王江这才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认真起来:“你别急,我先算一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三枚铜钱,在桌上一丢。铜钱叮叮当当滚了几下,停住。
“坎为水,震为雷,艮为山……”王江盯着铜钱的位置,嘴里念念有词。
刘强看得云里雾里:“说人话。”
“卦象显示,水中有变,雷动山摇。这说明海上确实危险重重,但也有一线生机。”王江指着其中一枚铜钱,“你看这个,正好落在震位上。震为雷,也为动。说明要在动中求生。”
“简单说,就是不能硬闯,要智取。”
刘强急了:“怎么智取?”
王江掐指算了算:“现在是农历九月十五,正好是大潮汛。明天晚上潮水最大,估计英国人的巡逻艇在大潮汛的时候不敢靠近礁石区。”
“然后呢?”
“然后就要看天时了。”王江继续掐指,“明天晚上有雾,而且是大雾。能见度不超过五十米。”
刘强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正是出货的好天气。”
“可是没有船啊,也没肯出海的人。”
刘强忽然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个身影:“要是有像鬼一样能在礁石里开船的就好了。”
“有人在礁石群里开船?”王江来了兴趣。
“对,像个鬼一样,在那些礁石里穿来穿去。”刘强回忆着昨天看到的情景。
王江笑了:“那不是鬼,是老陈。”
“老陈?”
“陈海生,这下江村子里最老的渔民。他爷爷的爷爷就在这片海域打鱼,对这里的每一块礁石都了如指掌。”王江又吃肠粉,“别人不敢走的地方,他闭着眼睛都能过去。”
刘强激动得差点站起来:“你认识他?”
“认识,我可以给你介绍。不过这老头脾气古怪,不好说话。”王江摇摇头,“而且他的船也太小,装不了多少货。”
“那怎么办?”刘强又急了。
“急什么,先去看看呗!兴许有办法呢!”
刘强站起来就想跑。
王江又点了几笼点心:”你急什么,钞你还没付呢。“
”你这么大一财主。“
”我哪财主了?再说了,我财主,你就不请客啦?“
”问事,也是有酬劳的。这是规矩,也是人情事故好吧。“
“我请你。我没说不请。”
“那你跑什么?
刘强真付了账。
王江请服务员打了包,装提盒里。先提回白事店里给了福伯他们吃。
交待了事情,才走。
两人斗了会嘴,没多久就到了下江村。
老陈住在村子最边上的一间破茅屋里,屋前停着一条不到十米长的小渔船。船身斑驳,看起来随时会散架。
王江敲了敲门:“陈叔,在家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瘦小的老头,头发花白,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粗糙。他看了看王江,又瞥了眼刘强。
“找我干什么?”
“陈叔,这位是我朋友,想请您帮个忙。”王江赔着笑脸。
老陈冷哼一声:“帮忙?什么忙?”
刘强上前一步:“老人家,我想请您帮忙运点货。”
“运货?”老陈上下打量着刘强,“你们这些外地人,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上次那帮人说运货,结果是鸦片。差点把我害死。”
“不是鸦片!”刘强急忙解释,“是药品,救命的药品!”
“药品?”老陈不信,“什么药品要偷偷摸摸运?”
“还不是走私?”老陈打断了王江的话。
“不是走私。”刘强急忙解释,“是救命的药,要送到前线去救伤员。”
老陈冷笑一声,“救命的药?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
“真的是救命的药。”刘强打开皮包,让老陈看里面的药品。
老陈瞥了一眼,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就算是救命的药,我也不能帮你们。”
“为什么?”
“英国人的巡逻艇不是吃素的。前几天刚打沉了一艘船,死了好几个人。”老陈摇摇头,“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想喂鱼。”
刘强急了,“陈叔,前线的战士们都在等着这些药救命啊!”
“那关我什么事?”老陈站起身,“我只是个打鱼的,不管什么战争不战争的。”
“可是……”
“没有可是。”老陈走到门边,“你们请回吧。”
刘强还想说什么,被王江拉住了。
“陈叔,您再考虑考虑。”王江说,“我们可以给钱。”
“多少钱?”
“一万港币。”
老陈摇摇头,“不够。”
“两万。”
“还是不够。”
刘强咬咬牙,“四万!”
老陈的眼睛亮了一下,但还是摇头。“不是钱的问题。是太危险了。”
“那您说怎么办?”刘强快要绝望了。
老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们真的是要救人?”
刘强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那是他在部队时拍的,穿着军装,英姿飒爽。
“老人家,我们是好人,正在北边打美国鬼子。这药品迟一天到,许多战士都会死在感染上。”
老陈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神情慢慢变了:“你是军人?”
刘强点头。
老陈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开口:“我以前当过兵,还是叶挺独立团的呢。后来打散了,回乡也苦,就到这边来讨生活了。”
他把照片还给刘强:“我看你是好人,就帮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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