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院门，在一声巨响后，被彻底撞开。木屑飞溅中，几名手持钢刀、满脸杀气的联军士兵冲了进来。院子里，还能动弹的伤兵们发出绝望的怒吼，拖着残躯，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药杵、断棍、甚至石块，迎了上去。厮杀瞬间爆发，怒吼声、金属碰撞声、惨叫声充斥着小院，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白芷站在正屋门口，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平静。她手中紧握着那把绑在手上的短刀，刀尖微微颤抖，却坚定地指向入侵者。她身后屋里，是几十个根本无法移动的重伤员，他们睁着惊恐的眼睛，发出无助的呻吟。
一个联军士兵砍倒了挡路的伤兵，狞笑着朝正屋冲来。白芷没有退缩，她迎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挥出短刀。她不是战士，动作笨拙而无力，被对方轻易格开，刀背狠狠砸在她的手腕上，短刀“当啷”落地。士兵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白芷痛得蜷缩起身子，但她的目光，却死死盯着旁边一张草席上——那里躺着一名腹部受创、奄奄一息的年轻士兵，他因为剧痛而微微抽搐着，对逼近的危险毫无察觉。
那士兵似乎觉得白芷已无威胁，转而将目光投向屋内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伤员，眼中露出贪婪和残忍的光，举刀欲砍。
“不！”白芷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扑起，不顾一切地扑到那名重伤员身前，用自己单薄的后背，挡住了落下的刀锋！
预期的剧痛没有传来。另一名伤兵拼死抱住了行凶士兵的腿，延缓了他的动作。但几乎是同时，另一名冲进来的敌军士兵，见有人阻拦，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长矛向前一送！
“噗嗤！”
一声闷响。矛尖穿透了白芷挡在前面的手臂，又深深刺入了她的侧腹。
白芷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叹息般的闷哼。她低头，看着从自己腹部透出的、滴着血的矛尖，眼神有些茫然。剧痛随后才海啸般袭来，让她浑身颤抖，力气瞬间被抽空。她软软地向前倒去，但倒下前，仍用最后一点意识，侧过身，避免压到身后那个昏迷的伤员。
“白先生——！”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角落响起。狗娃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红着眼睛，挥舞着一根烧火棍，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狠狠砸向那个持矛的士兵。士兵猝不及防，被砸了个趔趄。狗娃扑到白芷身边，想把她抱起来，却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迅速漫开的鲜血，双手颤抖得厉害，只会无助地哭喊：“白先生！白先生你撑住啊！”
白芷躺在冰冷的地上，视线开始模糊。她能看到狗娃哭得扭曲的脸，能听到周围越来越微弱的厮杀声和伤员的哀嚎，能闻到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和药味混杂在一起的气息。她努力想抬起手，擦掉狗娃的眼泪，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一丝极淡、极苦的笑意，浮现在她嘴角。她想起了师傅曾经说过的话，那时她年少，还不完全明白其中的含义。现在，她好像懂了。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断断续续地呢喃：
“师傅…原来…你说得对…医者…真的…不能自医啊…”
话音落下，她眼中的光，如同燃尽的烛火，缓缓熄灭了。那双曾经救治了无数伤患、总是带着温柔与坚定的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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