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尘的身影，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滑入蓉州城那段因炮火坍塌的城墙缺口。甫一踏入，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焦糊、血腥和尸骸腐烂的恶臭便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他立刻伏低身体，将自己隐藏在断壁残垣的阴影里，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牵动了未愈的内伤，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他强行咽下。
眼前，已非他记忆中的蓉州。街道上瓦砾堆积，房屋倾颓，焦黑的梁木斜指着昏暗的天空。随处可见倒毙的尸体，形态各异，死状凄惨，无人收殓，任由蝇虫叮咬。一些建筑仍在冒着缕缕黑烟，空气中飘散着灰烬。整座城市，死寂中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尸骨之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翻涌的气血和悲恸，将全部精神集中于感知周围。耳朵捕捉着风声、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巡逻队的脚步声、以及士兵粗野的吆喝和狂笑声。眼睛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角落，判断着危险与路径。
他对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处暗角都了如指掌。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唯一的依仗。他避开主干道，专挑狭窄的、被破坏严重的巷道穿行，利用残垣断壁和夜色作为掩护。身形飘忽，脚步轻盈得如同狸猫，即使踩在碎瓦砾上，也几乎不发出声响。
有两次，险些与巡逻的敌军小队迎面撞上。他立刻如同壁虎般贴附在烧焦的墙壁阴影里，或是迅速滚入一旁干涸的排水沟，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才重新行动。心脏因紧张和旧伤而狂跳，冷汗浸湿了内衫。他知道，一旦暴露，在这座被重兵占据的死城里，绝无生还可能。
他的目标明确——宇文拓的临时帅府，也就是原来城中一位富商的宅邸。苏嫣然最有可能被关押在那里。他小心翼翼地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潜行，每靠近一步，心中的不祥预感就加重一分。
在经过一条相对完好的后街时，他隐约听到旁边一处看似被洗劫一空的宅院里传来人声。他立刻隐身在门廊的立柱后，凝神细听。
是几个联军士兵的声音，带着胜利者的慵懒和淫邪。
“……妈的，守这空院子真没劲，还不如去城里搜刮点值钱的玩意儿。”
“知足吧！听说帅府那边今晚有‘好事’，咱们在这躲清闲还不好？”
“啥好事？又摆庆功宴？”
“嘿嘿，比庆功宴刺激多了！听说……抓了那个姓苏的娘们，就是前几天行刺元帅那个，长得跟天仙似的……”
“哦？那娘们还没处死？元帅心肠软了？”
“屁！你懂个球！听说……无音坊那位主子看上了，说是什么……千年难遇的‘胚子’？”
“胚子？啥意思？”
“蠢货！就是做鼓的‘料’啊！听说坊主亲自发话了，要用那娘们的皮，蒙一面前所未有的‘宝鼓’！今晚就在帅府后院准备‘材料’呢！啧啧，想想那娘们的皮肉……制成鼓，敲起来不知是啥仙音儿……”
话音未落，陆轻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死死抠住身后的砖缝，指甲崩裂出血也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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