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寒气裹挟的陌尘,身影踏入昆仑宫,看见眼前的景色焕然苏醒,突然反应过来,心里想着:师尊远游归来了。
走进殿内,殿前十二道冰晶帘被寒风吹得叮咚作响,陌尘广袖上凝着未化的雪粒,踉跄着撞碎满地月光。
玉座上的师尊抬手拨开垂落额前的珠链,露出眉心血色神印,腕间银铃随动作发出空灵声响。
“你这一身伤痕累累的…”珠玉相击的嗓音忽然凝滞。
圣母赤足踏过冰阶时,足踝缠绕的锁魂绫扫过陌尘染血的衣摆,青烟立时从焦黑裂口腾起,那是强行用昆仑镜形逆转乾坤术留下的天罚痕迹。
陌尘猛地抓住她垂落的云纱披帛,骨节泛白:“我需要师尊的帮助时,敢问师尊您去了哪?”
尾音劈在殿柱回旋的罡风里,震落簌簌冰棱:“他每日受魔气噬心…咳…弟子努力净化,为何没有用?”暗红血迹顺着捂唇的指缝蜿蜒,在玄晶地面绽开一摊红色。
圣母扶着他单薄的身体,指腹擦过苍白的皮肤一股神念没入月神的灵台:“看清了吗?可愿意跟我回去?”
久远的记忆如大海翻腾般搅乱了月神的身心,他摇晃着身体似乎才知道了自己到底是谁,到底想干嘛。
他扶着额头回复道:“弟子还没决定如何处理?如何选择。只是心里时不时会有个念头就是要陪着他,弟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何会如此想~念他。”
他神情冷淡、带着不辨情绪的声音。
她眼神突然迸出血光,瞳孔中浮现陌尘心口缠绕的因果线,无数金线正被墨色魔气寸寸蚕食。
“吾好不容易借来昆仑镜,冒着天罚的危险穿到昆虚界救你,你却告诉吾,不知如何选择?你爱上他了是吗?”
“弟子对不起师尊的教诲,师尊不用管弟子了,先走。”
“罢了,你不过是尘儿的一具分身,如今却产生了自我意识。
公仪尘的元神为师要带走,天庭那边吾会说明,昆仑镜能穿混沌魔雾,躲避里面攻击元神的魔煞。”
“师尊,昆仑镜要还回去了吗?弟子如今与他的关系越发复杂,要是我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不知他会不会~”陌尘没有底气的说着。
“当年他在昆仑宫让本座收你为徒时,估计已经计划好了全部,造成这样的局面,你应当有自知之明,何不挑明来问他。
毕竟他是这片星域的天道化身。”圣母悠然的回答着。
“师尊是说,他都知道?”
清元圣母:“以后要是需要融魂,你自己想办法回去。
你们在这里发生的事都传入陛下耳中,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处罚等着他。”
陌尘:“这具本体是?”
清元圣母:“当年他自爆本体,你是他本体上新生的不死神木枝,将你化成分身后,君笙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让你在天道碑小世界长大。”
陌尘:“所以我是顾陌尘。”
冰晶帘突然齐声碎裂。
陌尘踉跄后退,撞翻了青铜烛台。
流淌的烛泪里浮现出君笙被锁链洞穿琵琶骨的画面,他发疯似的用广袖去擦,却抹得满地都是猩红掌印。
圣母叹气:“吾本不想掺和你们之间的事,奈何分身也是吾的徒弟。”
望着双眼通红的陌尘:“告诉你也无妨,强行颠倒因果无非就是受到天罚,曾经的他连不死树灵都可以不要,定然也不怕受到天罚,哎~”无奈的叹气道。
陌尘跪在地上静静的听着师尊说着。
陌尘又问道:“我是自愿给他的,他为什么还会入魔,请师尊告知原因。”
圣母:“他身体里有你种下的魔种。”
陌尘勉强的站起身,急促的呼吸声,不可置信的样子:“我种下的魔种?”
圣母平静的说着:“尘儿不是已经恢复了所有记忆吗?”
陌尘微弱的回复:“可弟子不记得了,魔种既然是我种下的,那要如何救他?”
圣母望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眸:“魔种已经根深蒂固,和他的血肉融为一体。
除非你能回朔时空,回到当初种魔种的那天将魔种打散,可是如此颠倒时空,天道定然会阻止你,可惜昆仑镜已经不能用。”
陌尘掌心悬浮着空间戒说着:“这是君笙的空间戒,天道碑将他给弟子的时候说能用他回朔时空,可是神器认主,弟子无法使用它。”
圣母思量了一会内心想着:天道碑会这么轻易让他回朔时空,难道他与这片星域的天道做了交易?
“你应当知道天道是天道,天道碑是天道碑,不要轻易相信他人,此物认主,也只好等主人苏醒。”
圣母指尖轻点悬浮在半空的空间戒,戒面浮现的空间纹突然暴睁血目。
陌尘突然闷哼着蜷缩起身子,心口浮现出与戒面完全相同的空间符文:“这是什么图腾?”
圣母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瞥了一眼:“空间神印,烙印神魂。”
圣母手臂一挥,公仪尘的元神没入衣袖中,转身入了昆仑镜。
话音戛然而止,陌尘突然将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像是真的迎来了离别。
三千银发间垂落的银铃细细发出声音。
他将空间戒戴在食指。
当他抬起脸时,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师尊可知~”苍白的唇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最后一道封印诀,用的是他教我的凝冰术。”
又哽咽的说着:“不知他要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冰晶帘外忽然传来玉碎之声。
圣母垂眸看着掌心突然断裂的命线,终是说出了那句:“难怪他爱你爱的无法自拔,男身女相到了你的身上。”
将陌尘扶起后说道:“其实还有种方法可以救他,吾想你心里应该有数。”
满地烛光忽明忽暗,映着陌尘徒劳地试图用灵力唤醒戒指的背影。
她露出天罚的痕迹说着:“吾该回去了,以后不要再来昆仑宫,自己的事情以后都自行解决,在外不要说吾是你的师尊。”
陌尘阴凉凉看着师尊问着:“师尊真的要走了?”
圣母师尊皱起眉头依旧冷面的说着:“吾和你一样从昆仑镜穿过来的,原本这个时空的自己就该回她该回的地方。”
而后又说:“由于吾用昆仑镜让你们穿梭时空,已经受到天罚,吾来只是想告知你,这个星域快要被混沌魔煞包裹,你也要尽快想到方法解决此事,尽早回去。”
说完这些,看着师尊化作星点消失在宫殿之中。
他还没来得及问师尊,什么是混沌魔煞,还有魔种为什么是自己种的?
陌尘恍惚的,踏过云海,来到自己的月宫,他赐给自己的月宫是整个仙界最美的,也是最好的,如今也只能说句可惜。
他来到仙宫,见四季宫门口许多上仙在争论着什么。
刚要前去询问秋神素律可在宫内,却被白川拉住,身后跟着的葵狐已经化作人形。
“月神许久不见,只是你这满身伤痕,是被他欺负的,今日他怎么没在你身边?月神找素律上神是有事?”白川问着。
月神:“白川上仙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本座不知回答哪个才好。”
白川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无趣,那些问题你不用回答小仙。
只是素律上神最近怕是要头疼一阵子了,她被新飞升的两位上神折磨的就没出过四季宫。”
月神望着他试图理解那些杂音:“仙宫君主哪去了,为何是四季宫主事?”
白川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样子:“月神不知?”
见月神真诚的眼神解释着:“今朝君主,企图掌控天道力量,代天而行,被天道亲临罚君主下凡历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飞升归来。”
月神知道后看了眼将仙宫变成人界赌坊的上仙们,转身准备回月宫,又被白川拉住说:“你在魔界的百年,不是众仙不去救你,是打不过他。
仙宫也不是无仙,天道亲临,好多上仙都受到了天罚,都在洞府闭关疗伤。”
而且你和君笙的事,众仙也插不上手,好在现在仙宫一切恢复正常秩序,要不小仙给月神讲讲百年来人界和仙界发生的几件新鲜事怎样?”
月神没见到素律上神,只好回去月宫,白川侧厚着脸皮跟着月神回到月宫。
他们在月宫大殿促膝长谈,月神拿出了自己酿了许久的蜜露果酒,与白川坐在白色的长木桌上,饮着酒听白川讲着那些真假难辨的事情。
“你在魔界的百年里,三界多了一个灵界,幽冥界飘移到了灵界,灵界有煞灵族与灵宝族。
幽冥界处于地底西极天裂处,终年吞吐混沌魔煞。
其地脉如黑龙盘踞,永夜沼泽中浮沉着星骸化成的萤石,上古巫族披鹤羽氅穿行其间,以骨杖点化瘴雾为《幽冥鬼图》才能不迷路。
三界众生之灵的三魂七魄都归幽冥界掌管,他们会评判每个来到幽冥界魂魄的一生事迹,从而分配他们去往何处投胎。
幽冥界有一位巫女她制作的忘尘汤能让所有魂魄忘记生前所有的记忆,她叫孟依依是上古巫族祖巫的亲传弟子。
祖巫娘娘与你师尊圣母关系应该挺好的,可惜她为大道牺牲肉体。
元神也不知是沉睡还是去往了别处。
那处天裂时常需要封印,以前都是君笙他去封印的,现在要联合众神的力量才能勉强封印。
除了幽冥界的天裂,天神殿边境结界外的大峡谷还有一处天裂,还有归墟海沟还有一处天裂,这些天裂从前都是君笙去封印的,如今都有些松动。
向东三万里横亘灵界,灵宝族筑云璃城于云霞之上。
每逢朔望之日,万宝阁便有鲛珠的交易会,届时三界都会派人去那里迎风招展收揽宝物。
那时灵玉算盘声与讨价还价的灵力波纹会震得云海翻涌,别有一番景象。
灵界分布更显奇诡,灵岩城嵌在赤炎山脉的熔岩瀑布间,煞灵族孩童们都是踩着业火莲台修炼,岩浆池里淬炼的兵器碰撞声昼夜不息。
与之遥对的天巫城矗立于星河倒悬处,那些是上古巫族的血脉,他们以龟甲为舟穿梭虚空,檐角悬挂的占星铃无风自动。
仙宫最近新飞升的花神女夷,和雨神竹灵,她与他都是先天之灵,经历了诸多磨难才选在这个时候飞升仙界。
有一次女夷上神踏着十二色花车巡游三十三重天时,十二幅牡丹画悠然敞开,她裙裾扫过处,枯木逢春的速度快得让司命星君差点写断凡人命簿。
这位花神在瑶池畔种了座会变色的牡丹花,卯日星君当值时开赤金纹,太阴星君巡夜便转月白蕊。
有次两位星官同时当值,愣是逼得满山牡丹炸成烟花,惊得陆瑾仙翁丹炉里的火精窜出,掉落人界三千里都焦黑一片。
她腰间悬着的牡丹花最是刁钻,酿出的百花露能让神仙醉后头顶开花。
前日雨神竹灵偷饮半盏,翌日布雨时方圆百里下起杏花雨,气得女夷举着花锄追到天河源头,非要给每朵雨云纹上牡丹印。
竹灵上神的翠灵竹杖点过云层时,三千里竹林便在雷声中拔地而起。
这位雨神最喜在竹叶上刻《风雷符咒》,暴雨天便抛竹叶入云,天地间霎时回荡起雨声。
有回煞灵族少主求雨,他随手折了段雷击竹扔进火山口,翌日灵岩城上空竟落下带着硫磺味的翡翠雨,砸得岩浆池开出满坑琉璃莲。
常有人见他在天河尽头垂钓,钓竿却是节会吟诗的灵竹。
上月钓起尾会说人语的文鳐鱼,那竹竿当场与鱼对骂三日三夜,直到女夷掷来朵闭口牡丹才消停。
如今仙宫赌坊最热门的盘口,便是赌这两位上神下次斗法会拆了几重天。”
月神恍惚的眼神,并没有真的听进去,他望着殿外,心事重重。
白川举起玉盏不客气的说了句:“月神太不厚道了,小仙费尽口舌讲了那么多,桌子上的酒坛子都是小仙喝掉的,月神可是一杯都没碰。”
月神回过神:“抱歉,本座不善饮酒,也不善言辞。”
白川语气平缓:“那小仙以后能不能常来月宫,与月神对月畅谈?”
月神微微点了点头:“你想来便来,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的试问。”
白川拍着月神的肩旁嘴角上扬的弧度说着:“小仙带月神去人界游玩怎样?”
刚想拒绝被白川拉着坐在了葵狐身上,去了人界,他们御风而行,看云海翻涌出不同的形状。
青桑城的街道从东城门向里延伸,青石板路被正午阳光晒得发亮。
挑着竹筐的货郎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竹签串着的糖葫芦在木架上摇摇晃晃。
白川甩着腰间的青玉穗子往前走,月神垂着袖子跟在半步之后。
“公子,糖画买一个?”路旁老人举着铜勺敲了敲铁板,金黄糖浆在青石板上画出凤凰尾巴。
白川摆摆手,回头看见月神正盯着卖木偶的摊子,泥塑的冥王举着生死簿。
月神问道:“这是谁?”
白川会心一笑:“这是幽冥界的冥王,众生之灵的生死轮回,归幽冥界管,他手上的书是生死簿。”
月神追问:“那妖界的生死他管吗?”
白川摸了摸脑袋有些迟疑:“呃,改天带你去幽冥界转转,月神可亲自去问?”
月神一动不动的看着白川,星辰般的眼睛,像是直直看到人心里,眼底波涛翻涌。
白川呼吸一滞,感觉心跳都慢了半拍,“月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难怪君笙把他绑在身边百年,感情是为了保护他。”
月神皱起眉头冷面的问着:“为何仙宫众仙可以肆无忌惮的下到人界游玩,仙宫应该有仙宫的样子,要有约束众仙的仙律仙规才是真正的仙宫。”
“仙宫要是都像你说的立规矩,小仙早该被雷劈八百回了。”白川忽然笑出声,惊飞了屋檐下的灰色鸟兽。
他弯着腰扶住卖竹编的摊子,摊主吓得往后缩了缩。
月神用两根手指捏起摊上的蝴蝶竹篾:“凡人有律法,仙宫自然该有仙规。”他松手时竹蝴蝶颤巍巍弹起,撞翻了旁边的摊铺。
月神连忙说着:“抱歉抱歉……”
“小娘子看看簪子?”身后伸来支桃木簪,卖首饰的妇人半个身子探出摊位。
月神把手缩回广袖,白川顺势扯着他往油纸伞摊子挪了两步。
月神顿时慌了,白川也红了脸:“月神不要介意,这些凡人眼拙竟将月神认成女子,不过月神真的很美。”
白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发现自己说的话不合时宜,又连忙解释:“抱歉,是小仙孟浪了,月神别放在心上。”
心里却想着:这张死嘴,还好君笙不在,不然不得被他打成渣渣。
月神开口缓缓道来,显得格外严肃:“要是四季宫不知道如何设定仙律仙规,本座可以帮他陈列出来。”
“月神住在魔宫这些年,是住傻了吗?”白川用伞尖戳了戳地上的蚂蚁队列:“仙宫早换了三任司律仙君,小仙劝月神还是不要得罪太多。”
卖布老虎的小贩刚张开嘴,被白川瞪得把吆喝咽了回去。
月神踩过水洼时白靴溅上泥点:“若无规矩,与这市井何异?”他话音未落,前面馄饨摊突然爆出喝彩声,耍猴人铜锣敲得震天响。
白川摸出三文钱买了包糖渍梅子,酸甜气混着隔壁烤栗子的焦香飘起来。
月神望着他吃着梅子的表情,白川将手上的西梅递给月神:“诺,给月神的,尝一个,这人界的零嘴真的很好吃。”
月神接过梅子询问:“不知白川上仙在仙宫是何职位?”
白川有点含糊不清的说着:“小仙就一闲散仙君,照顾下瑶池荷花,处理一下新飞升的上仙任职之事。”
月神:“你掌管飞升台。”
白川朝月神使了个眼色打趣的说:“怎么,月神在人界有重要的人,需要小仙帮忙让他飞升?”
月神用一种严肃的表情呵斥他:“飞升之事岂容你如此随意而为。”
看见月神生气白川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只是跟在月神后面,看着他东瞧西望的像是在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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