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玄行天下

武王武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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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雄略安邦纳虎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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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上回,暮色如凝固的墨汁,将水榭亭台深深浸透。侍从悄然添上新烛,火光跳跃,将简宇映在亭柱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

“咔嚓”一声脆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简宇指节骤然发力,青玉茶杯与托盘碰撞出的清音。他原本慵懒倚着栏杆的身躯瞬间绷紧,脊背如枪般挺直。杯中早已凉透的茶汤荡开细微的涟漪,映出他骤然收缩如针尖的瞳孔。

他缓缓闭上眼,眼前却仿佛展开了一幅巨大的棋局。袁术气势汹汹却草草收场的突然犯境,刘表看似暧昧实则精准的军事策应,将他主力牢牢地牵制在西南防线。紧接着,徐州告急,刘备的求援信使接踵而至……这一切看似混乱的局势,此刻被雷绪带来的这根线索——曹操密使——如同金线般串了起来!

原来如此!一股冰冷的战栗顺着他的脊椎急速爬升。袁术不过是头被利益驱使的蠢虎,真正的执棋之手,竟是远在青州、看似苟延残喘的曹操!他先用计调开我的主力,再与袁术南北夹击徐州……好一招连环计,好一个曹孟德!

他想起曹操败走兖州时,那双在狼狈中依旧燃烧着不甘与野心的眼睛。自己竟低估了这头受伤的猛虎,以为将其赶入青州贫瘠之地便可高枕无忧,将主要精力都用于应对河北地广兵强的袁绍。此刻看来,这判断何等致命!袁绍虽强,其势在外,骄横易测;而曹操,其险在内,隐忍狠辣,犹如附骨之疽!

一丝极淡的自嘲冷笑掠过他的嘴角,旋即化为深不见底的凝重。他睁开眼,眸中所有惊涛已被压下,只剩下冰封湖面般的冷静与决断。他注意到雷绪说完后,眼神中只有禀报完毕的坦然,以及对丞相反应的些许惶恐,显然,这耿直的武将只看到了“曹操勾结袁术”这一层表象,并未洞察其背后颠倒乾坤的阴谋。

“雷将军,”简宇的声音恢复了沉稳,甚至比平时更添几分令人心安的力量,“你带来的消息,非常重要。此事关乎重大,除你之外,还有何人知晓?”

“除末将那已不知所踪的同乡,应无人耳!”雷绪笃定地回答,黝黑的脸上因丞相的肯定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彩。

“很好。”简宇微微颔首,他提起案上那把已然冰凉的紫砂壶,又斟了半杯冷茶,这一次,他端起来缓缓饮尽,冰冷的茶汤划过喉咙,让他思绪愈发清晰,“今日之事,勿对任何人提及,包括你军中袍泽。你且先回营,如常操练箭术,就当今日只是寻常请教。我自有安排。”

“末将遵命!”雷绪抱拳躬身,退后三步,才转身大步离去,赭色劲装的身影很快融入回廊的黑暗中。

亭中恢复寂静,只有晚风拂过荷塘的细微声响。简宇独立亭中,目光投向东北方向——那是青州所在的茫茫夜空。他负手而立,指尖在袖中轻轻叩击,推演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北方的袁绍固然是庞然大物,但此刻,东边这条伪装成丧家之犬的毒蛇,必须优先拔除。

夜色深沉,丞相府议事厅内却灯火通明。十二盏青铜连枝灯将厅堂照得亮如白昼,映照着端坐于主位的简宇。他身着一袭玄色深衣,腰束锦带,面容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凝重。面前巨大的紫檀木案几上,一幅详尽的舆图已然铺开,淮南与青州的山川城池在其上蜿蜒交错。

简宇刚刚将部将雷绪带来的密报——关于曹操暗中联结袁术的阴谋——详尽地告知了在座的心腹谋士们。此刻,厅内鸦雀无声,只有铜鹤香炉中飘出的缕缕青烟,在空气中缓缓盘旋。谋士们——荀攸、贾诩、刘晔、陈群、成公英、满宠等人——皆屏息凝神,目光聚焦于简宇身上。

简宇的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案几边缘,发出细微的“嗒、嗒”声,打破了沉寂。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谋士的脸庞,最终沉声开口,声音在静夜中清晰可闻:“曹操此獠,败守青州,竟仍能布下如此暗局,险些令我陷入被动。本相意已决,中原未定,河北袁绍虽强,然此东方之患,必须先行铲除。诸君皆是腹心,今日便议一议,我等是该先击袁术,还是当直取曹操?”

话音落下,谋士们陷入短暂的沉思。片刻后,坐在左首的荀攸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瓷器与木案接触发出清脆的轻响。他抚了抚颔下清须,温润的嗓音带着一贯的沉稳:“丞相明鉴。以攸之见,用兵之道,当先易后难,先弱后强。袁术坐拥淮南,看似兵多粮足,然其本人骄奢淫逸,麾下纪灵、张勋等将,或勇而无谋,或骄纵自大;文臣如杨弘、阎象之辈,又忙于内斗,互相倾轧。其军纪涣散,士卒但知享乐,缺乏锐气。我军若以雷霆万钧之势击之,必可速克。此乃避实击虚之上策。”

紧接着,满宠肃然接口,他眉宇间带着惯有的严谨,从袖中取出一卷简牍:“公达所言极是。根据各郡近日密报,袁术为维持其奢靡生活及扩充亲军,巧立名目,加征‘修缮赋’、‘安民捐’,淮南百姓怨声载道,民心离散。我军若高举‘吊民伐罪’之旗号出征,不仅名正言顺,更能赢得当地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此外,”他展开简牍,接着道,“据查,淮南去岁粮谷丰稔,仓廪充实,若能一举而下,其钱粮足可为我军增补五万精锐之师,此消彼长,大势定矣。”

此时,坐在窗边阴影中的贾诩缓缓抬起眼,手中一直摩挲着的一枚温润玉珏停了下来。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洞悉世事的冷静:“文和附议。袁术,实乃冢中枯骨,外强中干。其与荆州刘表素来不和,互相提防。我军若挥师东向,刘表多半会乐见其成,甚至可能按兵不动,坐收渔利。如此,我可免去两线作战之忧,集中兵力,先取淮南这块膏腴之地。待根基稳固,再图北进,则事半功倍。”

陈群整理了一下腰间的绶带,点头附和:“文和先生深谋远虑。再者,曹操退守青州,然观其用兵,诡诈莫测,且青州地势复杂,若贸然深入,恐迁延时日。反之,若我先定淮南,届时便可形成夹击之势——丞相亲率大军自淮水北上一路,另遣一上将自谯郡东出为另一路,两路并进,曹操纵有通天之能,亦难逃瓮中之鳖的命运。此方为万全之策。”

年轻的刘晔一直凝神注视着舆图,此时忽然起身,手指精准地点在寿春城旁的水道标记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丞相,诸位!晔昔日在淮南时,曾详细勘察其地理形势。寿春城虽坚,然其倚仗的淮水水门,因袁术疏于防务,年久失修!若遣一支精通水性的精兵,趁夜色潜渡,纵火焚毁其停泊于水门内的粮草运输船队,袁术军心必然大乱!届时,我军主力再于北门大张旗鼓佯攻,吸引守军注意力,奇兵则从水门突入,里应外合,寿春可一鼓而下!”

成公英闻言,不禁抚掌轻笑:“子扬此计大妙!袁术此人生性多疑,若见粮船被焚,第一反应绝非我军奇袭,反而会疑心是曹操背信弃义,或是刘表趁火打劫。届时,我再遣细作于城中散布流言,称曹操密使此番前来,表面联盟,实为窥探淮南虚实,甚至索要袁术私铸的僭越仪仗以作把柄。袁术最重这些虚名浮礼,闻此必与曹操心生嫌隙,其内部将更加混乱,破之易如反掌!”

众谋士你一言我一语,分析利弊,推演战局,厅内气氛热烈。荀攸听着众人议论,下意识地端起茶盏,只见盏中茶水因他指尖微不可察的力道而漾开细密涟漪。贾诩则已将那枚玉珏完全握入掌心,不再转动。刘晔因献计激动,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

简宇始终静听不语,目光深邃,将每位谋士的神态、语气尽收眼底。侍从悄声上前为众人添茶,他才缓缓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待议论声平息,简宇缓缓站起身,玄色衣袖拂过舆图,带起一阵淡淡的檀香气。他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舆图上代表青州的那片区域。

“诸君所言,”简宇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皆有理有据,深谙兵法之要。先取淮南,看似稳妥持重,实为增益己身、削弱潜在威胁的良策。”

他微微一顿,话锋陡然一转,指尖重重地点在青州的位置,指甲与羊皮纸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接着道:“然则,尔等可曾想过——若我军主力深陷淮南战事,这头蛰伏于青州的困兽,曹操,他会作何反应?他会坐视我们从容吞下淮南这块肥肉,而后养精蓄锐,再去寻他吗?”

厅内霎时间一片寂静,连铜灯灯芯爆开的轻微“噼啪”声都清晰可闻。跳动的火光映照下,简宇的眸中锐光乍现,语气斩钉截铁,如金石相击:“打蛇,须打七寸!剪除枝蔓,不如直捣核心!袁术纵有千般不是,终不过是疥癣之疾;而曹操,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是那条随时可能致人死命的毒蛇!故此,首战之目标,非是淮南袁术,而是青州曹操!”

议论纷纷的厅堂顿时鸦雀无声。谋士们脸上写满了惊愕与不解,目光齐刷刷地聚焦于主位之上的丞相。

荀攸刚刚端起的茶盏停滞在半空,忘了饮用;贾诩手中一直缓缓转动的玉珏骤然握紧;陈群下意识地整理绶带的动作僵住;连最为持重的满宠,眉头也深深锁起,显然对这个出乎意料的决策感到困惑。

简宇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反而露出一丝从容的笑意。他缓缓站起身,玄色深衣的宽大袖口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他并没有急于解释,而是不疾不徐地踱步到那幅巨大的舆图前,身影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挺拔。

“诸君,”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打破了现场的沉寂,“诸位方才所言,先取淮南袁术,持重老成,确是基于兵家常理的稳妥之见。本相深知诸位苦心。”

他先肯定了谋士们的建议,随即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在了舆图上代表青州和徐州的位置,接着说道:“然则,兵者,诡道也。最高明的战略,往往在于洞察那些潜藏在表象之下的关键。诸位之策,美则美矣,却忽略了几个至关重要的要素,而这几要素,恰恰决定了此番战略抉择的成败。”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位谋士,眼神锐利如鹰隼,开始详细阐述他的深层考量。

“公等皆言,袁术弱而曹操强,故当先易后难。”简宇的指尖先划过淮南,继而重重敲在青州之上,“然则,需知曹操是何等人物?乃当世之枭雄也!其智谋深远,用兵诡谲,更兼坚韧不拔。彼与我,已成水火之势,早晚必有一场决战,此点,曹操心中亦如明镜般清楚。”

他微微停顿,让众人消化这句话的分量,然后继续深入分析:“试想,若我大军挥师东进,直扑淮南。曹操在青州,会作何反应?他会天真地以为,我简宇灭掉袁术之后,便会与他曹孟德握手言和、相安无事吗?绝不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袁术覆灭,下一个轮到的,必然是他曹操本人!届时,他会坐视我吞并淮南富庶之地,实力倍增,然后再从容北上与他决战吗?”

简宇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强烈的警示意味:“不会!他必定会趁我主力深陷淮南战场,难以脱身之际,毫不犹豫地出兵!或是西进骚扰我豫州腹地,或是与河北袁绍达成某种暂时的默契!如此一来,我军将陷入何等境地?将是两面受敌,首尾难顾!淮南战事未平,青州强敌已至,此乃兵家大忌,危如累卵之势!”

分析完曹操的必然反应,简宇又将话头引回袁术:“反观袁术,诸位称其为‘冢中枯骨’,此言可谓一针见血!此人志大才疏,骄奢淫逸,毫无远略,心中所念,不过偏安一隅,苟且偷安罢了。”

“其麾下派系林立,各怀鬼胎,调动不灵。我可断言,”简宇的语气极为肯定,“即便我尽起大军北伐曹操,将后方暴露在袁术眼前,此人也绝无胆量,更无决断力,敢发一兵一卒前来偷袭我之后路,或救援曹操!他只会紧闭城门,庆幸战火未烧到他自己身上,甚至会作壁上观,盼着我与曹操两败俱伤!因此,先攻曹操,我可免去两线作战之危,而袁术,不足为虑也!”

接着,简宇将手指移向徐州区域,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沉痛与义愤:“诸君莫要忘了,徐州!曹操与徐州百姓,有血海深仇!昔日他为报父仇,兴兵徐州,所过之处,屠城戮民,‘泗水为之不流’,此等惨剧,历历在目,徐州士民,岂能忘怀?曹操如今虽得徐州之地,然其在徐州之统治,如同坐在火山口上,全凭武力压制,民心尽失!”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刘玄德,仁德布于四海,此前在徐州,深得民心。如今玄德虽暂失其地而来投我,然徐州百姓思念玄德者甚众。我等此时借玄德之名,高举义旗,北伐曹操,光复徐州,正是顺应民心之举。既可铲除国贼,又可迎还玄德,重抚徐州百姓之创伤。此乃堂堂正正之师,吊民伐罪之义举,名正言顺,天下归心!在道义上,我已先胜曹操一筹。反之,若我先攻袁术,则给曹操稳固徐州统治的时间,待其消化徐州,深根固本,再想图之,难矣!”

简宇回到案前,双手按在舆图两侧,身体微微前倾,展现出强大的压迫感:“再者,看待敌我势力,需观其根本。袁术虽据淮南富庶之地,部众庞杂,然其核心问题在于,内部涣散,如沙聚之塔。许多势力依附于他,不过是趋利避害,如山贼流寇,胜则蚁附,败则星散。我军即便先攻袁术,即便能击败其主力,想要彻底肃清其在淮南盘根错节的残余势力,亦需耗费大量时日精力,如同陷入泥沼,一时难以脱身。”

他猛地一拍青徐之地:“而曹操则不然!彼虽得青、徐二州,然其根基远未稳固!在青州,北有袁绍虎视眈眈,强力掣肘,曹操需分重兵防备,难以全力南顾;在徐州,如方才所言,民心不服,统治脆弱。其势虽猛,实则如无根之浮萍!我若趁其立足未稳,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捣其心腹,先定徐州,再克青州,可收速战速决之效!”

最后,简宇的手臂在舆图上划出一个宏大的弧线,声音充满了决胜千里的气魄:“一旦扫平曹操,我之疆土将东西连成一片,再无后顾之忧。届时,携大胜之威,驱虎狼之师,回师南下,再取淮南袁术!面对一个整合了中原力量、士气正盛的我军,那个内部混乱、孤立无援的袁术,岂非如俎上之肉,覆手可灭?易如反掌耳!”

一番洋洋洒洒、深入肌理的分析,如拨云见日,将复杂的局势剖析得清清楚楚。厅内一片寂静,唯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谋士们脸上的疑惑、惊愕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恍然、敬佩,乃至振奋。

荀攸长舒一口气,由衷叹道:“丞相洞若观火,思虑之深,实非我等所能及!攸等只见其表,未见其里,惭愧惭愧!”

贾诩微微颔首,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丞相所谋,直指要害,操之必杀,术之可缓,如此方为国家长久之计。”

刘晔、陈群、成公英、满宠等人纷纷起身,齐声赞叹:“丞相明见万里,深谋远虑,我等拜服!”

简宇看着麾下这群智谋之士皆已心服口服,便重新坐回主位,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但语气斩钉截铁,下达了最终的战略决策:“既如此,战略既定!先集中全力,北灭曹操,光复徐、青;再回师南下,南取袁术,平定淮南;待中原底定,养精蓄锐,再与河北袁绍,一决雌雄!”

“谨遵丞相令!”众谋士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夜风穿过长廊,似乎也带来了远方战场的气息。

议事厅的烛火渐次熄灭,只余下主位旁两盏青铜灯摇曳着昏黄的光。众谋士领命而去的脚步声消失在黎明前的长廊尽头,带走了方才激烈辩论的余温。

简宇却并未离去,他独自一人负手立于那幅巨大的舆图前,晨光微熹,透过雕花窗棂,在他玄色深衣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为图上青徐的山川城池勾勒出淡淡的金边。

厅内重归寂静,唯有铜壶滴漏规律的“嗒、嗒”声,清晰可闻,如同战鼓敲响前的倒数。简宇的目光沉静如水,却又锐利如刀,反复巡弋于徐州与青州的每一处关隘、河流、城池。方才在众人面前展现的决断与气魄,此刻已尽数内化为内心深处冰冷而缜密的计算。

战略方向已明,但真正的战争,从筹备之初便已开始——这是一场关乎国力、后勤、效率与意志的无声较量,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沙场上的刀光剑影。

曹操……他在心中再次掂量这个老对手的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青州那片区域,那里代表着曹操最后的根基。你确是枭雄之姿,用兵如神,每每于绝境中觅得生机。

但此番,大势在我,实力悬殊,此非奇谋诡计所能轻易扭转。我要用的,是堂堂正正之师,是以泰山压顶之势,让你纵有千般计策,也难逃覆灭之局。此战,比拼的是根基,是底蕴。

他的思绪如同精密的织机,开始将宏大的战略蓝图,分解成无数条纵横交错的丝线,每一根都必须坚韧而准确。首当其冲的,便是兵力部署与战略机动。

我坐拥中原腹地,司隶、豫州、兖州精兵经过数年整训,兵甲齐整,号令严明,更有麹义先登、高顺陷阵、吕布狼骑、韩当解烦等精锐战营,实力绝非昔日松散之众可比。他脑海中浮现出许都城外连绵军营的肃杀景象,以及各州郡报上的兵员册目,那上面记录着一个个可战之兵的数字。

反观曹操,兖州新失,退守青州,虽竭力收拢残部并吸纳部分青州兵,但数量远逊于我,且军心未稳,疲敝不堪。至于新得的徐州,刘备虽走,民心未附,那些降卒能发挥几成战力,更要大打折扣。

关键就在于,我可多路齐发,令其首尾难顾。他的目光如鹰隼般在徐州彭城、下邳与青州临淄、济南之间移动。

一路可遣张辽、高顺或徐晃、于禁等沉稳善战之将,统领精锐步骑,自谯郡而出,直扑徐州腹地,以收复失地、吊民伐罪为名,争取徐州人心;另一路,则可以吕布、张绣等骁勇骑将为先锋,以麹义先登死士为攻坚主力,配以张合等将,自兖州东进,兵锋锐利,直指青州,迫使曹操主力与我决战,或至少将其牢牢牵制在青州,无法南下救援徐州。

想到这里,简宇的嘴角难以察觉地微微上扬,那是一种对全局掌控在心的笃定。他踱步至窗边,彻底推开窗户,深秋清晨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因一夜议事而略显疲惫的精神为之一振。

远处,长安城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街巷间开始传来人声马嘶,炊烟袅袅升起,一派生机勃勃。这繁荣稳定的景象,正是他最大的底气——广袤的地盘与充足的粮草储备。

中原沃土,连年丰收,各大官仓府库充实,存粮足以支撑大军长期作战。他心中默算着大司农府和治粟都尉上报的钱粮数据,那是一个令人安心的庞大数字。而曹操,青州地瘠民贫,产出有限;徐州虽富庶,却历经陶谦、刘备、曹操数次易主和战乱,民生凋敝,恢复尚需时日,且徐州士族百姓对曹操心怀怨恨,征粮筹饷必是困难重重。

我大军未动,粮草便可先行。他仿佛看到无数运粮车队,在精锐兵士的护卫下,从敖仓、洛口等大型粮储基地出发,沿着平坦宽阔的官道,如同血脉般源源不断输往前线。后勤无忧,将士方能心无旁骛,奋勇杀敌。反之,曹操恐怕最怕的就是战事迁延,一旦陷入持久,其脆弱的补给线便会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阳光渐渐升高,彻底驱散了厅内的昏暗,舆图上的山川城池变得格外清晰。简宇回到紫檀木案前,目光掠过那些代表城池的标记,最终落在了一旁几案上堆放得整整齐齐的文书卷宗上。那是各地官员的考核记录、人才荐举表以及各方送来的情报。

这便是他第三个,也是最核心的优势——济济一堂的人才与高效运转的行政体系。

荀攸沉稳,可总揽全局,协调各方;贾诩奇谋,可随军参赞,临机决断;刘晔精于实务,可负责器械营造、工程调度;满宠铁面,可督察军纪、保障后勤;陈群、陈矫等擅长政务,可确保后方稳定、政令畅通……一个个名字与他们的特长在他心中清晰浮现,如同一张精密的网络。

武有麹义、徐荣、张辽、华雄、张绣、赵云、吕布、徐晃、于禁、许褚、典韦、张合等一众良将,各具所长,或善攻坚,或长骑射,或能守御,或勇冠三军,可独当一面,亦可协同作战。更有整个中原地区经过整顿后,相对高效廉洁的官僚体系,如同身体的经络,确保政令军令的上传下达,物资人力的调配有序。

他深知,现代战争打的是综合国力,是整个国家机器的协同运作能力。可令荀攸等重臣坐镇中枢,统筹调度;贾诩、刘晔等随军出征,出谋划策;满宠等督察后方,严防懈怠。各尽其才,体系作战。

而曹操……简宇脑海中掠过曹操麾下那些熟悉的面孔,其麾下虽仍有才俊,但经历兖州惨败、颠沛流离,核心谋士武将折损不少,行政体系更是残破不全,人才储备和行政效率,已难与我相提并论。

一股基于绝对实力对比的、沉稳而强大的自信,在他心中升腾。这自信并非狂妄,而是建立在详实数据与冷静分析基础上的洞见。他取过一支朱笔,铺开一张空白的绢帛,开始奋笔疾书。笔尖划过绢帛,发出沉稳的沙沙声。

他书写的并非具体的作战命令,那些需要更细致的军事会议来确定。他写下的是一个个当前最紧迫的战略筹备要点:“粮草统筹与前送路线”、“各军兵员核实与动员顺序”、“军械甲胄检修与补充,尤重攻城器具”、“驿道、桥梁勘查与加固”、“民夫征调计划与农时协调”、“针对青徐二州的细作情报强化”……

这每一个词背后,都牵连着无数具体而微的工作,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执行、去监督。他深知,优势再大,若准备不足,细节疏忽,也可能酿成大祸,甚至被对手抓住破绽。

兵器甲胄,武库储备尚足,但需立即下令全面检修,淘汰劣质,补充损耗,尤其是云梯、冲车、投石机等大型攻城器械,要加紧制造;战马牲畜,需从太仆辖下牧场及民间征调,确保骑兵突击与物资驮运之用;民夫徭役,需制定详尽计划,合理轮换,务必不违农时,以免过度消耗民力,动摇统治根基;通往徐州、青州方向的官道、桥梁,需立即派工部得力干员携工匠前往勘查,遇有损毁即刻加固,确保大军及辎重车队通行无阻;对曹操军兵力部署、将领动向、粮草储备、内部舆情的情报搜集,需指令校事府加大投入,做到知己知彼,洞若观火……

阳光已完全照亮了议事厅,驱散了最后一缕夜色。简宇终于搁下笔,将写满要点的绢帛拿起,仔细审视一遍,然后缓缓卷起。他站起身,走到厅外廊下。晨曦之中,丞相府的殿宇楼阁显得格外庄严宏伟。他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中,似乎已经能嗅到远方即将燃起的硝烟味。

曹操,任你奸雄一世,诡计多端,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与周密的准备面前,你的挣扎,或许能掀起波澜,但终究难改江河东流之势。他心中默念,眼神锐利而坚定。

待我万事俱备,东风既起之日,便是大军东出,犁庭扫穴之时!此战,不仅要胜,更要胜得彻底,一举将你这心腹大患铲除,为接下来平定淮南、乃至北决袁绍,一统天下,奠定不可动摇的基础!

“来人。”简宇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威严,在清晨空旷的庭院中清晰地回荡。

“丞相有何吩咐?”一直候在远处的侍从官立刻快步上前,躬身听令。

“传令:即日起,大司农、少府、太仆、武库令、将作大匠、以及豫州、兖州等相关州郡长官,于辰时三刻,齐集东偏殿议事厅候命。本相有要务部署。”

“诺!”侍从官领命,转身疾步而去。

简宇转身,再次望向东方,那里,一轮红日已跃出地平线,光芒万丈,将天际染得一片辉煌。

时值深秋,丞相府的书房内却暖意融融。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书房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墨香和淡淡的檀木气息,简宇正凝神批阅着最后几卷关于青州边境防务的文书。

连日来的军政筹备,让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他刚在一份关于弩机督造的批文上落下朱批,揉了揉因长时间握笔而有些发酸的腕骨,正准备唤人添茶,歇息片刻。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议论声,随着微风从半开的窗外飘了进来。是几个在廊下负责擦拭栏杆、修剪花木的仆役。他们似乎正围着什么新鲜事,语气惊叹,间或夹杂着模仿挥刀拉弓动作的破空声。

简宇素来不喜在府中过分拘泥礼数,尤其此刻正想放松心神,便索性起身,踱步至门口,脸上带着一丝闲适的笑意,温和地问道:“何事聊得这般起劲?也让本相听听,解解乏。”

仆役们见丞相突然出现,并未十分惊慌,皆知丞相私下里颇为随和。一个机灵的小厮抢先躬身,脸上还带着未褪的兴奋红晕,抢着说道:“回丞相,小的们是在说南市那边的热闹呢!来了个叫黄忠的老爷子,了不得!当街卖艺,为了筹钱给儿子治病,那武艺,真是神了!”

另一个年长些的仆役补充道:“是啊丞相,您没瞧见,那老爷子看着年纪不小,鬓角都白了,可一柄厚背环首刀舞动起来,真是虎虎生风,光影都连成一片,水泼不进!更绝的是射箭!”

他边说边比划:“百步之外,悬起一串铜钱,他老人家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嗖嗖嗖,箭箭都从铜钱眼里穿过,分毫不差!这几日,南市都快被围观的人挤满了,我们都趁轮休时溜去看过,真真是大开眼界!”

“黄忠?”简宇脸上那抹闲适的笑意瞬间冻结,瞳孔微不可察地骤然收缩。黄汉升?他不是在荆州刘表麾下担任中郎将,镇守长沙吗?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长安街头?还沦落到卖艺筹钱的地步?

是了!华佗!定是为了其子黄叙的痼疾,千里迢迢前来求医!看来是盘缠用尽,走投无路,又不愿乞讨,才凭一身本事换取药资!

一股强烈的惋惜之情瞬间攫住了他,仿佛看到一柄绝世宝刀被弃于泥淖,蒙上尘埃。与此同时,一个清晰的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此乃天赐良机!若能施以援手,解其燃眉之急,再以诚相待,这员忠勇罕有的老将,或可为我所用!

心潮澎湃,但简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顺着仆役的话,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赞赏:“哦?竟有此事?百步穿杨,刀法精湛,听来确是位隐于市井的豪杰。在何处卖艺?本相倒也生了好奇,想去瞧瞧热闹。”

得到南市具体位置的答复后,简宇不再停留,对仆役们温和一笑,转身便快步折回书房。他脸上的轻松神色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而迅捷的决断。他并未召唤寻常侍从,而是直接对守在门外的贴身近卫沉声吩咐:“速去,请史阿先生和轻衣小姐即刻到府门,有要事,随我出府一趟。”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丞相府正门前,三匹骏马已备好。史阿与夏侯轻衣先后赶到。

大师兄史阿,身形如松,面容冷峻如磐石,一袭深灰色劲装,腰间佩着一柄形式古朴的长剑,剑鞘黯淡无光,但他整个人立在那里,却像是一柄收敛了所有锋芒的绝世利刃,气息沉静得令人心悸,只有偶尔开阖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属于顶尖剑客的精光。

小师妹夏侯轻衣,则是一身鹅黄色劲装,外罩一件绯色锦缎披风,青丝束成利落的马尾,容颜俏丽,英姿飒爽。她步履轻快地来到简宇身边,明眸中带着一丝疑惑与好奇:“二师兄,何事如此急迫?看你神色,似有要事?”

简宇目光扫过这两位他最信任的同门,眼神凝重,语气低沉而迅速:“刚得到消息,荆州名将黄汉升,如今就在长安南市,为筹钱救子,当街卖艺。”

史阿闻言,冷峻的脸上眉头微挑,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夏侯轻衣更是轻呼一声:“黄忠?可是那位箭术通神、年过花甲仍能开硬弓的黄老将军?”

“正是他!”简宇点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等国之栋梁,万夫不当之勇,岂能任其因贫病交加而困顿市井,受此折辱?你二人随我速去,一则为解其困厄,二则,亦要亲眼见识一番,这位老将军是否真如传闻般了得。切记,稍后见机行事,未有我示意,不可妄动。”

“明白。”史阿言简意赅。

“师兄放心!”夏侯轻衣也收敛了好奇,郑重点头。

简宇不再多言,率先翻身上马,动作矫健利落。史阿与夏侯轻衣紧随其后。另有八名身着常服却眼神锐利的侍卫,无声地翻身上马,散在四周护卫。一行人虽未摆开丞相仪仗,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与江湖顶尖高手的锐气交织在一起,使得他们穿行在熙攘的街道上时,行人皆不由自主地侧目让路。

简宇一马当先,目光直视前方,心中却远不如表面平静。马蹄踏在长安城的青石板上,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嘚嘚”声,如同他此刻加速的心跳。他要去往那喧嚣的南市,亲眼见证那颗本应在沙场绽放光芒的将星,如今在尘土飞扬的闹市中,究竟闪耀着怎样不屈而又令人心酸的光芒。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仿佛命运投下的一颗石子,在他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棋局上,漾开了一圈意想不到的涟漪。

长安城南市,午后秋阳正好,将市集的喧嚣与尘土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空气中混杂着牲畜、香料、食物和各种货物的气味,人声鼎沸,车马辚辚。然而,在这片广阔的市集中,却有一处角落的声浪格外高涨,喝彩声、惊呼声、铜钱落地的叮当声,如同磁石般吸引着越来越多的人向那里汇聚。

简宇、史阿与夏侯轻衣在三名便装侍卫悄无声息的开路下,如同溪流中的磐石,分开了拥挤的人潮,来到了圈内最前方。只见场地中央,一位老者正凝神静立。

他年岁显然已高,估摸四五旬,鬓角与胡须都已染上繁霜,脸上刻满了岁月与风霜留下的沟壑,面色带着长途跋涉的憔悴与一种深沉的忧虑。

但他站在那里,身板却挺得笔直如戈壁上的胡杨,一身半旧的赭色武人短打劲装,虽浆洗得发白,却干净利落,衬得他肩宽背厚,骨架魁梧,一双虎目开阖之间,精光闪烁,不怒自威,竟无多少寻常老人的浑浊暮气。

场边插着一面简陋的小旗,上面用木炭歪歪扭扭写着“卖艺求资,救治病儿”八字,旁边放着一个敞开的旧皮囊,里面已有不少路人施舍的铜钱。

老者——黄忠,向四周团团一抱拳,声音洪亮,却难掩一丝沙哑:“荆州黄忠,路过宝地,因犬子染病,需钱医治,无奈献丑,演练几手粗浅功夫,望各位父老乡亲捧个场面!” 说罢,也不多言,俯身从脚边拿起一柄以麻布包裹的长条物事。

解开布套,一柄形制古朴、厚背阔刃的环首大刀赫然出现!刀身并非崭新,带着多年使用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细微的磕碰缺口,但刃口却磨得雪亮,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森然寒光,刀柄缠绕的牛皮已被磨得油光发亮,可见伴随主人岁月之久。

黄忠手握刀柄,深吸一口气,那口胸中之气仿佛瞬间充盈了他略显清瘦的身躯。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低喝一声:“献丑了!”

但见他一招“力劈华山”起手,刀风骤然呼啸而起!那柄看似沉重的大刀在他手中,竟似活了过来。起初如长江大河,刀势沉稳磅礴,每一刀劈出都带着千钧之力,卷起地上尘土,迫得前排围观者衣袂猎猎作响,下意识地后退。继而刀法一变,又如疾风骤雨,刀光绵密,化作一团银亮的光球,将他周身护得水泼不进,只见刀光,不见人影!

他的步伐看似简单,却沉稳异常,每一步踏下,都仿佛在地上生根,配合着大开大阖又严谨无比的刀法,展现出一种千锤百炼、返璞归真的战场杀伐之术。那不仅仅是表演,每一式都蕴含着致命的杀机,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总结出的武艺。

一套刀法使完,黄忠收势而立,面不红,气不喘,只是额角微微见汗。他再次抱刀拱手,向四周致意。

“好刀法!”

“老爷子真神力也!”

“这怕是战场上真杀过敌的功夫!”

震天的喝彩声和雨点般的铜钱抛入场中。黄忠一一抱拳,洪声道:“多谢!多谢各位!”

紧接着,更令人屏息的环节来了。黄忠将大刀小心放回布套,取过一张看起来比寻常制式弓更硬、弓背油亮的柘木长弓。他抽出一支普通的雕翎箭,对众人道:“接下来,试射一箭,博诸位一笑。”

早有热心的围观者,依他先前吩咐,在约百二十步外的一株老槐树的粗壮枝桠上,用细线小心翼翼地悬起了一枚“五铢”钱。铜钱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在百步之外望去,那方孔细小得几乎难以辨认,只是一个模糊的、微微反光的小点。

整个街口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黄忠凝神静气,仿佛周遭的喧嚣都已离他远去。他古铜色的脸庞上神色肃穆,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那个遥远的目标。

只见他左脚微微前踏,沉腰坐马,左手握弓如托泰山,右手勾弦如抱婴儿,吐气开声:“开!” 那张硬弓应声被拉成一轮饱满的圆月,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显示着所需的力量是何等巨大。他稳住手臂,那支搭在弦上的箭矢纹丝不动。

“嗖——!”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锐响,箭矢离弦而去,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淡淡的虚影!

下一瞬,“叮”的一声极其清脆、却又异常清晰的金属撞击声,从百步外的槐树方向传来!

众人凝目望去,只见那枚悬着的铜钱已被箭矢穿透方孔,牢牢地钉在了后面的树干上!箭尾的雕翎,因这巨大的动能而剧烈颤抖着,发出“嗡嗡”的余响。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如同火山喷发般,更猛烈的喝彩声、惊呼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南市!

“神了!真神了!”

“百步穿杨!不,这是百步穿钱眼!”

“老天爷,我今天算是开眼了!”

铜钱如同暴雨般倾泻入场,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些碎银子,显示出观众极度的兴奋和敬佩。黄忠再次躬身,一一拾取,声音依旧洪亮,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黄忠,谢过各位父老厚赐!”

简宇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他自身武艺得自剑圣真传,眼力极高。这黄汉升,刀法已是炉火纯青,大将风范十足;而这手箭术,更是臻至化境,非数十年苦功与绝佳天赋不能成就!臂力、眼力、心力、定力,缺一不可!如此国士无双之才,竟因困顿至此,在此卖艺,如同明珠委地,宝剑蒙尘!

他侧目看了一眼史阿,只见这位素来冷峻的大师兄,眼中也掠过一丝极为罕见的激赏;身旁的夏侯轻衣更是激动得俏脸微红,低声道:“师兄!这位老将军……简直神乎其技!我从未见过如此箭法!”

简宇不再犹豫。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料考究、绣着暗纹的锦囊,里面装的并非铜钱,而是足色的银锭和一些小巧的金瓜子,价值远超场上所有赏钱的总和。

他排众而出,步履沉稳坚定,在黄忠刚刚拾完钱,直起身的刹那,走到他面前,双手将锦囊递了过去,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黄老将军真乃神人也!刀法通神,箭术更是冠绝当世!简某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区区薄礼,聊表敬佩之心,万望将军莫要推辞,以供令郎疗疾之需。”

黄忠正要向这位慷慨的“贵人”道谢,入手却是一沉,那锦囊的分量让他心中一惊。他常年握刀的手能清晰地掂量出,这绝非寻常铜钱,而是贵金属!他猛地抬头,仔细看向简宇。只见对方虽身着深色常服,看似朴素,但用料极为精良,裁剪合度,更兼面容俊朗,眉宇间那股久居人上的威严气度,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再看身后跟随的一男一女,男的神色冷峻,气度沉凝,宛如未出鞘的绝世宝剑;女的英姿飒爽,眼神灵动,亦非寻常人物。他虽不认得简宇,但也心知遇到了了不得的大人物,绝非普通富家公子。

他连忙深深躬身,双手抱拳,声音因激动而更显洪亮:“贵人厚赐!黄忠……黄忠何德何能,受此重礼!感激不尽!他日必当相报!” 他心中牵挂儿子的病情,这雪中送炭的厚赠,让他这铁打的汉子,鼻尖也不由得一酸。

他这一声“多谢贵人”音量极大,充满了真挚的感激。周围离得近的观众,本就对这位出手无比阔绰的“贵人”好奇不已,此刻都凝神细看他的面容。

突然,人群中一个似乎见过些世面的商贾模样的人,瞪大了眼睛,手指微微颤抖地指着简宇,失声叫道:“是……是丞相!简丞相!我的天,是简丞相啊!”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丞相?” “哪个简丞相?” “还有哪个?当朝丞相简宇简公啊!” 惊呼声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开来。长安城的百姓,或许有人没见过丞相真容,但“简宇”这个名字,以及他那传奇般的事迹和治理下的太平景象,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快,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这位身着常服的当朝第一人!

“真是简丞相!”

“丞相千岁!”

“拜见丞相!”

霎时间,刚才还喧闹无比的街口,被一种巨大的、混杂着激动、敬畏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所笼罩。扑通!扑通!如同风吹麦浪一般,以简宇和黄忠为中心,黑压压的围观百姓,无论是商贩、走卒、妇人、孩童,全都跪伏下去,磕头声、问安声此起彼伏,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敬仰。方才扔钱喝彩的看客,此刻更是激动得无以复加,自己竟然和丞相一起看了场卖艺!

黄忠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手中那沉甸甸的锦囊仿佛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颤。他瞪大了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位温和微笑的“贵人”。简丞相?那位权倾朝野,手握重兵,治理得中原一片兴旺,被百姓暗中称作“救时丞相”的简宇?竟然……竟然就站在自己这个流落街头、卖艺求资的老卒面前?还给了自己如此重的赏赐?

巨大的震惊、惶恐、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巨浪般冲击着他。他这半生,见过最大的官不过是荆州牧刘表,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得丞相如此青睐?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随着人群屈膝跪倒,声音都因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嘶哑断续:“草……草民黄忠,不知丞相驾到……罪该万死……冲撞丞相虎威……”

简宇眼疾手快,在他膝盖将弯未弯之际,抢上一步,双手稳稳托住了他那双布满老茧、坚硬如铁的手臂。简宇习武之人,能感受到那手臂中蕴含的惊人力量,以及此刻因激动而微微的颤抖。

他脸上露出无奈而又无比真诚的笑容,连连摆手,声音清朗温和,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诸位乡亲!诸位父老!快快请起!你们这是要折煞我简宇吗?今日此地,没有什么丞相!只有一个名叫简宇的普通人,与诸位一样,是被黄老将军神乎其技的武艺所吸引而来的观众!大家如此大礼,简宇如何承受得起?都请起来,快快请起!”

他语气恳切,没有丝毫作伪,那份平易近人的态度,让惶恐的百姓们面面相觑。在简宇再次含笑、坚定地示意下,人们才迟疑着,相互搀扶着,陆陆续续站起身来。但每个人看向简宇的眼神,敬畏之中,更多了浓浓的亲近和爱戴。场中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着中心的那几个人。

简宇这才转向依旧激动得不知所措的黄忠,目光温和而郑重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黄将军,你我一见如故。简某平生最敬重的,便是如将军这般,身怀绝技、忠勇双全的国之栋梁。此地人多眼杂,非讲话之所。若将军不弃,可否随简某回府稍作歇息?也好让简某略尽地主之谊,详细听闻将军之事。”

黄忠此刻心潮澎湃,难以自已。巨大的恩惠,天大的身份落差,以及简宇那真诚无比、毫无架子的态度,交织在一起。他看了看简宇清澈而真诚的眼睛,又感受到怀中那代表儿子救命希望的锦囊的分量,这位一生刚强、流血不流泪的老将,虎目之中竟也微微泛红。

他挺直了腰板,不再坚持下跪,而是用最标准的军礼,抱拳躬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坚定:“丞相……丞相厚恩!黄忠……一介草莽武夫,蒙丞相不弃,如此礼遇……黄忠……敢不从命!愿听丞相吩咐!”

“好!汉升将军,请!” 简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虚引。

随即,他转向周围尚未散去的百姓,温和但清晰地说道:“诸位乡亲,今日多谢诸位捧场,让简某也得见黄将军神技。大家都散了吧,黄将军由简某接待,诸位放心便是。”

百姓们闻言,这才带着无比羡慕、惊叹和议论声,开始慢慢散去。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边走边激动地交谈:“了不得!了不得!黄老爷子这是遇上真龙了!” “我就说这老爷子不是凡人,你看,连丞相都亲自来请!” “真是好造化啊!以后肯定要当将军了!” “丞相真是礼贤下士啊!” ……

黄忠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默默地将地上的大刀用麻布仔细包裹好,背在身后,又将长弓和箭囊收起,最后,他将散落各处的铜钱,连同那个沉甸甸的锦囊,小心翼翼地一起放入旧皮囊中,紧紧系好,揣入怀中,仿佛揣着儿子的性命和未来的希望。他走到简宇身边,再次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简宇颔首,对史阿和夏侯轻衣道:“史阿,轻衣,我们回府。” 说罢,便与黄忠并肩而行,史阿和夏侯轻衣稍稍落后半步,侍卫们则无声地散开护卫。夕阳将他们一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长安城的青石板上。

黄忠那略显沧桑却依旧挺拔如山岳的身影,融入这群气质非凡的人之中,再无半分之前的落魄,反而有一种宝刀终遇明主、即将重绽锋芒的沉毅气度。

深秋的午后,阳光已失却了正午的炽烈,变得温和而慵懒,透过丞相府东暖阁精致的雕花长窗,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檀香,与窗外偶尔飘来的丹桂余韵交织,沁人心脾。阁内暖意融融,与外间渐起的秋风清寒隔绝开来。

简宇并未在正堂接待黄忠,而是选择了这处更为私密、舒适的暖阁,显见是将其视为可深谈的宾客。一张紫檀木嵌螺钿的案几上,已布好了酒菜。菜式不算繁多,却样样精致:一尾清蒸鲈鱼色泽诱人,一碟白切羊肉纹理分明,几样时蔬青翠欲滴,另有一壶烫得正好的陈年佳酿,酒香四溢。这并非奢华宴席,却处处透着主人待客的用心与体贴。

黄忠被一名衣着得体、态度恭谨的侍从引至阁内。他显然已稍事梳洗,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蓝色布衣,虽仍是寻常服饰,却比白日那身风尘仆仆的劲装整洁了许多。然而,置身于这典雅而静谧的环境,面对当朝丞相的亲自款待,他依旧显得有些拘谨不安。他那双惯于握刀开弓、布满厚茧的大手,此刻似乎不知该放在何处,古铜色的脸庞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眉宇间虽因儿子病情有望而稍展,却仍残留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与一丝难以融入的局促。

“汉升将军,快请坐。”简宇早已起身相迎,他今日未着官服,仅是一袭月白色的常服,更显儒雅随和。他亲自将黄忠引至客位,动作自然流畅,毫无居高临下之态。

黄忠受宠若惊,连忙躬身抱拳,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滞涩:“丞相折煞黄忠了!黄某一介草民,落魄武夫,怎敢劳烦丞相如此盛情……实在是……实在是于心难安!” 他目光扫过案上精致的酒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并非因馋涎,而是因这超乎想象的礼遇带来的压力。

简宇莞尔一笑,执起温润的青玉酒壶,亲自为黄忠面前的夜光杯斟满琥珀色的美酒,动作舒缓而优雅:“将军何必过谦?市集之上,将军大刀如雪,箭似流星,真乃万人敌之勇。若非将军年长,气血稍逊于壮年,只怕简某这点微末技艺,在将军面前都要相形见绌了。” 他语气轻松,带着几分玩笑,更似朋友间的调侃,意在缓和气氛。

“哎呀!丞相万万不可如此说!” 黄忠急得几乎要从席上站起,双手连连摆动,脸上满是惶恐与真诚,“丞相武功盖世,师承剑圣,天下谁人不知?黄忠这点粗浅功夫,不过是战场上搏命换来的野路子,登不得大雅之堂,怎敢与丞相相提并论?此言真是折杀黄忠了!” 他语气急切,唯恐简宇继续这般赞誉。

见黄忠如此反应,简宇知他性格质朴,不惯虚言客套,便从善如流地举起酒杯,笑容温和:“好好好,是简某失言,自罚一杯。汉升,今日你我不论官职,只论交情。来,先满饮此杯,一路辛苦,驱驱寒气。” 说罢,先行一饮而尽。

黄忠见丞相如此真诚豪爽,心中暖流涌动,那份拘谨也消减了不少,忙双手捧杯,恭敬道:“谢丞相!” 随即仰头饮尽。酒液甘醇,一股暖意自喉间滑入腹中,扩散至四肢百骸,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几杯酒下肚,阁内的气氛愈发融洽。夕阳的余晖渐渐染上窗棂,将室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简宇见时机成熟,便放下酒杯,神色关切地问道:“汉升,你舍弃荆州官职,千里迢迢携家眷来此,可是完全为了令郎的病情?”

提到儿子黄叙,黄忠脸上的些许松弛瞬间消失,眼神黯淡下来,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头的酸楚,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不敢隐瞒丞相……正是为此。犬子黄叙,自幼便是个药罐子,体质孱弱……这些年,访遍了荆襄名医,汤药不知灌下去多少,却……却如石沉大海,眼看着一日日消瘦下去……唉!”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为人父的无助与心痛,粗大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酒杯,“后来,听闻神医华佗先生有起死回生之能,我便存了念想。奈何华先生行踪不定,一直缘悭一面。心中煎熬,如同油烹!直到月前,才确知华先生受丞相感召,已在长安悬壶……这才……这才辞了官职,变卖了些许家当,带着他们母子二人,一路兼程赶来……若是再晚上些时日,只怕……只怕……” 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头,虎目之中竟有点点晶莹闪烁,他猛地抬手用袖口擦了擦,仰头又灌下一杯酒,试图掩饰内心的激荡。

简宇静静地听着,目光中充满了深切的同情与理解。他亲自又为黄忠斟满酒,温言安慰道:“汉升爱子之心,天地可鉴。如今既已找到华先生,便是最大的幸事。华先生医术通神,令郎定能转危为安。”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只是……简某有一事不明,还望汉升解惑。华佗先生仁心仁术,常为贫苦百姓义诊,甚至赠药。他既已答应为令郎诊治,想必不会收取诊金。为何将军你……还要不顾辛劳,去那市井之中卖艺筹钱呢?” 他的语气纯粹是关心与不解,毫无半点质疑之意。

黄忠闻言,非但不以为忤,反而将腰板挺得笔直,脸上那种武人的耿直和原则性清晰地显现出来。他放下酒杯,双手抱拳,极为认真地说道:“丞相明鉴!华佗先生确是活菩萨转世!他见犬子病重,我又……囊中羞涩,当即言明分文不取,定会全力救治。此恩此德,重于泰山,黄忠来世结草衔环也难以报答!”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但是,丞相!华先生可以高风亮节,我黄忠却不能不懂人情世故,更不能坦然受之而无愧!叙儿的病,华先生说了,非比寻常,需用许多珍稀药材,精心调理,非一日之功。这些药材,哪一样不是价值不菲?即便华先生仁厚,不向我索取,难道这些花费,就能凭空消失吗?岂能让华先生既耗费心神精力,还要自掏腰包贴补药材费用?”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洪亮,在安静的暖阁内回荡:“我黄忠虽是一介武夫,也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知‘无功不受禄’!我卖艺筹钱,并非信不过华先生,而是要尽我为人父的本分,尽我所能,承担起该担的责任!哪怕只能凑齐一部分药资,也好过全然仰赖他人恩赐!这是我黄忠做人的道理!” 这番话,他说的掷地有声,没有丝毫虚伪,将一个父亲的担当、一个武人的风骨、一个知恩图报的汉子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简宇听完,肃然起敬!他原本只是好奇,此刻却是发自内心的震撼与钦佩。眼前这位老将军,不仅身怀绝世武艺,更拥有着如金石般坚贞的品格!不因困顿而移志,不因受惠而失节。

简宇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而郑重,他缓缓说道:“汉升将军,真乃义薄云天的豪杰!简某今日方知,何为真正的风骨!佩服!” 他停顿片刻,用一种不容置疑却又充满温暖力量的语气说道:“不过,既然今日你我有缘相识,此事,简某便不能袖手旁观。华佗先生那里,所有诊治费用、所需一切珍稀药材,皆由丞相府一力承担。将军从此不必再为此事有半分忧心,更无需再去市井辛劳。你如今唯一要务,便是安心陪伴令郎,助他静心调养,早日康复。”

“丞相!” 黄忠闻言,如遭雷击,浑身剧震!他猛地从席上站起,由于动作过猛,险些带翻了面前的案几。他虎目圆睁,死死地盯着简宇,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惊和排山倒海般的感激之情。这不仅仅是解决了钱的问题,这是卸掉了他心头最沉重的大石,给了他儿子最坚实的生机保障!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胸腔剧烈起伏,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下一刻,他再无犹豫,推金山,倒玉柱,就要行三拜九叩的大礼:“丞相!丞相大恩!黄忠……黄忠何德何能……受丞相如此天高地厚之恩!我……我……” 激动与感激交织,让这铁打的汉子声音哽咽,热泪终于夺眶而出。

简宇早已预料,抢步上前,一双有力的手稳稳托住黄忠的双臂,不让他跪下去,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力量:“汉升!休要如此!我简宇敬重的,是你黄汉升的为人,是你的武艺,更是你这份顶天立地的风骨!此事于我,不过举手之劳,于你,却是骨肉至亲的性命!你若再行此大礼,便是瞧不起我简宇,便是与我见外了!”

黄忠被简宇牢牢托住,感受到对方手上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更感受到那话语中毫无伪饰的真诚与尊重。他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简宇那双清澈、坚定而充满善意的眼睛,心中最后一丝顾虑和不安也烟消云散。他不再坚持下跪,而是顺势挺直了腰杆,用尽全身的力气,抱拳过顶,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颤抖,却如同在神明面前立誓般庄严肃穆:“丞相!黄忠一介武夫,身无长物,唯有这身还算硬朗的筋骨,和一颗知恩图报的忠心!今日蒙丞相活我儿性命,知遇之恩,如同再造!黄忠在此对天立誓,自此以后,此身此心,皆归丞相所有!刀山火海,唯丞相马首是瞻!纵使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若有违此誓,天人共戮!” 字字铿锵,如同金石坠地,在暮色渐浓的暖阁中久久回荡。

简宇看着眼前这员终于被至诚打动的绝世虎将,心中大喜过望!他知道,此刻收获的,是一颗毫无保留、至死不渝的忠勇之心!他用力拍了拍黄忠坚实如铁的手臂,朗声笑道,笑声中充满了快慰与豪情:“好!好!我得汉升,如高祖得樊哙,光武得姚期!何愁大事不成!” 他收敛笑容,神色一正,沉声道:“黄忠听令!”

黄忠神色一凛,再次抱拳躬身,声若洪钟:“末将在!”

“现任命你为裨将军,暂在军中参赞军事,俸禄依制发放!待令郎病情稳定,便即刻入职听用!他日立下战功,必当重用,决不食言!”

“末将黄忠,领命!谢丞相恩典!必当竭尽驽钝,以报丞相知遇之恩!” 黄忠的声音洪亮,充满了获得新生般的激动与效死以报的决心。

此时,窗外的天色已近黄昏,最后一抹晚霞将天空染成绚丽的锦缎。暖阁内,烛火已被侍从悄然点亮,橘黄色的光芒温暖地笼罩着这对新结的君臣。简宇心情舒畅,再次举杯:“来,汉升,为我等今日相识,更为令郎早日康复,满饮此杯!”

“敬丞相!” 黄忠双手举杯,一饮而尽。酒酣耳热,宾主尽欢。然而,这只是开始,如何安顿黄忠家小,如何让其真正融入麾下,简宇心中已有计较,但这需要更细致的安排。

暮色渐合,天边最后一抹瑰丽的晚霞,如同打翻的胭脂缸,肆意浸染着长安城的万千屋瓴。简宇并未乘坐他那彰显身份的华丽车辇,只带了史阿、夏侯轻衣及四五名便装精锐侍卫,随着黄忠,步行穿行在里坊之间。

越是远离皇城中心的繁华大道,周遭的景象便越发显得质朴,甚至有些寒酸。脚下的青石板路不再平整如镜,缝隙间钻出顽强的青苔。两侧的屋舍低矮而拥挤,斑驳的墙面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空气中混杂着炊烟、潮湿的霉味以及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淡淡药香。孩童的嬉闹声、妇人的呼唤声、以及某处传来的隐约咳嗽声,构成了一幅真实的市井画卷。

黄忠走在略前半步的位置,为简宇引路。他高大的身躯在狭窄的巷弄中显得有些局促,但那步伐却比来时轻快了许多,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古铜色的脸庞在夕阳余晖下泛着光,那双惯于在千军万马中寻觅敌酋的锐利眼睛,此刻却不时小心翼翼地侧身,为简宇指点着略显复杂的路径:“丞相,这边请,小心脚下青苔……拐过这个弯就到了。” 他的声音洪亮依旧,却少了那份沙哑与焦灼,多了几分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恭敬。每当他回头,看到简宇那张在暮色中依旧从容平和的面庞,心中便涌起一股混杂着感激、敬畏和恍如梦中的暖流。

最终,他们在一条尤其僻静、几乎只能容两人并肩通行的小巷尽头停下。一扇饱经风霜、木质已然泛黑的单薄木门虚掩着,低矮的土坯院墙甚至不及常人肩膀。院内隐约传来药罐咕嘟的声响和一阵压抑的、令人心揪的咳嗽声。

“丞相,寒舍……实在是简陋不堪,恐污了您的尊眼……” 黄忠停下脚步,面露赧然,搓了搓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语气中带着深深的不安。这与他白日里在万千人前舞动大刀、箭无虚发的豪迈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简宇的目光温和地扫过这小院,门前打扫得异常干净,可见主人虽贫却不失志。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渐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温暖,语气真诚而毫不做作:“汉升何出此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能养育出汉升这般忠勇之士的居所,便是这长安城最值得敬重的地方。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快请夫人和公子出来相见吧,莫要让病人久等。” 他言语间引经据典,却又平易近人,更重要的是,他并未急于进门,而是谦和地驻足门外,这份体贴和尊重,让黄忠喉头一哽,重重抱拳,一切尽在不言中。

黄忠用力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快步走了进去,声音因激动而比平日高了几分,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夫人!叙儿!我回来了!有天大的喜事!”

院内景象一览无余。院子狭小,但收拾得井井有条。一位妇人正背对着门口,蹲在一个小小的泥炉前,专注地扇着蒲扇控制火候。她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露出略显苍白却轮廓坚毅的侧脸。她便是黄忠之妻刘赪。听到丈夫的声音,她猛地回过头,脸上先是绽放出如释重负的喜悦笑容,那笑容冲淡了她眉宇间常年积郁的愁苦与疲惫,显露出她年轻时应有的清秀轮廓。

“夫君!你可算回来了!今日怎地这般晚?叙儿方才还问起你……” 她话未说完,笑容便僵在脸上,目光越过黄忠的肩膀,落在了随后步入院中的简宇等人身上。

刘赪的目光瞬间被为首的简宇牢牢吸住。尽管简宇身着看似普通的深色常服,但那份久居人上、执掌乾坤的雍容气度,以及那双深邃明亮、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是这陋室柴扉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他身后跟随的一男一女,男的神色冷峻如冰,气息沉凝;女的英姿飒爽,眼神灵动,皆非寻常人物。刘赪心中警铃大作,手中的蒲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地站起身,慌乱地拍打了一下衣裙上的灰尘,眼神中充满了惊疑、警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她看向黄忠,声音带着颤音:“夫君,这几位是……?”

黄忠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他侧身让开,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豪的语气,郑重地向妻子介绍:“夫人!快,快来拜见恩人!这位便是当朝丞相,简宇简公!今日若非丞相仗义相助,识我微末之技,又慷慨承诺承担叙儿所有诊治费用,我儿……我儿便有救了!” 他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虎目中竟有点点水光闪烁。

“丞……丞相?!” 刘赪如遭五雷轰顶,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当朝丞相!这等云端之上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她家这贫寒破败的租住之所?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的恐惧!她不仅仅是黄忠之妻,更是荆州牧刘表已故长兄的女儿!这份血缘关系,在太平时节或许是荣耀,在此刻刘表与简宇关系紧张、甚至兵戎相见之际,便是催命符!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思考,“扑通”一声便直挺挺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以额触地,声音因极致的惊恐而尖锐变形:“民妇刘氏,不知丞相驾到,冲撞虎威,罪该万死!万死!民妇……民妇乃罪人刘表之侄女,不敢求丞相宽恕,只求丞相念在夫君一片爱子之心,网开一面,所有罪责,民妇一力承担!” 她伏在地上,单薄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秋风中凋零的落叶。她甚至不敢抬头,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黄忠没料到妻子反应如此激烈,顿时慌了神,面露焦急,上前一步想要扶起她,又觉不妥,急声道:“夫人!你……你快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丞相他……”

简宇却已抢先一步,动作迅捷而又不失风度地微微俯身,做了一个虚扶的手势,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黄夫人快快请起!切莫如此,切莫如此!” 他见刘赪仍伏地不起,身躯颤抖,便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说得清晰而郑重:“夫人,你抬起头来,看着简宇。”

刘赪被那温和而威严的声音所慑,下意识地、怯怯地抬起了头,脸上已满是泪痕和恐惧。

简宇的目光平静地迎上她惊恐的双眼,没有丝毫戾气,只有一片坦荡与温和,他缓缓说道:“夫人,你误会了。简宇今日此来,是客,是听闻汉升将军在此,特来拜访的友人,非是问罪之官,更非前来株连的酷吏。荆州之事,乃刘景升(刘表)与朝廷之公务,是天下大势,纷争自有其缘由。这些军国大事,与夫人一介女流有何干系?与这院中卧病的稚子又有何干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简陋却整洁的院落,最终回到刘赪脸上,语气更加恳切:“简宇虽不才,却也读圣贤之书,深知‘罪不及妻孥’的道理。更何况,汉升将军忠勇盖世,乃当世豪杰,我敬重赏识尚且不及,岂有因些许旧怨便迁怒于忠良家眷之理?若如此行事,简宇与那董卓、李傕之流又有何异?夫人,你且安心,快快请起,莫要再行此大礼,真是折煞简宇了。”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语气真诚,毫无虚伪作态之意,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浩然正气。刘赪仰头看着简宇,暮色中,他挺拔的身影仿佛笼罩着一层光,那双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丝毫算计与阴鸷。她心中的恐惧如同遇到暖阳的冰雪,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和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黄忠也赶紧上前,弯腰用力将浑身发软的妻子搀扶起来,低声急促地将今日市集如何“巧遇”丞相、丞相如何赞赏他的武艺、又如何主动提出承担黄叙所有治疗费用等事,简明扼要却难掩激动地叙述了一遍。

刘赪听着丈夫的叙述,脸上的惊恐逐渐被一种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惊喜所取代。她看看激动得脸色发红、虎目含泪的丈夫,又看看面前这位气度恢弘、笑容温和、言语间充满真诚与尊重的当朝丞相,只觉得如同身处梦境,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巨大的转折让她一时有些恍惚,随即,汹涌澎湃的感激之情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再次躬身行礼,这次不再是恐惧的请罪,而是充满敬意的、发自内心的感谢,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却已是因为巨大的喜悦和感动:“丞相……丞相大恩大德!活我儿性命,恩同再造!民妇……民妇方才无知,冲撞丞相,实在是……实在是……” 她语无伦次,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扑簌簌滚落下来,这是喜悦的泪水,是希望的泪水。

她用衣袖用力拭去泪水,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坚定起来,她抬头直视简宇,原本略带柔弱的眉宇间竟迸发出一股丝毫不逊于男子的豪迈之气,朗声道:“丞相!民妇刘赪,虽是一介女流,却也自幼随父兄习武,略通弓马,善使一对鸳鸯钩!虽不敢与夫君并论,却也绝非手无缚鸡之力之辈!若丞相不弃,民妇愿效犬马之劳,虽万死亦不容辞!” 她语气铿锵,目光灼灼,竟有一股欲要沙场效命的决绝。

简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赞赏与动容。他郑重地拱手还了一礼,态度认真:“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忠勇之气,令人敬佩!简宇在此谢过夫人!夫人之心意,简宇牢记于心。眼下最要紧之事,是让令郎安心养病,夫人一身武艺,将来必有施展报效之时,不必急于一时。” 他话语中留有余地,既充分肯定了刘赪的忠勇,又体现了对黄叙病情的深切关怀,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接着,简宇环顾了一下这处虽然整洁却显然拥挤简陋、药味弥漫的小院,温和而关切地说道:“此地狭小,且阴湿,实在不利于公子静养。简某在城西有一处闲置的宅院,虽不尚奢华,却也清静宽敞,日照充足,一应物什俱全,更有独立小院可供公子静养。若汉升与夫人不弃,可携公子暂且移居彼处,一来便于华先生每日前来诊治,二来也免去此处嘈杂烦扰,于公子病情康复大有裨益。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黄忠与刘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激动与感激。这简直是雪中送炭,解决了他们眼下最实际、最棘手的困境!搬离这阴暗潮湿的陋室,住进宽敞明亮的宅院,对黄叙的康复至关重要!黄忠虎目含泪,与妻子一同深深躬身,声音哽咽:“丞相……丞相思虑周详,恩重如山!体贴入微,黄忠(民妇)……感激不尽,永世难忘!” 夫妻二人心情激荡,几乎要再次下拜,被简宇含笑稳稳托住。

“既如此,事不宜迟,公子病情要紧。” 简宇转身对身后的史阿低声吩咐了几句,史阿领命,对一名侍卫耳语一声,那侍卫立刻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巷口暮色中,显然是去安排宅院、车辆及一应事宜了。

不久,一辆宽敞朴素的马车便驶到了巷口,悄然停稳。简宇亲自看着黄忠夫妇小心翼翼地将病弱的少年黄叙从屋内搀扶出来。黄叙面色苍白,身形消瘦,被病痛折磨得萎靡不振,但得知有救后,眼中却焕发出一种微弱却真实的光彩。刘赪动作利落地收拾好了简单的细软,主要是黄叙须臾不能离的药罐和几件干净的衣物。

当马车缓缓驶离那条承载了他们无数焦虑与绝望的陋巷,驶向城西那座虽然不算奢华却干净整洁、院落宽敞的新居时,黄忠与刘赪透过车窗,看着长安城华灯初上、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恍如隔世。夫妻二人紧紧握着手,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和无比的坚定。窗外流动的光影映在他们脸上,交织着感激、希望与誓死效忠的决心。

“夫君,丞相待我黄家,恩同再造。此恩此德,百死难报。” 刘赪低声道,语气无比郑重,她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黄忠重重点头,目光坚毅如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猛将:“夫人放心,我黄汉升此生,这条命,这颗心,便是丞相的了!纵使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夜色温柔地笼罩了长安,也笼罩了这个刚刚获得新生的家庭。简宇站在新居门外,并未立即进去,只是看着黄忠一家在仆役的引导下安顿下来,窗内透出温暖的灯光,他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笑容。

他知道,今日此行,收获的不仅仅是一员足以改变战局的绝世虎将,更赢得了这个家庭毫无保留的、以心换心的忠诚。这份由真诚、尊重与雪中送炭的恩义构筑起来的纽带,远比任何权谋算计得来的依附,更加珍贵,更加牢固,足以经受未来的任何风浪。

建安三年的春天,来得格外迟。长安城外的渭水平原上,冬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枯黄的草甸下刚刚冒出些许嫩绿,却被无数双沉重的军靴和马蹄无情地践踏、碾过。持续数月的紧张备战,如同将一张巨弓拉至满月,积蓄的力量已至爆发的临界。

方圆数十里的原野,已被连绵不绝的军营覆盖,望不到尽头。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钢铁、马匹粪便和潮湿泥土混合的独特气味,沉重得令人窒息。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低沉如巨兽呜咽的牛角号声,自中军大纛处率先响起,瞬间,无数应和的号角如同涟漪般扩散至整个营区,汇成一股撼动大地的声浪。成千上万支火把次第点燃,将漆黑的夜空撕开一道巨大的、跳跃着赤红光芒的口子。

中央校场,以黄土夯实、高约三丈的点将台巍然耸立。台上,象征丞相权威的玄色九旒大纛旗在凛冽的晨风中疯狂舞动,旗面上金色的“简”字在火光下灼灼逼人。台下,是无边无际、沉默如铁的军阵。枪戟如林,锋刃闪烁着冰冷的星芒;铁甲反射着火光,形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金属海洋。

数以十万计的士卒肃立无声,只有呼吸间喷出的浓重白气汇成一片低沉的雾霭。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喷着响鼻,骑士们则如铜浇铁铸般端坐马背,眼神锐利如即将扑食的鹰隼。这是一种足以压垮神经的死寂,是风暴降临前最压抑的平静。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第一缕微弱的晨光试图穿透云层时,丞相简宇在一众文武重臣和顶尖将领的簇拥下,登上了点将台。他今日未戴兜鍪,仅以一枚简单的玉簪束发,身着一套玄色细鳞甲,甲叶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外罩一件猩红织锦斗篷,按剑而立。

他的面容在晨曦与火光的交织中显得格外清晰,俊朗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如鹰隼般缓缓扫过台下那一片由钢铁和意志组成的汪洋。目光所及,将士们无不下意识地挺直脊梁,眼中迸发出混合着敬畏、狂热与决死的炽热光芒。

在他的身后,文武分列。左侧以荀攸为首,刘晔、满宠、成公英、国渊等谋士文臣,虽身着朝服而非甲胄,但个个神色凝重,他们将是这场大战的头脑与后盾。右侧,则是即将挥师东进的绝世猛将,阵容堪称奢华:北路军主帅麹义,面容冷峻如铁,眼神锐利如刀,透着一股百战先登的悍厉之气;其身旁是沉稳如山的徐荣、持斧而立的徐晃,以及谋深似海的军师荀攸。

南路军方面,副帅张辽气度沉凝,刘备面容坚毅,军师贾诩眼神深邃难测。其后,吕布桀骜睥睨,赵云英挺肃杀,黄忠虽鬓角染霜却目光如电,马超、庞德煞气盈野,高顺、张合、张绣、华雄、张燕、管亥等皆乃百战骁将,关羽丹凤眼微眯不怒自威,张飞环眼圆睁跃跃欲试。这群当世虎臣汇聚一堂,无形中散发出的冲天杀气,令清晨的寒风都为之凝滞。

简宇向前稳稳迈出一步,步履沉浑,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节点上。他并未声嘶力竭,但运足中气的声音却如同沉雷滚过原野,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士卒的耳中:

“三军将士们!”

“轰——!” 山崩地裂般的回应骤然爆发,数十万人齐声顿足,以刀枪顿地、以盾牌敲击,声浪汇聚成恐怖的雷霆,震得点将台微微颤动,连远处的渭水都似乎泛起了涟漪。

“曹孟德,世之奸雄!其人诡诈,残暴不仁!屠戮徐州,泗水为之不流;窃据青徐,窥伺神器!此乃国贼,民之巨蠹!我等奉天子明诏,吊民伐罪,乃是堂堂正正之师,解民倒悬之义举!”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我军兵精粮足,将士用命!此战,不仅要胜,更要犁庭扫穴,一举铲除国贼,还青徐百姓朗朗乾坤,复我大汉煌煌天威!”

“万胜!万胜!万胜!” 冲天的呐喊声再次响起,如同海啸般席卷天地,士兵们挥舞着兵器,脸上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和对统帅的无限信任。

简宇抬手,声浪如同被利刃切断,瞬间平息,显示出恐怖的军纪。他目光锐利,转向身旁冷峻如石的麹义。

“麹义听令!”

“末将在!” 麹义踏前一步,甲叶铿锵,抱拳躬身,声音短促有力,如同金石交击,浑身散发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悍勇之气。

“命你为北路军主帅,荀攸为军师,徐荣、徐晃为副将!统兵十五万,麾下高顺、张合、张绣、华雄、张燕、管亥等将,自弘农东出,入兖州境内,兵锋直指青州!稳扎稳打,务求全功!”

“末将麹义,领命!青州不定,麹义提头来见!” 麹义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

“好!” 简宇点头,目光随即扫向南路军诸将。张辽、刘备、贾诩、吕布、赵云、黄忠……每一张面孔都代表着一股强大的力量。

“张辽、玄德公听令!”

“末将(备)在!” 张辽与刘备同时出列,一个沉稳,一个悲慨。

“命你二人为南路军副帅,贾诩为军师!随本相亲统大军十五万,麾下吕布、赵云、黄忠、马超、庞德、关羽、张飞等将,自潼关而东,入豫州境内,剑指徐州!收复失地,安抚黎民,涤荡曹氛!”

“末将(备)领命!愿随丞相,扫平徐方,匡扶汉室!” 二人声音铿锵,代表着南路军无与伦比的信心。

简宇的目光最后落在留守的刘晔、满宠、成公英、国渊等人身上,语气沉凝如铁:“后方调度,粮草转运,安定民心,乃此战根基!便托付与诸君了!望诸君恪尽职守,使我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

“臣等必竭尽全力,不负丞相重托!” 刘晔等人躬身领命,神色肃然。

“吉时已到!出征!” 礼官高声唱喏。

简宇“锵”的一声拔出腰间宝剑,剑锋在晨曦中划出一道寒光,直指东方:“大军开拔!”

“咚!咚!咚!咚!” 沉重的战鼓声如同巨人的心跳,擂响天地。上百支巨大的牛角号同时吹响,苍凉雄壮,声传百里。

麹义率先转身,大步流星走下点将台,徐荣、徐晃、荀攸及北路军一众将领紧随其后。代表着北路军的各色旗帜开始移动,“麹”、“徐”、“荀”等将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庞大的军阵如同缓缓启动的钢铁巨兽,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向着东面兖州的方向,滚滚开进。铁甲洪流蔓延原野,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稍作停顿,简宇亦转身,张辽、刘备、贾诩及吕布、赵云、黄忠等一众绝世猛将簇拥其后。南路军各部亦开始行动。简宇翻身跨上那匹神骏的踏雪乌骓马,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嘶鸣。

他勒住马缰,最后回望了一眼巍峨的长安城廓,目光深邃如渊,随即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一马当先,汇入了东进的铁流之中。

两支庞大的军队,如同历史车轮下两条不可阻挡的洪流,一北一南,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气势,向着预定的战场奔涌。车轮辚辚,马蹄铮铮,混合着将士们坚定的脚步声,奏响了决定中原命运的序曲。留守的官员与部分军民在道旁默默送行,目光中充满了期盼与凝重。

大军出潼关,经弘农,一路东进。沿途郡县早已接到命令,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同时为大军补充给养。简宇治军极严,令行禁止,秋毫无犯,军纪肃然,赢得了沿途百姓的称颂。

历经多日行军,大军主力抵达豫州与司隶交界的重镇——梁郡。与此同时,北路军主力也进抵兖州陈留郡境内。连营绵延数十里,旌旗蔽空,炊烟袅袅,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城市。

中军大帐内,灯火彻夜不熄,简宇与南路军主要将领、谋士对着巨大的沙盘,进行着最后的推演,斥候如同流水般进出,将徐州曹军的最新动向不断传递回来。

在梁郡休整数日,补充粮草,秣马厉兵之后,南路军士气已达巅峰。

这一日,清晨。简宇全身披挂,立于梁郡城外的高坡之上。贾诩、张辽、刘备等人立于其身侧。下方,南路军十五万精锐已列阵完毕,刀枪耀眼,杀气直冲霄汉。吕布骑着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傲立阵前,如同不败战神;赵云白袍银枪,英姿勃发;黄忠抚着弓囊,眼神锐利如鹰;马超、庞德统领的西凉铁骑,煞气盈野;关张二人跃跃欲试,如同即将扑食的猛虎。

简宇目光扫过麾下这堪称当世巅峰的将领阵容,以及那无边无际、散发着百战精锐之气的军阵,胸中豪情激荡。他拔出宝剑,剑锋在朝阳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芒,直指东方徐州方向,声音传遍三军:

“三军听令!目标,徐州!进军!”

“吼!万胜!万胜!万胜!”

与此同时,北路军在麹义的率领下,也自陈留拔营东进,如同出鞘的利剑,直刺青州。两把巨大的铁钳,已缓缓张开,向着曹操在青徐的势力,合围而去。

这场决定中原霸权的惊世大战,一触即发。

青州,临淄城,曹操的临时府邸。

时值初春,但北地的寒意依旧料峭。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压抑。曹操身着常服,未戴冠冕,独自一人站在一幅巨大的舆图前。他的身形比以往似乎清瘦了些许,两鬓已可见明显的霜色,但那双细长的眼眸中,依旧闪烁着鹰隼般锐利而深沉的光芒。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舆图上徐州的位置。拿下徐州已有些时日,但这里的统治远未稳固。徐州士族百姓对昔日曹操屠城的血债记忆犹新,暗流汹涌,反抗的火种从未熄灭,需要投入大量的兵力弹压,如同坐在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口上。

而南边的袁术,虽几次被击退,却像一块嚼不烂、甩不脱的滚刀肉,得了些许好处便蠢蠢欲动,屡败屡战,不断骚扰边境,牵扯了他大量精力。

更令他心烦的是北方的袁绍,这位昔日的盟友,如今的北方巨擘,对他拿下徐州一事极为不满,近来使者频至,言辞间充满威胁与施压,要求他吐出部分利益,否则……

“内忧外患,四方皆敌……” 曹操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纵然他智计百出,用兵如神,面对这错综复杂、处处掣肘的局面,也时常感到心力交瘁。这青州之地,虽暂时安身,却远非霸业之基,反而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潭。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随即是近侍压低声音的通报:“主公,荀彧先生求见,说有紧急军情。”

曹操眉头微皱,荀彧素来沉稳,何事让他如此急切?他转过身,沉声道:“让他进来。”

书房门被推开,荀彧快步走入。他依旧是一身整洁的士人袍服,但往日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此刻却荡然无存。他的脸色在炭火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眉头紧锁,额角甚至能看到细微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几分。

他甚至来不及行全礼,只是匆匆拱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主公!”

曹操的心猛地一沉。他太了解荀彧了,若非天塌地陷般的大事,绝不可能让他失态至此。他挥退了近侍,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炭火的噼啪声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文若,何事如此惊慌?” 曹操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已变得无比锐利,紧紧盯着荀彧。

荀彧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平复情绪,但开口时,声音依旧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惶:“主公,刚接到兖州、豫州方面八百里加急军报!简宇……简宇在长安誓师,起大军东征了!”

曹操瞳孔骤然收缩!正是:

王师东驰惊梦断,未及横槊已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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