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冲天而起后，四周冻土如纸般撕裂，蛛网般的裂缝向四面蔓延。张小凡只觉右手黑气刚没入地底，便被一股阴寒之力反噬，沿着血脉逆冲而上。赤纹自掌心暴起，瞬间爬过小臂，直逼肩头，皮肤下似有无数细针攒刺，经脉寸寸发烫。
他喉头一甜，一口血喷在冻土上，瞬间凝成黑霜。
“守神！”一声清喝贯耳而来，陆雪琪横剑撞其胸口，力道不重，却如钟鸣震心。他一个踉跄，神识稍稳，却见前方地裂中已有数道枯爪破土而出，指节扭曲如朽木，缠绕着灰白魂丝，直抓面门。
陆雪琪剑光一闪，三道弧光横掠，将扑来的爪影斩断。断肢坠地，竟未消散，反而蠕动着缩回裂缝。她跃至他身前，天琊清辉暴涨，剑锋斜指地面，冷声道：“它们认你气息——别运功，别引动戾气！”
张小凡咬牙，右手已麻木如死，只得换左手紧握噬魂棒。棒身微颤，似有不甘，黑气在棒头凝而不发。他低声道：“不是认我……是认这赤纹。它们当我是‘引’。”
“引什么？”
“祭王之引。”
话音未落，裂缝中爬出之物已成群。有的如枯骨披灰袍，双目空洞，魂丝自口鼻溢出，遥遥锁向他右手；有的则是肉瘤聚合，表面开裂，喷出黑雾，所过之处冻土腐化，草木尽枯；更有些无形之影，贴地疾行，无声无息，却让人心头骤沉，神识如被细针轻刺。
“摄魂、蚀法、攻心……”陆雪琪眸光一凝，“它们不是乱攻，是有章法的。”
张小凡强压体内躁动，左手掐诀，佛力自丹田涌出，大梵般若金光自体表浮现，勉强撑起一层护罩。那黑雾触之即退，魂丝亦不敢近。他喘息道：“它们听鼓声……你听，地底那节奏，和赤纹搏动一致。”
陆雪琪剑尖轻点地面，清辉渗入土中。刹那，她察觉异样——那些幽冥生物行动之间，竟有微妙律动，如应和某种古老祭仪。她剑意一转，逆向释放一道清心剑意，如冷水泼火，打乱其节奏。
围攻之势一滞。
“走！”她低喝，拽住张小凡左臂，二人疾退至断崖边缘一块残石之后。身后，裂缝仍在扩张，幽光如血，映得四野惨白。
张小凡靠石喘息，右手赤纹已蔓延至肩胛，皮肤下血管如黑蛇游走。他抬手欲按玄火鉴，却被陆雪琪一把扣住手腕。
“别碰它。”她目光冷峻，“你体内戾气与赤纹共鸣，再引动外力，只会加速反噬。”
“那怎么办？”他冷笑，“等它们把我们当祭品抬走？”
“先活过这一时。”
她将天琊插入冻土，双掌贴于剑柄，闭目凝神。刹那，清辉自剑身扩散，如水波荡开，形成一道半透明结界，将二人笼罩其中。幽冥黑雾触之即消，无形之影哀鸣退散，连那魂丝也如遇烈阳，蜷缩不前。
“清心剑域。”她声音微沉，“撑不了太久。”
张小凡盘膝调息，以玄火鉴残力温养心脉，压制体内躁动。他低声道：“这域……能挡多久？”
“够久就行。”她额角渗血，却未抬手擦拭。
结界外，幽冥生物并未退去。那肉瘤聚合体在远处蠕动，表面裂口张合，似在低语；枯骨魂使列成半圆，魂丝交织如网，隐隐锁住结界；无形之影则绕行四周，如探缝隙。
忽然，一只魂使抬手，魂丝自指尖射出，如针刺向结界。清辉微荡，竟被刺入半寸，随即被剑域之力焚化。但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接连射来，结界光幕剧烈波动。
“它们在试探。”张小凡睁眼，“找破绽。”
“找到了。”陆雪琪眸光一寒。
结界东南角，一道魂丝竟未被焚尽，反在光幕上留下焦痕。下一瞬，肉瘤聚合体喷出一股浓黑雾气，直扑那点破绽。清辉剧烈震颤，光幕凹陷，似将破裂。
陆雪琪左手掐诀，剑域光幕瞬间收缩，避开正面冲击。黑雾擦边而过，落在冻土上，瞬间腐蚀出深坑，岩石化为黑泥。
“它们学会配合了。”张小凡握紧噬魂棒，左手佛力再提，金光护罩再度撑起，与剑域内外呼应。
“不只是配合。”陆雪琪盯着那肉瘤聚合体，“它在指挥。”
话音未落，地底鼓声骤急。
幽冥生物齐动。魂使齐射魂丝，黑雾成幕，无形之影贴地突进，直扑结界薄弱处。清辉剧烈震荡，光幕多处凹陷，裂纹隐现。
陆雪琪双掌紧贴剑柄，额上冷汗混着血水滑落。她牙关紧咬，清心剑域竟再扩三分，将噬魂棒护罩也纳入其中。两股力量交融，清辉与金光交织，勉强稳住阵脚。
“你撑不住。”张小凡低声道。
“我知道。”
“让我出手。”
“你一动，赤纹暴走，戾气反噬，结界必破。”
“那等死？”
“不是等死。”她侧目，目光如刃，“是等你清醒。”
他一怔。
“你刚才说，它们认你是‘引’。”她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既如此，你不是猎物，是钥匙。钥匙不会被锁困死，它能开锁。”
张小凡瞳孔微缩。
“你体内有佛、有魔、有道、有情。”她一字一句，“你不是被赤纹控制，你是能用它的。”
他低头，看右手。赤纹如活，搏动与地底鼓声同步。他忽然冷笑：“你说得轻巧。它要的是祭王之血，我这身血，早不知该算谁的了。”
“那就让它算不清。”她猛然抬头，剑域清辉暴涨，“你听着——我不信命，不信祭，不信什么王引。我只信你还能站起。”
结界外，攻势再起。
魂丝如雨，黑雾成墙，无形之影已近结界边缘。清辉剧烈震颤，裂纹蔓延。陆雪琪双掌渗血，剑柄染红，清心剑域光芒已显黯淡。
张小凡闭目，左手按于心口，玄火鉴微温。他运转大梵般若，佛力自丹田升起，却不外放，反而沉入经脉，与赤纹搏动相抗。刹那，体内如两军对垒，佛力如潮，赤纹如火，彼此冲撞。
他额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
“别让它进神识。”陆雪琪低喝，剑域清辉点其眉心，如冷水浇头。
他猛然睁眼，瞳孔清明一瞬。
“我……能控。”
“那就控住。”
他左手缓缓抬起，噬魂棒指向结界外。棒身黑气翻涌，却未失控，反而随他心意凝于一点。他低声道：“你说它是钥匙……那我就开一扇门。”
陆雪琪眸光一闪：“你要做什么？”
“不是门。”他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自嘲，“是——破。”
话音未落，他左手猛然下压，噬魂棒黑气骤收，随即逆向爆发。一道纯粹黑芒自棒头射出，不向外，反向内，直贯自身丹田！
陆雪琪瞳孔骤缩。
黑芒入体，张小凡全身一震，右手赤纹竟停止蔓延，反而微微收缩。他脸色惨白，却咬牙不语，左手再引，黑气自噬魂棒倒流，反灌经脉，与佛力交融，形成一股诡异平衡。
“以魔制魔……”陆雪琪喃喃。
“不是制。”他喘息，“是骗。它要祭王之引，我就给它一个‘假引’——让它以为我已入祭，实则……我在等它松防。”
结界外，幽冥生物攻势一滞。那肉瘤聚合体表面裂口开合，似在迟疑。魂使魂丝垂落，无形之影退后半步。
地底鼓声，微乱。
陆雪琪抓住刹那空隙，剑域清辉猛然外扩，将结界前十余丈尽数笼罩。幽冥生物被逼退数尺，清辉所至，魂丝断裂，黑雾消散。
“有效。”她低声道。
张小凡却已跪地，左手撑地，冷汗淋漓。噬魂棒黑气微弱，玄火鉴几乎无温。他喘息道：“撑……不了几息。”
“够了。”陆雪琪收剑域，将天琊插回鞘中，俯身扶他，“它们乱了节奏，不会立刻再攻。”
他抬头，看她额角血痕，低声道：“你……何必陪我陷进来。”
“你说过的话，我记着。”她扶他站起，“萤火虫还在竹峰，平儿等你回家。”
他一怔，随即苦笑。
远处，幽冥风再起，卷着黑沙扑面。裂缝中幽光渐暗，幽冥生物缓缓后退，隐入地底。但那鼓声未绝，隐隐传来，如心跳，如倒计时。
陆雪琪搀他前行，脚步沉重。
“接下来……往哪走？”他问。
她望向东南，雾气依旧，剑痕已断。
“没有方向。”她说，“但有目标。”
“什么？”
“活着走出去，找到她。”
他看着她，许久，终是点头。
两人再度前行。
百步未至，陆雪琪忽而止步。
“怎么？”他问。
她未答，只将天琊剑尖轻点地面，清辉微闪。
“有东西。”她说。
张小凡凝神。
冻土之下，似有微弱震动，如心跳，如鼓声。
他右手赤纹猛然一跳。
“它在下面。”他低声道。
“什么在下面？”
“不是东西。”他盯着地面，“是……节奏。和刚才一样。”
陆雪琪剑尖压地，清辉渗入土中。刹那，一道幽光自地底浮起，映出残缺符文，竟与残碑上纹路相似。
“又是祭文？”她问。
张小凡蹲下，以左手触地。右手赤纹剧烈搏动，似要破皮而出。
“不是祭文。”他声音低哑，“是……回应。”
“回应什么？”
“回应我。”
话音未落，他右手猛然抬起，五指张开，赤纹如血蛇游走。皮肤下，一道黑气自掌心窜出，直没地底。
轰——
冻土崩裂，一道幽光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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