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琪剑未出鞘，影已如霜。
张小凡紧随其后，右臂赤纹仍在渗血，魔气与残存佛力在经脉中翻腾不休。他不敢运功调息，只将噬魂棒横于胸前，黑气缠绕，护住心脉。方才那魔物临死前嘶哑之语仍在耳中回荡——“血祭将启”，却不知是妄言蛊惑，还是此界真相。
十步之外，三具腐尸再度自血泥中爬出，动作却比先前迅疾三分，獠牙滴落的黑毒在地面蚀出缕缕白烟。陆雪琪脚步未停，左手猛然一震，天琊剑出鞘七寸，清光如电，斩向最前一具头颅。
剑光未落，那魔物竟口吐人言，声如锈铁相磨：“生者……不可测……灵觉即罪……”
话音未绝，剑锋已至，头颅炸裂，黑雾翻涌。可那残魂未散，反在血泥中扭曲成丝，向四周蔓延而去。
张小凡瞳孔一缩，低喝：“退！”
他一把拽住陆雪琪手腕，急退三步。足下骨骼碎裂之声密集如雨，身后血泥翻动，竟有五具魔物自不同方位破土而出，眼中鬼火连成一线，隐隐呼应。
“它们……在围我们。”陆雪琪声音冷如霜刃。
“不是围。”张小凡咬牙，右臂赤纹滚烫，魔气几欲失控，“是在响应什么。”
他抬手，指尖凝聚一缕微弱佛光，如萤火般飘出。那光本是天音寺“心眼通”余韵，借佛力感应气机流转，原为探路之用。光点甫出，尚未触及前方残魂，四周魔物竟同时仰头，鬼火暴涨，齐齐转向二人。
“不好！”陆雪琪横剑于前。
五具魔物齐扑而至，动作协调如受无形丝线牵引。张小凡怒吼，噬魂棒横扫，黑焰喷涌，将两具焚为焦炭。可火焰黯淡，黑焰未灭，已有两具扑至陆雪琪身侧。
她剑锋回旋，清光斩落一具头颅，另一具却以残臂硬接剑刃，黑毒溅上剑脊，竟发出“嗤嗤”之声，寒霜瞬融。
“此界……压制剑灵。”她冷声。
张小凡左掌拍地，魔气炸开，将最后一具震退。他喘息未定，额角冷汗混着血丝滑落：“不是压制……是排斥。凡有灵觉者，皆为此界所忌。”
“那便不用灵觉。”陆雪琪收剑入鞘，指尖抚过剑脊血痕，“用血，用剑，用命。”
“可命也不是无穷的。”他冷笑，“你方才那一剑，已耗去三成法力。”
她未答，只将剑横于身侧，目光扫过四周血泥。那些被斩灭的魔物残骸并未消散，黑烟如丝，缓缓渗入地底，似被某种存在吞吸。
“往前走，只会被更多围上。”她道。
“不走，就只能等死。”他抬头，望向远处枯骨森林边缘，“但若能寻到一处屏障，或可暂避。”
话音未落，地面微震。血河泛起涟漪，枯骨堆中似有低沉鼓声再起，节奏比先前更密，如心跳加速。
陆雪琪忽然抬手，指向左侧：“那边。”
张小凡顺她所指望去，血泥尽头，一道半塌石壁隐于雾中，洞口倾斜如裂口，内里漆黑不见底。
“藏身之处？”他皱眉。
“总比站在这血地上好。”她迈步便走。
张小凡未动，只将噬魂棒横于胸前，黑气缓缓流转：“此界无善地。那洞，未必是避难所。”
“可眼下，我们没得选。”她回头看他，眼中无波，“你若怕，便留在这，等它们再来。”
他冷笑一声：“我怕的，从来不是死。”
两人并肩而行，足下血泥黏腻，每一步都似被无形之手拖拽。十丈距离，走得极慢。临近洞口，陆雪琪忽抬手，止住张小凡脚步。
洞内涌出一股黑雾，非毒非火，却带着腐朽之气，扑面而来。陆雪琪掌心血痕未愈，寒气凝霜，刚成便被黑雾蚀尽。
“此雾……蚀灵。”她低声道。
张小凡怀中玄火鉴忽地一震，玉佩裂纹中窜出一缕火苗，薄如轻纱，却将黑雾逼退三尺。火苗摇曳，映得他半边脸明暗不定。
“它……自己亮了。”他喃喃。
“不是它想亮。”陆雪琪盯着那火，“是这雾，刺激了它。”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警惕。玄火鉴乃上古圣物，自有灵性，若非感应到致命威胁，断不会无端激发。
“进不进？”她问。
“不进，外头有魔物；进，里头有黑雾。”他冷笑，“左右都是死局。”
“那就选个死得明白的。”她迈步入洞。
张小凡紧随其后，噬魂棒横于身前，黑气护体。洞内狭窄，仅容两人并行，石壁湿滑，布满青黑色苔藓，触手即腐。黑雾在洞中游走，如活物般绕着玄火鉴火苗盘旋，却不肯退去。
“这雾……有意识。”他低语。
“不止有意识。”陆雪琪忽然抬手，指尖一缕剑气射出，刺入黑雾。那雾竟如活物般收缩，避开剑气，继而缓缓聚拢，重新围住火苗。
“它在试探。”她道。
“试探什么？”他问。
“试探……我们还能撑多久。”
她话音未落，洞外忽传来密集骨响。血泥翻涌，十余具腐尸自四面八方爬出，动作整齐划一，如受号令，缓缓向洞口围拢。
“它们追来了。”张小凡握紧噬魂棒。
“不是追。”陆雪琪目光冷峻，“是驱赶。”
“驱赶？”他一怔。
“这洞……不是避难所。”她缓缓抬手，按住天琊剑柄，“是巢。它们把我们，赶进了猎场。”
洞外魔物已至洞口，却未冲入，只在入口处徘徊，鬼火闪烁，似在等待什么。黑雾在洞中愈发浓稠，绕着玄火鉴火苗盘旋，竟有凝聚成形之势。
张小凡体内佛力几近枯竭，魔气浮动，右臂赤纹如烙铁般灼痛。他强压反噬，低声道：“若此洞是巢，那巢中之物……还未现身。”
“或许。”陆雪琪剑未出鞘，只将剑心沉入经脉，“它在等我们耗尽法力。”
“那就不能耗。”他咬牙，掌心血渗入噬魂棒，黑气暴涨，“我还能战。”
“你战，谁护我？”她忽然侧目看他。
他一愣。
“你若倒下，我一人守不住这洞。”她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针，“平儿还在等你回去。”
他喉头一紧，终是闭口不言。
洞外魔物仍在徘徊，洞内黑雾渐聚，玄火鉴火苗忽明忽暗。陆雪琪缓缓抬手，指尖划过剑脊，一缕血丝渗出，滴落于地。
黑雾骤然一滞。
她冷笑：“怕血？”
血珠落地，未被石地吸收，反在表面滚动，如活物般向黑雾边缘退去。黑雾随之收缩，火苗趁机扩张三寸。
“此雾……畏生者精血。”她道。
“那便用血。”张小凡抬手，割破掌心，鲜血滴落。黑雾翻腾，竟有退意。
可就在此时，洞内深处忽传来一声轻响。
如铃。
极轻，极远，却让张小凡浑身一震。
他猛地抬头，望向洞窟深处。
那声音……似曾相识。
陆雪琪也听见了，她目光微凝：“你听到了？”
他未答，只将噬魂棒横于身前，黑气流转：“走。”
“往里？”她皱眉。
“既然被赶进来，退不得。”他冷笑，“不如看看，这巢里，到底藏着什么。”
两人缓缓前行，玄火鉴火苗护前，天琊剑横于后。黑雾紧随，如影随形。洞内渐深，石壁上出现刻痕，非刀非剑，似爪痕，蜿蜒如蛇，指向深处。
十步之后，洞势豁然开阔。
一座残破石殿立于眼前，石柱倾颓，地面积满黑灰。殿中央，一道石台高起，台上空无一物，唯有一圈焦痕，似曾燃起过烈火。
黑雾在此处最为浓稠，如潮水般涌动，却不敢靠近石台。
张小凡目光扫过石台，忽然一顿。
台角，有一点微光。
他走近，俯身拾起——是一片玉佩残片，青中透红，裂纹如蛛网。
他指尖轻抚，心头剧震。
这玉……与合欢铃同源。
陆雪琪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他手中残片上，声音冷如寒霜：“这地方……她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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