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百草堂分堂核心丹房。
此地比张小凡平日活动的区域更加宽敞肃穆，地面铭刻着汇聚灵气的阵法，中央一座青铜丹炉古朴厚重，炉身环绕着九道螭龙浮雕，龙口对准炉腹，隐隐引动着地火精华。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却不刺鼻的药香，令人心神宁静。
灵丹师木柏，是一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的中年修士，金丹初期的威压虽已刻意收敛，仍让在此协助的几名筑基期弟子感到呼吸微窒。张小凡作为唯一没有修为的药仆，垂首静立在一旁，准备处理一些递送辅料、调整通风之类的杂务，显得格外突兀。
木柏目光扫过众人，在张小凡身上略微停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然对林风安排一个凡人药仆参与重要炼丹有些不满，但并未多言。
“今日炼制‘清心祛煞丹’，主药‘清心三叶兰’、‘地脉紫芝’，辅药二十七味，需经‘三沉三浮’之炼，最后以‘冰心诀’收丹。尔等各司其职，不得有误。”木柏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炼丹开始。
木柏手法娴熟，指诀如穿花蝴蝶，精准地投入药材，操控着地火时而如涓涓细流，时而如狂涛怒浪。丹炉内药力翻滚，能量波动剧烈。几名筑基弟子紧张地配合着，或操控辅助阵法，或及时递上所需物品。
张小凡默默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动作精准而及时。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丹炉上，并非用眼去看，而是以那混沌之意去“感受”炉内那片小天地中，各种药性能量的碰撞、融合与演变。
他能模糊地“感知”到，那“清心三叶兰”的清凉之气如何与“地脉紫芝”的厚重之力相互缠绕；能“察觉”到当地火过猛时，某种辅药中的刚性成分被激发，与主药产生细微排斥；也能“感应”到当木柏打出特定丹诀时，炉内能量结构被强行扭转、导向平衡的瞬间。
这种感知玄妙无比，远超神识的细致探查，更像是一种对能量本质流动的直觉。
微澜骤起 直觉惊鸿
炼丹过程持续了数个时辰，一切看似顺利。然而，就在进行到第二次“沉浮”转换，需要将炉内药力极致压缩再猛然激发的关键时刻，张小凡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清晰地“感觉”到，丹炉底部，一股源自地脉深处的、极其隐晦的“燥火煞气”，因连续高强度催动地火而被引动，如同潜藏的毒蛇，骤然窜起，直冲炉内那正处于微妙平衡状态的药力核心！
这股煞气极其微弱，甚至可能瞒过木柏的神识探查，但若让其侵入，必将污染丹药品质，使其清心效果大打折扣，甚至蕴含一丝火毒！
此刻出声提醒已然来不及，木柏的指诀正进行到一半，强行中断必然导致前功尽弃！
电光火石之间，张小凡动了。他并非冲向丹炉，而是仿佛因为长时间站立，脚下微微一滑，身体一个趔趄，手中捧着的一玉碗准备稍后使用的、性质极寒的“寒玉髓”灵液，脱手飞出，好巧不巧，正泼洒在丹炉底部那处地火引动符文的一个特定节点上！
“嗤——！”
一股白汽蒸腾而起。那处符文节点被极寒灵液一激，光芒瞬间黯淡了一瞬，引动的地火也随之微微一滞。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滞！
那股刚刚窜起的燥火煞气，因地火瞬间的波动而失去了最佳的侵入时机，与主药力擦肩而过，随后便被木柏紧接着打出的、更强大的凝练丹诀给强行压回了地底！
整个过程发生在瞬息之间。
“放肆！”木柏勃然大怒，炼丹最忌干扰，他凌厉的目光瞬间锁定张小凡，“区区药仆，安敢坏我炼丹？！”
强大的金丹威压如同山岳般向张小凡压来。周围弟子也皆尽色变，看向张小凡的目光充满斥责与怜悯。
张小凡脸色“煞白”，匍匐在地，声音“颤抖”：“小人……小人不慎脚滑……惊扰师叔炼丹……罪该万死……”
他表现得恰到好处，完全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凡人药仆模样。
木柏怒气未消，正欲严惩，神识却下意识地扫过丹炉内部。这一扫，他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转而化为一丝惊疑。
炉内药力……非但没有因刚才的干扰而溃散，反而因为那瞬间的地火微滞，阴差阳错地缓解了因连续猛火而产生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火燥”，使得药性融合变得更加圆融通透，甚至比预想中的状态还要完美几分！
这……这是巧合？
木柏死死盯着匍匐在地的张小凡，眼神变幻不定。一个凡人药仆，怎么可能算计到如此精妙的时机和方式？可若不是巧合，那刚才那一下，简直是神来之笔，于不可能中挽救了丹药的品质！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冷哼一声：“哼！念你初犯，且炼丹未损，暂不追究！滚到一边去，再敢有失，严惩不贷！”
“谢师叔宽宏！”张小凡“如蒙大赦”，连忙退到角落，依旧低垂着头，仿佛惊魂未定。
炼丹继续进行，最终，丹成出炉。九颗龙眼大小、色泽莹白、表面环绕着清凉云气的丹药飞出丹炉，药香扑鼻，赫然都是极品灵丹层次，而且品质比木柏预想的还要纯净一分！
木柏看着手中的丹药，再瞥了一眼角落那个看似惶恐卑微的药仆，心中疑云丛生。他挥挥手让其他弟子退下，独独留下了张小凡。
丹房内只剩下两人。
木柏目光如电，直视张小凡：“你，刚才真是脚滑？”
张小凡抬起头，眼神依旧带着“后怕”，但深处却是一片平静，他恭敬道：“回师叔，小人确实未曾站稳。”
木柏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可知，地火引动符文‘离位’节点，若受极寒之物刺激，会引发地火何种变化？”
这是一个极其专业的问题，涉及地火阵法与能量相克的原理，绝非一个普通药仆能答上来的。
张小凡心中微动，知道这是试探。他沉吟了一下，依据这段时间所学的基础知识和自身感知，谨慎答道：“小人愚钝，只知寒热相冲，或会引动地火不稳。具体变化……小人不知。”
他回答得半真半假，既显示了一定的观察力（知道寒热相冲），又保留了关键（不知具体变化），符合一个“有直觉但缺乏系统知识”的形象。
木柏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破绽，最终却只看到一片“坦诚”的惶恐。他挥了挥手，语气莫名：“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是。”张小凡躬身退出。
离开核心丹房，张小凡走在回廊中，眼神恢复了深邃。他知道，自己在木柏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但这颗种子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不过，经此一事，他对自身混沌之意的应用，有了更深的理解。它或许无法直接赋予力量，却能让他以另一种方式，“参与”并“影响”周围能量的运转。
“以微澜动大势……这便是混沌中，‘机’与‘变’的运用么……”他心中默念，对前路更加清晰。
而在丹房内，木柏看着张小凡离去的方向，指节轻轻敲击着丹炉，喃喃自语：“此子……绝不简单。林风倒是给堂里，捡回来一块……看不透的璞玉啊。”
百草堂这方看似平静的水面，因张小凡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开始泛起更深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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