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猛地一拍案几，站起身来，目光如寒冰利刃，直刺赵四：“本官正愁无人立威，你倒送上门来！”
“勾结地方土司，倚仗权势，藐视上官，咆哮公堂！数罪并罚！明彻！”
“属下在！”容易一步踏出，气势如虹。
容与冷声道：“将此獠拿下！扒去公服，重责三十大板！然后……丢出衙门！”
“其劣迹，连同其倚仗土司势力、藐视朝廷法度之言，一并详录在案，呈报按察使司！本官倒要看看，是哪个土司，敢纵容家奴，凌驾于朝廷法度之上！”
容与这番话，字字如刀，不仅坐实了赵四的罪名，更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其背后的黑山土司。
这已不仅仅是处置一个胥吏，更是向地方豪强势力发出的强硬信号！
赵四彻底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新来的学政竟如此强硬！不仅不怕他舅舅，反而要拿他当典型，去告黑山土司？！
他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瘫倒在地，连声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小人……小人胡说八道！小人该死！求大人开恩！开恩啊！”
然而，容与看都不看他一眼。
容易更是不管他如何哭嚎，如同拎小鸡一般，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
旁边几个刚挨完板子、还心有余悸的吏员，见容易如此威势，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嗤啦——”一声，赵四身上那件象征身份的吏服被容易粗暴地撕下，露出里面油腻的内衫。
“拖出去！打！”容易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两名被容与威势震慑、又被容易气势所迫的衙役，连忙上前，架起瘫软如泥的赵四，拖死狗般拖到院中。
沉重的板子声再次响起，伴随着赵四杀猪般的惨叫，响彻整个学政衙门。
堂内，鸦雀无声。
所有吏员，包括李贵和张诚，都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看向容与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恐惧。
这位年轻的学政大人……手段之狠辣，心思之缜密，胆魄之惊人……远超他们想象！
三十大板打完，赵四已是奄奄一息，如同烂泥般被丢出了衙门大门。
容与重新落座，目光平静地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的众人：“本官再说一次。自今日起，学政衙门，令行禁止！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再有玩忽职守、怠惰散漫、倚仗外力、藐视法度者……赵四，便是前车之鉴！”
她顿了顿，声音放缓，却带着更重的分量：“现在，所有人，听令！”
“李贵，张诚！”
“下官在！”两人连忙躬身。
“即刻带领所有人，清理衙门内外。所有积尘、杂物、垃圾，务必清除干净。”
“破损门窗器物等，列出清单，报于本官。堆积文牍，分类整理，不得有误！”
“是！下官遵命！”
“其余人等，各司其职。本官给你们三日时间，若三日后，衙门依旧如此破败混乱……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是！大人！”堂下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与……一丝被激发出来的、久违的紧张感。
容与挥了挥手。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一瘸一拐、脚步匆匆地开始执行命令。
一时间，沉寂多年的学政衙门，竟破天荒地忙碌起来。
扫帚声、搬动桌椅声、掸灰尘的咳嗽声……交织在一起。
容与独自坐在略显空旷的厅堂主位，看着窗外忙碌的身影，听着那久违的“生机”，清俊的脸上依旧沉静如水。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破败的衙门可以清扫，怠惰的吏员可以鞭策。但云南这盘根错节的官场、虎视眈眈的土司、以及那隐藏在暗处的黑手……才是真正的考验。
她端起容易刚刚奉上的一杯清茶，轻轻抿了一口。
茶水温热，带着一丝苦涩，却也有一缕回甘。
整顿，才刚刚开始。
厅堂内，尘埃尚未落定，扫洒声、搬动声不绝于耳。
容与却并未安坐主位，她深知，要真正掌控这破败的衙门，光靠立威整肃远远不够。
钱粮、账目，才是衙门运转的命脉，也是藏污纳垢、积弊最深之处。
她起身，对侍立一旁的蜜儿和容易道：“随我来。”
李贵正满头大汗地指挥着几个吏员搬动一堆发霉的卷宗，见容与走来，连忙躬身：“大人，您这是……”
“库房何在？历年账册、学田租赋簿籍、生员廪饩发放记录，统统取来。”容与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李贵心头一紧，脸上堆起笑容：“大人，您一路辛苦，这些琐碎账目，不如先歇息几日，待下官整理清爽了再……”
“不必。”容与打断他，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本官现在就要看。李书办，带路。”
李贵被那平静的目光看得心头直发毛，不敢再多言，只得硬着头皮引路：“是……是……大人这边请。”
库房位于衙门后院一处偏僻的厢房。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库房内光线昏暗，蛛网密布。
几个破旧的木架歪歪斜斜地立着，上面胡乱堆放着落满灰尘的账簿、卷宗，有些甚至散落在地，被老鼠啃咬得残缺不全。
角落里还堆着几袋早已发霉的粮食，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这……这就是……”李贵尴尬地搓着手，“前任大人告老得急，交接……也仓促了些……”
容与面不改色，仿佛早已预料。
她看向蜜儿和容易：“蜜儿，你心思细，负责清点账册簿籍，按年份、类别分拣。明彻，你将这些架子扶正，杂物清理出去，腾出地方，然后和我一块看账。”
“是，大人。”两人齐声应道，立刻行动起来。
蜜儿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有力的手腕。
她毫不在意满屋的灰尘和霉味，动作麻利，眼神专注，拿起一本账簿，先看封面年份、类别，再快速翻动几页，检查是否有缺页、涂改或异常痕迹，然后分门别类地放到容易清理出来的空地上。
容易则将歪斜的木架一一扶正加固，将散落在地的卷宗小心拾起，堆放到一旁，又将那些发霉的粮食袋搬出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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